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蘭斯逃走之後的喜悅之情立馬被消息靈通的酒館女招待澆滅了。“你說伊蘇謝爾公爵?”她風騷地玩弄着自己的卷發,“他就要處決了,明天。或許你還要去劫法場?”她戲谑地盯着他的金發藍顏,“卡斯特洛斯人喜歡這個。越熱鬧越喜歡。不過你大概會死的吧?怎麽樣,要不要死前來一發?”
蘭斯對她提起的裙擺底下□的□一點兒也不感興趣。父親要被處決了……這個消息讓他從精神到身體都僵硬了十幾秒鐘。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那……那伊蘇謝爾公爵的二兒子呢?”
“那個私生子?”姑娘提高了嗓門。她看出蘭斯是純粹來打探消息的,對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麽興趣,因此沒好氣地嚷嚷,“私生子都是靠不住的。現在,他可是小皇帝的座上賓。我敢說,小皇帝處死老公爵就是為了讨好他!”
姑娘随即就被憤怒的客人揪住了領口。他青筋暴露,神情活像是要吃人。他把姑娘拖到身邊:“他在哪兒?”
“漁叉街……鮮花酒館三層!”
姑娘看着急沖沖離開的蘭斯,羞憤地托了托自己的束胸內衣。“北方鄉巴佬!”她罵道,“真是太粗魯了!”
因為怒氣的作用,蘭斯很快趕到了鮮花酒館,他現在頭腦不太清晰,看到門口有幾個近衛兵,只覺得那姑娘沒有說謊——巴斯特這個叛徒!對,他是個私生子,那又怎麽樣!媽媽虧待過他麽!他這個做哥哥的,又虧待過他麽?!只有他自己,他自己胡思亂想,現在,卻要害死爸爸!這個混球!蘭斯怒氣沖沖地朝門洞走去,不出所料被攔了下來。
“我找巴斯特·伊蘇謝爾先生。”他暴躁地說。
衛兵對視了一眼:“有預約麽?”
“讓他下來見我!”蘭斯對着樓梯大吼,“巴斯特!巴斯特!”
不多久,一個高挑魁梧的年輕人從樓梯上趕了下來。他□着上半身,只圍了一塊浴巾,北方人特有的金發濕漉漉的,眼睛是迷人的深灰色,看上去迷惘又深情。他看到蘭斯,神情很激動,薄薄的嘴唇甚至因此而顫抖。但是他還是強自鎮定,對衛兵說:“這是我在卡斯特洛斯的朋友。我們很久沒見了。他在城東做香料生意。”
衛兵對視了一眼,“您要當心,先生。皇帝陛下不想看到您受到任何傷害。”巴斯特誠懇地道了謝,攬過蘭斯急忙往樓上走去。
一進屋,巴斯特就放下窗簾關上門,貪婪地望着蘭斯的臉:“蘭斯……蘭斯你還活着!我還以為你……”
蘭斯二話不說給了他一拳。高大的年輕人被他揍到了牆壁上。蘭斯還要再揍,被他握住了手腕,“蘭斯!你做什麽!”
從很久以前起,在力量上,蘭斯就不是巴斯特的對手了。他被他的弟弟桎梏着,就像是一只無能為力的小雞。不服輸的蘭斯踮起腳尖,用額頭狠狠頂上了他的下巴:“我救了你,你卻叛變!是你把父親送上了斷頭臺!他明天就要行刑了!你、你……”他說着,眼眶裏充滿了淚水。“巴斯特!我們誰都沒有虧待過你!爸爸沒有!媽媽也沒有!我呢?我從小就把你當我的親弟弟,你為什麽這麽恨我們!你為什麽要害我們!”
巴斯特臉上的表情變得不甘又憤怒。他沉下臉,有一會兒蘭斯覺得他要揍自己了,但是他還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怒火。巴斯特用低沉的聲音粗壓道,“蘭斯,你比誰都知道我們為什麽戰敗。因為你!因為你我們才落得這樣的下場!你不該把罪孽歸罪在任何人身上!”
蘭斯雪白了臉。他倒退了兩步,神情激動,眼神沒有焦點。他心慌意亂,忍不住靠着餐桌祈禱起來。巴斯特聽見他嘴裏不停念誦着“剀殿”。
巴斯特首先鎮定下來,他平複了心情,從冰桶裏拿出來一瓶上好的阿奇維酒,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這個房間向陽,能夠看到深藍色的海,露臺上擺滿了美麗的南方花卉,一切都精致,明亮。他把蘭斯推到椅子上,把高腳杯塞到他手裏。蘭斯呆呆地看着酒,安靜卻不平靜。
“你殺了他。”巴斯特平靜地說,“這是所有北方劍舞者跟我們決裂的原因。他們沒有參戰。我們輸了。就是這樣。”
蘭斯倔強地咬着嘴唇。“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巴斯特坐下來,往前伏着身體。他飲啜了一杯酒:“戰前,我早就提醒過你們,這次我們不能南下跟他們對戰。沒有劍舞者參戰,我們只是一群烏合之衆。我們只要等待着,北方的寒冬會打敗南方人。可是你們沒有聽我……”
蘭斯的神情變得慢慢清醒,他把玩着那杯冰涼的酒,沒有出聲。
“爸爸已經安全了。”巴斯特看着窗外說。
蘭斯驚訝地擡起了頭。
“現在他應該已經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過不了多久,就會坐船往北,然後在三岔河附近下船。去白石城的護衛,我也都安排好了,有人會在那裏接應他。”
蘭斯激動,他因為羞愧而臉紅。“巴斯特……”
巴斯特苦笑。他把酒杯擱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那桌子被雕成花籃的樣子。巴斯特用那雙深灰色的眼睛憂郁地盯着蘭斯。
“蘭斯。”他說,“如果今天在這裏的人是奇德,甚至雷斯林,你會那麽憤怒地沖上來質問他們:是你背叛了伊蘇謝爾麽?”
“什麽……”蘭斯不得不說了聲抱歉。
“我始終不是一個蘇伊謝爾,在你們心裏。”巴斯特輕輕笑了一聲,“我只是一個可憐的私生子,寄生蟲。我還随時有可能反咬你們一口。在白石城裏沒有人聽我的聲音,如果有的話,我們不會輸得那麽慘。”他變得激動起來,推開椅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你會對奇德或是雷斯林說:我們誰都沒有虧待過你!你不會把對奇德和雷斯林說:我從小就把你當我的親弟弟!你也永遠不會對奇德和雷斯林說:是你們把父親送上了斷頭臺!蘭斯,你不會!”
巴斯特像是在哭。他傷心地看着蘭斯:“但是你對我,從來沒有什麽顧忌,蘭斯。你心底裏,我不是你的弟弟。”
蘭斯也激動地站了起來:“不是這樣的!”他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明明他現在應該很高興,父親安全了,可是這房間裏的氣氛卻變得更加讓他壓抑。他嘗試安慰巴斯特,但是巴斯特冷靜不下來。他攥着拳頭,偉岸的身體整個都在顫抖。他看着蘭斯,像是一個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
最終巴斯特咬着牙強忍住了失控的情緒。他冷淡地說:“所以,我也沒有把你當成過兄弟,蘭斯。”
“別這樣……”蘭斯深感無力。他試圖用美好的回憶感動他的弟弟,挽回他偏離的心,“我們一起長大,我們一起去獵野鹿,你不記得了麽?是我教你拉開弓箭,我們從來就沒有分開過……”他笑起來。他不相信這些回憶只有對他一個人是美好的。
“是的。”果然,巴斯特的神情也溫柔了下來。作為一個劍舞者,蘭斯很清楚他現在全身都放松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擁抱了早已比他長得更高大的弟弟,“巴斯特……”
巴斯特回抱了他。他抱得如此之緊,以至于蘭斯差點透不過氣。巴斯特用全身的力氣擁抱了他,像一只黏人的大狗。蘭斯幸福地把腦袋擱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夠了,夠了,小家夥……”
巴斯特放開了他。他的手下滑,落在了他的腰間。
“但是你始終不是我哥哥,蘭斯,”他看到蘭斯失望的神情,不禁嫌棄自己的嘴太笨了。他醞釀了一下,尴尬又誠實地說,“我的意思是說,在我心裏你遠遠……不止是哥哥。我們一起長大,你是我的同伴,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你……你即使沒有我信任你那麽信任我,但是依舊也當我是重要的人。那個時候你為了救我摔下了河坡,我……我心裏……”
蘭斯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我知道,我知道,這沒什麽。”他拍拍巴斯特結實的胳膊,“我這不好好的麽?”
巴斯特臉紅了,“你不知道。”他的眼神躲閃着,最終輕輕說,“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哥好身體不是白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