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姐,郎中來了!”常姝聽見外邊玉露叫了一句,忙放下帕子,給女子掩好被子,然後才出去迎接。

郎中姓趙,雖是常府自己的郎中,但他出身于太醫世家。郎中身後還跟着一小童,是郎中的徒弟。

趙郎中見了常姝,剛要行禮,卻被常姝一把扶住,只聽常姝忙忙道:“你可算來了,快進去瞧瞧吧,人已燙的不行了,不知病了幾天了。”

趙郎中應了一聲,忙進了屋,到了女子榻邊。常姝幫着,從被子裏抽出了女子的手。她這才發現,女子的手腕上竟然有一道疤,很明顯是利器割傷的。

常姝不由得一愣,然後捏着這手腕看向了女子的面容。趙郎中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小姐,請讓老夫診脈。”

常姝這才反應過來,忙把女子的手放好,自己退到了郎中身後,遠遠地看着這女子。

“她為什麽要割腕自盡呢?難道和阿媛一樣,是受不了府中的冷言冷語?她一個外地人,孤身一人來此投奔自己的親人,卻受到這樣的待遇,她難免寒心。再加上她又病了,病中之人心思最重,她也難免多想了,”常姝就這樣胡思亂想着,“唉,都怪我。我連一個府都管不好,日後怎麽做一國之母,掌管六宮呢?”

她這般想着,又看向了床榻上的女子,心中不禁感慨:“你這樣美麗,若是香消玉殒,豈不真是紅顏薄命了?姑娘,你可一定要撐住。”

郎中診斷了一番,直搖頭。

常姝忙問:“如何?”

郎中和那小童一邊收拾一邊道:“盡人事,聽天命吧。雖只是尋常風寒,但她拖了太久了。”又對玉露道:“我回去把藥配好,辛苦姑娘派人來取。”

玉露應下了,把郎中送出了房門。等她回來,卻見常姝正給那女子拿帕子降溫。玉露忙上前一步,道:“小姐,這種活還是我來做吧。”

“不急,”常姝一邊浸着帕子,一邊道,“你去找人,把這院子裏原本的下人都找了。”

玉露聽了,便要出去,卻聽常姝又補了一句:“不,不止這個院子的,把整個府裏的下人都叫來。讓他們一個時辰後,在這裏集合。還有,也告訴陳姨娘和阿媛一聲,讓她們一個時辰後也來這裏。”

玉露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應了個“是”,便出去派人傳話了。

常姝接着挽了挽袖子,取下女子額間的手帕,彎下腰去,浸了浸冷水。

“別管我……”

常姝忽然聽見女子疲倦而沙啞的聲音響起。她猛一起身,回頭看去,只見女子微微睜開眼,瞧着她。

“呀,你醒了!”常姝叫了一聲,忙把手裏的帕子丢在木桶裏,轉過來俯下身去看着她,焦急地問:“你怎樣,可感覺好些了?”

女子輕輕點了點頭,但眼神依舊渙散。

“別、別救我……”女子迷迷糊糊地說着,似乎又要睡去。

“別睡,別睡,”常姝忙輕喚女子,問,“我還不知你的姓名呢?”

“姓名?”聽了這話,女子神志似乎清楚了些,她眨了眨眼睛,輕聲吐出兩個字,“昭若。”

“昭若?陳昭若?”常姝問。

女子點了點頭,然後頭一歪,便又沉沉睡去。

常姝又喚了幾聲,可女子卻始終不醒。常姝只得趕緊拿起浸了冷水的手帕,不停地給女子降溫。

“小姐,這院中的下人們都找來了,可有什麽吩咐嗎?”玉露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常姝緊抿着嘴唇,看着面前這個名叫陳昭若的病怏怏的女子,想着她可能受到的待遇,再加上之前常媛和陳姨娘的事,她心中登時來了氣。

“讓他們在外邊跪着!沒我的話不準起來!”常姝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句話。

“是。”

“再有,趕緊尋個可靠的婢女來專門照顧陳姑娘。”

天已經黑了。

常姝在門前擺了把椅子,端坐在上面。她看着面前跪着的那五個下人,面色沉重。那幾個下人背後,站着的是整個大将軍府的下人。而陳姨娘母女就坐在常姝身側的那兩把椅子上,小心又滿懷期待地看着常姝。

屋內傳來陣陣藥香,一名名叫金風的侍女正在屋內照料陳昭若。常姝微微側頭,看了眼屋內透出的微弱的燈光,又把目光移到了那跪着的幾人身上。玉露站在常姝身後,正拿着扇子給常姝輕輕扇風,她知道,這一次,自家主子是真的忍無可忍了。

“知道為何讓你們跪在這裏嗎?”常姝開口。

底下幾人見常姝面色不善,知道自己惹了事端,因此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先開口。

“不說是嗎?”常姝冷笑,喚玉露道,“把我的鞭子拿來。”

玉露似乎早有準備,話音剛落,便從身後拿出了一條鞭子,遞給了常姝。

常姝接過鞭子,站了起來,從臺階上一步一步向下走去。臺下衆人,無論是跪着的還是站着的,都是大驚失色。

所有人心裏都清楚,自家大小姐是個從小習武的練家子,平常對待下人雖然是和和氣氣的,但若真要動起手來,誰能扛得過啊?

看着常姝輕輕晃着鞭子地一步一步逼近,那跪着的五人早已是戰栗不已。

“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嗎?”常姝看似冷靜地問着,實際她已經在極力地壓制着自己的怒火了。

可接下來的事情卻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

第一個滿頭大汗,結結巴巴地道:“我們不該在府中私設賭場。”

第二個看了眼玉露手中的扇子,又立馬低下頭去,道:“我前些日子,拿了府中一把扇子去賣錢。”

第三個大概是覺得周圍雜草太礙眼,道:“我們不該消極怠工,不幹活。”

第四個擡眼,看了看陳姨娘,道:“我們不該背後說人閑話。”

第五個嗅着藥香,低頭道:“我們不該由着陳姑娘生病不管。”

常姝聽了,臉色都氣得鐵青。她着實沒想到,這府裏已經亂到如此地步!這哪裏還有一丁點大周大将軍府的氣象?于是她二話不說,拿起鞭子,把這五人狠狠地挨個抽了過去!

霎時間,五人的臉上、身上都開了花。他們不禁痛呼出聲,可一看到常姝那張臉和手裏的鞭子,便忍住了。

“你們都給我記住了,”常姝看向那些圍觀的下人,氣得發抖,“從今以後,誰若是再沒了規矩,這五人便是誰的下場。我說到做到,絕不留情。”

下人們面面相觑,然後連忙答“是”。

“阿媛,過來。”常姝回頭看向常媛。

常媛正看戲呢,卻不想忽然叫到了她。她着實有些摸不到頭腦,小心翼翼地走下臺階,來到了常姝身後,輕喚一句:“長姐?”

卻不想常姝回頭罵道:“你做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給誰看?你越是這樣,他們越輕視你!”

常媛一愣,她沒想到迎接自己的會是這樣劈頭蓋臉的一頓罵,眼圈登時紅了。

然後,常姝走向她,拉過她的手,把自己手裏的鞭子放在了她手上。

常媛沒反應過來,紅着眼看向常姝。

“這鞭子我送你了。從今以後,你只管随身帶着這鞭子,誰若是再編排你和你娘,與其回去對你娘撒氣,不如拿鞭子抽那搬弄是非之人!”常姝高聲說着,回頭看向那些下人,眼神淩厲。

常媛性格懦弱,需要個厲害物件給自己壯膽。就算常媛有了這鞭子,以她的性格,估計還是不敢對人動手的。但是下人們可就不會這麽以為了。他們看見常媛手中的鞭子,只會恐懼。

常媛握了握那鞭子,又回頭看了眼自己娘。只見陳姨娘也是眼中含淚,神情激動。

“玉露,”常姝又發話了,她看着面前跪着的那五人,狠下心來,道,“把這五人,連同他們的家眷一起,攆出府去!”

“不,不要啊大小姐!”五人連連叩頭求饒。他們是從小在府裏做下人長大的,對外面簡直是一無所知,如今要趕他們出去,簡直是要斷他們活路啊!

“做了那麽多沒規矩的事,竟然還想留下?你們當我這大将軍府是什麽地方?是可以讓你們胡作非為的鬧市酒肆嗎?”常姝冷眼看着那五人,狠心抛下這一句,轉身走上臺階。

下人們看着常姝的背影,心登時一沉。他們也是在這時才意識到,相比從前的小打小鬧,大小姐這一次,是來真的了。

常姝一步一步登上臺階,聽着背後那五人哭着求饒的聲音,悄悄嘆了口氣。可當她擡眼,看見面前那關着的門時,她不得不又狠下了心。

屋裏,如今可是有個性命垂危的姑娘啊!

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不給點教訓,怎麽讓這些下人長記性?

“玉露,”常姝無力地道,“讓他們散了吧。”

玉露聽了,便去吩咐衆人散了。那五人還在跪地求饒,也被玉露喝退了。于是,沒一會,常姝便感覺身後安靜了不少。

陳姨娘拉着常媛到了常姝面前,微笑道:“大姑娘,那我娘倆也先告退了。”

常姝點了點頭。陳姨娘帶着常媛轉身便要走,常姝卻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頭看向陳姨娘和常媛的背影,道:“姨娘,陳姑娘還在屋內躺着呢,你不去看看嗎?”

陳姨娘一愣,看了看那屋門,恍然大悟,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侄女病着,讓她靜養吧,等她好些了我再來瞧她。”

常姝只當陳姨娘沒把這個侄女放在心上,心中頗有些不快,但也只得點了點頭,由着陳姨娘母女二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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