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出宴

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到了一年一度皇宮圍獵的日子,屆時不止是賀君知要出席,連和王二姨娘與賀淑儀也要同去。穆湘西作為賀君知的随身丫鬟,自然也得參加陪在他左右。

不過即使是這樣,她依然憂心賀君知的身體能不能撐過這場夏宴。且不說這次的圍獵要比拼射箭騎術,還要進到山林中射殺野獸,都是需要大力氣的活,又累又繁瑣。賀君知代表的還是整個靖平公府,稍有不慎就會受人诟病,他又很愛逞強,哪怕就那麽暈在馬上也不會叫人看見一絲退縮,實在是很難辦。

穆湘西暗自焦慮着,去褚思銘那邊拿了許多內服應急的藥随身帶着,以免到時發生不測。

賀淑儀這幾日也有登門來拜訪過,很多時候賀君知都不在,穆湘西只能懷着忐忑的心情給她奉茶。好在她每次來都只是坐一會兒,也不怎麽說話,沒一會兒便離開了。

穆湘西隐隐約約意識到這是她有些別扭的示好,有些時候還特意給她準備了一些懷玉出府采買時街上的小玩意兒,讓她解解悶,不至于只是幹巴巴地坐着。

到第五日,賀淑儀拿着一個撒了金粉的雞毛毽子,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喂,小啞巴,今天天氣還不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踢毽子?”

穆湘西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不帶遲疑地點了點腦袋:[那我可以叫上懷玉一起嗎?]

賀淑儀現在已經對她順眼許多了,所以即使看見她打她看不懂的手語,也不像之前那樣不耐煩,而是疑惑地扭頭問身邊的丫鬟:“她在說什麽?”

“我也看不明白……”丫鬟吶吶地回。

穆湘西有些無奈地一笑,她的嗓子雖然一直在治療,但是見效甚微,估計還得有個一年半載的時間。她認命地去取來紙筆,認真地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攤開來給賀淑儀看。

“你還識字?”賀淑儀頗為驚訝,“不僅認得,還會寫?這字也寫得不錯,是誰教你的?”

穆湘西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不過幸好賀君知不在,她順理成章地把這些功勞都推給了他。賀淑儀也沒有過多地懷疑,就這麽相信了她的話。

她們相約去東廂外的小庭院裏踢。穆湘西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活動過了,但是踢毽子的熟練勁還在,除了身體比起以前沒那麽使得上力之外,其他都沒什麽不同。

她可以倒着踢,翻花踢,用膝蓋頂着踢,毽子在她的腿下翻轉出令人眼花缭亂的弧度,但是就是沒落到地上。

一旁計數的懷玉忍不住為她鼓掌喝彩:“紅箋姐姐真棒!我先前都不知道毽子還能夠踢出這麽多花樣!”

“沒見識的丫頭,”賀淑儀笑罵一句,撸起自己的袖子,一副躍躍欲試的姿态,“這些我也會,我可不會輸給你,你可別放水啊小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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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湘西忙裏偷閑地分出一個眼神給她,頭上已經略微見汗,嘴唇抿出一個倔強的弧度,繼續專注自己腳下的毽子。她難得在人前展露出這般如少女一般的勝負心性來,以往不管是什麽舉動都總帶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謹慎,做事也要經過深思熟慮,老成得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特別是知道賀君知中毒的消息之後,她就很少真心實意地笑過了,每日端着一張臉和褚思銘在房中探讨醫術,幾乎都不讓自己有空下來的時間。

腿略微有些發酸,穆湘西在心裏數的個數差不多了,瞥到一邊十分無聊地等待她停下來的賀淑儀,壞心一起,就這麽徑直把毽子對着她的方向踢得老高,然後錯身一步讓開。

賀淑儀猝不及防地接到毽子,慌忙連踢了好幾下穩住身形,也不生氣,口中叨念道:“你怎麽這麽壞,都不停下來,要不是我技術好,可能就被你耍賴輸了。”

穆湘西蹲在地上忍俊不禁,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得意地望着賀淑儀笑。笑得累了,無意間回過頭,就看見賀君知就站在不遠的地方,一派溫柔地看着這邊,目光在她和賀淑儀之間流連,最後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穆湘西被看得臉頰一紅,迎上去打招呼:[世子爺什麽時候來的?]

賀君知答非所問:“和淑儀不鬧架了?”

穆湘西把頭搖成撥浪鼓,她的鬓邊還有運動後熱出來的汗,臉上緋紅,眼神晶亮,迫不及待和他分享內心的喜悅:[四小姐今天邀我踢毽子了。]

“看見了,處得不錯。”賀君知淡淡地誇贊了一句,眉間也是掩不住的柔和。

“大哥哥!”那廂賀淑儀也踢完了毽子,用手絹拭着汗奔過來,親昵道,“你回來了,今日政務繁忙嗎?”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賀淑儀脾氣有所收斂,還是她和這位大小姐關系處得還不錯,賀君知肉眼可見地對這個妹妹沒以前那麽疏遠了。聽到這一類問話,以前他都懶得回複,今天居然破天荒地答:“還行,習慣了。”

即是這麽簡單的幾個字回答,也讓賀淑儀興奮了好久。她頗為複雜的目光投射在緊随賀君知身邊的穆湘西身上,之前她以為大哥哥對于這個小丫鬟只不過是一陣新鮮勁,亦或是這女人長得與那穆家二小姐有幾分相似,才會得到他這麽上心。

現在看來,也不盡是。若是大哥哥只把她當做替身,大可不必為她做到如此地步,看樣子就像是真心喜歡着的人一般寶貝對待,無論去哪裏都要帶在身邊。

賀淑儀嘟着嘴嘆息了一聲,頗為煩悶地對着身邊的丫鬟道:“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臨赴宴的前一晚,穆湘西專門給賀君知放了一小瓶血,說是要拿給褚思銘研究。

“他最近是找到什麽解毒的方法了嗎?總覺得比以往都要積極幾分。”賀君知在燭火下纏着自己手掌,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穆湘西欲離開的身形一僵,硬着頭皮比劃:[奴婢也不太清楚,但是看樣子好像确實是有所發現。]

“哦?”賀君知眼中精光一閃,“既是如此,為何不告訴我?”

[也許是還沒找到确切的方法,不想讓世子爺空歡喜一場吧。]

“那你緊張什麽?”賀君知非常在意她的一舉一動,這讓穆湘西有種無所遁形的窘迫,“你取這些血,到底是做什麽?”

穆湘西被逼問地重新盈盈跪下來,滿臉都是認真:[世子爺能不能先不問我取這些血做什麽?等到時機成熟時,世子爺自然會知曉。奴婢絕對不會做出對世子爺不利的事。]

賀君知挑了挑眉,晦暗不明地盯着她看了許久,最後喝了一口涼透的茶,啞聲道:“血你不是都已經取了嗎?趁我反悔之前趕緊滾。”

穆湘西不知為何忽然有些鼻酸,随即聽話地站起來出房門。一直走到自己住處的門口,眼中一直忍着的眼淚才啪嗒一聲落下來,很快更多的眼淚落在臉上,流進衣領裏。她狠狠地拭了一把眼淚,強制自己把淚意逼回去。

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呢,無論會不會成功,她都會試一試。

穆湘西把放進懷裏的那一小瓶血拿出來,看了又看,最後連同那塊随身帶着的,要送給賀君知的手帕一起,又重新放好。

第二天翌日,大家都早早地起床赴宴。

賀君知今天的打扮和往常截然不同,他把日常穿的長袍寬袖換成了更簡便貼身的黑色勁裝,額上束了一條鑲嵌着紅色瑪瑙的額帶,背上負着長弓,腰間配着長劍,整個人意氣風發。他本就生得芝蘭玉樹,今日把那分桀骜張揚完全釋放了,看起來被竟比往日更加俊朗。

穆湘西出來時被耀眼的賀君知晃了一下,随即眼神就像是黏在他身上了一般,抽都抽不開。

他今日不坐馬車,改在前頭騎馬了。剩穆湘西和賀淑儀兩個人共乘一輛馬車,面面相觑地坐着,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幸好姑娘家的話題總是聊不盡的,以前或許還有交流障礙的困擾,自從賀淑儀發現穆湘西會寫字之後,這困擾也随之消失了。

但今天的賀淑儀與往常十分不一樣,她先前的問題都是一些平常的,列如:吃茶嗎?吃糕點嗎?此類問題。

今天卻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問:“你覺得大哥哥今日是不是格外好看些?大哥哥平日裏都愛穿什麽顏色的衣服?你和大哥哥都怎麽相處的,不會覺得悶嗎?”

反正都是些小女兒的閨房話,還句句不離賀君知。盡管穆湘西早已經清楚自己的心事,被人問起也忍不住害羞起來,很快便招架不住,把很多事情和盤托出。

“那抄手是你做的?”賀淑儀聽後臉色發綠,嚷嚷道,“我說大哥哥如此挑剔的一個人,怎麽那時候一聲不吭地吃下了好幾口,事後也沒苛責那個婢女,原來你們這麽早就背着我暗度陳倉了。”

她的聲音有些大,驚得穆湘西慌忙去捂她的嘴。同時也因為她說出來的話而略微錯愕,她萬萬沒想到賀君知居然會吃她做的東西,要知道那一碗抄手,連她自己做出來後也嫌棄了好久,更別提說吃了。

從小到大,好像也就那麽寥寥幾人吃下過她煮的東西。

穆湘西的思緒随着馬車的搖晃而飄遠,在一陣劇烈的颠簸中,猛然打了個激靈。她想起來在上書塾的時候,被分到品嘗她做出來的東西的那人是誰了。

那個人朦胧的面龐随着她的努力回想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漂亮的瑞鳳眼,富麗如海棠花般的笑容。

就是賀君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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