第25章 聖母病
XY項目的節點會之後,姜源跟并購組的助理說着話,眼見關瀾帶着于莉娜去了隔壁的小面談室。門關上,隔着磨砂玻璃,他只能看見兩個模糊的人影。衆人散去,他在開放辦公區裏走了一圈又兜回來,遠遠看見那間面談室的門開了,關瀾陪于莉娜走出來,帶她出門禁,送上電梯,而後返身去了齊宋的辦公室,兩人對坐說着話。不知是誰按的遙控器,百葉簾降下來。一直等到關瀾離開,姜源才晃去齊宋那屋,關上門問:“什麽情況啊?”“什麽什麽情況?”齊宋反問,對着電腦打字,眼都沒擡。“你這人就是這麽不夠意思……”姜源其實也料到他是要裝蒜的,XY項目裏兩個組的立場一直就很微妙,再加上關瀾,他一直覺得這倆人關系不簡單。本打算就這麽走了,可到門口又轉回來,拉了把椅子在齊宋對面坐下,說,“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咨詢一下。”“說。”齊宋還是沒擡眼。
XY 項目的節點會之後,姜源跟并購組的助理說着話,眼見關瀾帶着于莉娜去了隔壁的小面談室。門關上,隔着磨砂玻璃,他只能看見兩個模糊的人影。
衆人散去,他在開放辦公區裏走了一圈又兜回來,遠遠看見那間面談室的門開了,關瀾陪于莉娜走出來,帶她出門禁,送上電梯,而後返身去了齊宋的辦公室,兩人對坐說着話。不知是誰按的遙控器,百葉簾降下來。
一直等到關瀾離開,姜源才晃去齊宋那屋,關上門問:“什麽情況啊?”
“什麽什麽情況?”齊宋反問,對着電腦打字,眼都沒擡。
“你這人就是這麽不夠意思……”姜源其實也料到他是要裝蒜的,XY 項目裏兩個組的立場一直就很微妙,再加上關瀾,他一直覺得這倆人關系不簡單。本打算就這麽走了,可到門口又轉回來,拉了把椅子在齊宋對面坐下,說,“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咨詢一下。”
“說。”齊宋還是沒擡眼。
姜源開口,卻是閑聊的語氣,說:“你過去可是立了規矩不做離婚的,最近怎麽好像轉型了呢?”
齊宋猜他是指法援那邊的案子,姜源在他這兒有眼線,自然知道他最近往南郊跑了幾趟,且一直不爽他在 XY 項目上搶去了一多半的風頭,面子上卻又不能說破,只道:“現在市場就是這樣,你總跟我吐槽非訴生意難做,其實訴訟也是一樣。別說民商事了,前幾天我才跟立木所的人聊過,就連他們那兒的刑事案件數量都砍了一半,你知道為什麽嗎?”
姜源還真給他帶偏了去,問:“為什麽?”
齊宋給他解釋:“說是避免聚集,看守所盡量不拘,嫌疑人只要是能取保的都取保了。人在外面,自然也就不着急請律師了。”
姜源笑,但還記得正題,話裏有話道:“那你呢?是在婦聯坐臺的時候想通的?”
齊宋根本無所謂,答:“你別說,還真是。本來覺得家事案件麻煩,結果一看,商事案件證據一大摞,出差跑好幾個地方,也就幾千萬标的,人家離婚分一套房子就幾千萬了,何樂而不為呢?”
姜源又笑,知道尋常手段在他這兒套不出什麽來,無可奈何,卻又言歸正傳,說:“所以我這不找你咨詢來了麽,也算是家事相關。”
“什麽事啊?”齊宋問。
姜源答:“土豆條款,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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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某創業公司在上市臨門一腳的時候撞上了 CEO 離婚,因此吃過大虧,于是後來許多公司都往高管股東協議裏加進了這麽一條,規定結婚離婚必須事先向董事會報備,經審批通過方可進行,用來隔離風險,被圈內戲稱為土豆條款。
齊宋說:“婚姻自由是人身權利,你們這種條款其實在法律上是有明顯瑕疵的,最多只能算是君子協定。人家協議管協議簽,到時候非就是結了或者離了,你上我這兒來打官司,我也贏不了。”
姜源點頭附和,說:“我也是這麽覺得。假設哈,我只是假設,一個集團客戶,新近升了個高管做副總。那人過來簽股東協議的時候,特別問了這一條。不過還好,他不是離婚,是考慮複婚。對方呢,也算知根知底。你說這種情況,将來訴訟上的風險是不是還算可控呢?”
彼此心知肚明,TGG 和 GenY 是并購組的客戶,黎晖是新近被升了副總的那一個。
齊宋知道這又是在試探他和關瀾之間的關系,心裏悠悠地蕩了下,臉上卻笑了,不能回避,也偏不回避,看着姜源說:“你總這樣,我真得誤會你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
姜源一下噎住,手指着他,想說什麽又挺無語的,最後就只是站起來,說:“走了。”
齊宋目送他出了辦公室,臉上那點笑才淡了去,腦中卻又是那一晚看的電影,男主角說的那段話。忽然間,他發現自己甚至連法語的原文都記得。
Moi, quand t'es partie, j'ai même pas été foutu de traverser la rue pour te rattraper.
而我,當你離開的時候,甚至連穿過馬路追你回來都做不到。
現在,黎晖要去做了。
随後那兩周,關瀾很忙。
她得橫穿整個城市,往返于兩個校區中間上課,同時應付幾方往來的郵件,為 XY 項目的協議條款做最後的調整,每天清晨五點鐘起來,才能寫上一點點計劃中要寫的文章,還有七(1)班的吳老師又叫了一次家長,明确跟她說,這次必須得父母來,不能是外婆。
關瀾趕到學校,跟老師聊過,才知道是有人舉報黎爾雅體測成績是假的,說她利用體育委員喜歡她這一點,讓人家直接給她排球墊球記滿分。這下同時犯了中學裏的兩個大忌諱,作弊和早戀,吳老師讓關瀾把爾雅帶回去好好談談心。
可爾雅到家就往床上一趴,被子蒙着頭,說月經來了肚子疼。
關瀾拿芬必得給她吃,坐床邊看着她,還沒提作弊的事,爾雅先哭起來,說:“好疼啊,能不能割了呀,反正我以後肯定不會結婚生孩子的。”
關瀾笑說:“你現在考慮這個問題還太早了。”
“呵呵,”爾雅冷笑,“這話媽味兒太沖了。”
關瀾給氣樂了,說:“我本來就是你媽。”
“呵呵。”爾雅又冷笑。
關瀾嘆氣,忽然覺得冤枉,想說爾雅你什麽意思啊,是嫌我不關心你嗎?
可緊接着手機震起來,她看到屏幕上顯示王小芸的名字,還是出去接了。
接完電話,再打給齊宋。
直到等待接通的那幾秒,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跟他聯系了,如果不算工作郵件的話。
“關瀾……”那邊接起來,輕輕地念她的名字。
也說不清是為什麽,關瀾忽然感覺他的聲音好像與以往有些微的不同。她以為他有話要說,等了等,那邊卻又無言。
她于是直接說正事:“王小芸接到法院的電話了,她拒了庭前調解,這樣接下去就直接是開庭了。新西蘭那邊的證詞也收到了,我已經網上提交,然後會跟王小芸過一遍證據,再說一下開庭要注意的點,你這邊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齊宋想了想,說:“沒什麽了。”
關瀾聽他說話的語氣,以及這一陣發 XY 項目郵件的時間,都是半夜或者淩晨,也沒多想,只猜他最近真的是很忙,又道:“要是你那天沒空……”
後半句大概是,開庭也可以不用來。
但齊宋緊接着說:“我一定到。”
庭審那天,關瀾陪着王小芸去法院。王小芸的母親留在旅館裏照顧孩子,父親跟着一起來了。
三人到法院門口才發覺不對,龔子浩家裏來了十幾個人,安檢不讓進,就都圍在門外。
沖突是一瞬間起來的,龔家不知哪個親戚罵:“外來妹想錢想瘋了,搞得好端端的人家傾家蕩産!”
王小芸爸爸也罵回去,說:“你們生了個小王巴羔子,賭鬼,賴皮,還想誣告我女兒!”
關瀾知道不好,擋在他前面,對王小芸說:“你一定要拉住你爸爸!一定要拉住!”
龔家人看見,又沖她來,說:“你就是那個律師吧?收了錢就替他們說話啊,颠倒黑白!”
又不知是哪個親戚巴掌揮起的時候,關瀾看見齊宋朝她這裏跑過來,她對他說:“齊宋,拍視頻。”
但齊宋沒應,一把将她帶到懷中,背身護住了她。
沖突結束得也很快,裏面的安檢員聽到動靜報了警,110 來了,把無關人等帶回去做筆錄,關瀾他們可以先進去開庭。
幾人過了安檢,在法院民庭外的走廊坐着等。
關瀾說:“剛才叫你拍視頻你怎麽不拍?”
齊宋答:“這是法院,到處都是攝像頭,還拍什麽視頻?你聖母病犯了嗎,擋在前面?”
關瀾卻笑了,說:“又不是沒遇到過這種事?給你幾條小 tips,離婚案開庭,女律師一定要把頭發梳起來,男律師不要打領帶,還有就是穿雙适合跑步的鞋。”
齊宋也笑出來,卻覺得雙手還留着剛才擁抱她的感覺。那身體勇敢,卻也纖薄,默契而又情願地嵌入他的懷抱。
開庭時間就快到了,王小芸驚魂甫定。
關瀾最後一遍對她重申注意事項:“保持冷靜,不要哭,不要激動,更不要辱罵對方。法官問什麽,你就答什麽,只說有證據支撐的事實,其他一句都不要多說。你越是冷靜,就越能證明感情真的已經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