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冷傲于她的身上,真的再也找不到一點。
“關将軍。”
鐘離伊淡淡颔首,她不是嫔妃,這關将軍對她的态度卻是如此溫和。
關尚在望着鐘離伊那紅醉胭脂的嬌顏,淡然地道,“鐘姑娘舞次過人,臣在此能遇見鐘姑娘,只想提醒姑娘一句……”
鐘離伊淡淡颔首,對于這個關将軍的印象也只緣于獵場上那驚險之時,他曾救過她。
雖然只是舉手之勞,抑或是盡将軍的責任,然,他仍然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一。
“木般于林,風必摧之。”
關尚在輕聲道,溫柔地凝望了鐘離伊一會,爾後方轉身回陵皇殿。
鐘離伊微怔。
關尚在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她今晚大放異彩,必會更是引得後宮衆嫔妃嫉妒,太後厭之,如此一來,她以後的日子,必定不會好過。
那又如何?
為了複仇,不擇手段。
獨孤冽希望她做什麽,她暫時可以什麽都去做。
而到最後,獨孤冽就成為自己手中的一棋子,那時的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關尚在走遠,而背後,卻又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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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姑娘,朕的愛妃有點冷,可否請鐘姑娘借一件衣裳?”
鐘離伊回眸。
是他,楚商淩。
鐘離伊淡淡一笑,對侍女道,“小蝶,你去取一件厚點兒的衣裳給初明皇的愛妃吧。”
小蝶應聲而退下。
鐘離伊瞬間明了。
此人故意潑酒到她衣裳上,再故而讓侍女走開。
“初明皇不如回到陵皇殿等奴婢的人,小蝶一定會很快将衣裳送來的。”
鐘離伊目光坦然落于楚商淩的臉上。
只不過短短的一段時間不見,這男人,仍然是那麽冷傲,自負。
他唇邊帶着諷刺笑意,冷冷地打量着鐘離伊。
剛剛鐘離伊依偎于獨孤冽身邊,并不能看得完全。
如今,還有哪裏不像鐘離伊的?
“沒料到,你沒有死。”
鐘離伊低下螓首,“奴婢不知道初明皇說什麽,皇上還在等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她掉過頭,欲走之。
有人冷冷地抓住了她的手。
鐘離伊回眸,冷冷地凝視着楚商淩。
“告訴朕,你是怎麽進到這裏來的?”
“皇上,奴婢不明白你說什麽!”
“不明白說什麽?不過朕看你過得風生水起,無地位無權勢,卻不僅僅贏得獨孤冽歡心,還勾搭上關大将軍,皇後變得真快呢!”
楚商淩口氣咄咄逼人,一抹陰險的光芒于瞳中閃爍。
048:再遇驚血情8
鐘離伊驀然一驚,這楚商淩,竟然公然于瑖國皇宮裏直拆穿她的真面目!
不過幸而這裏沒有他人!
“皇上請自重!否則奴婢一喊人,皇上到時名節難保,可別要怪奴婢了!”
鐘離伊冷冷地笑道,她,不怕他。
瑖國亦是一大國,惹怒了獨孤冽,他沒有任何好處。
哪料,楚商淩卻執意不放,鐘離伊急了,如此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雖然她不在乎自己的名節,但是,讓獨孤冽心生懷疑,便會毀她大事!
鐘離伊極力掙紮,楚商淩死活不松手,鐘離伊急中生智,垂首猛然地咬了楚商淩的手一口。
楚商淩手上一痛,連忙甩開了放開了鐘離伊,鐘離伊被推倒于地,右手一撐,一下子碰到了一邊的假山尖石上。
手心刺痛。
鐘離伊扶住假山,方穩住身子。
在燈火下,只看到手心之處被刺裂了,血絲淡淡滲出。
“伊兒!”
一個略為惱火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鐘離伊一驚,不遲不早,獨孤冽竟然來了!
他或者一早就懷疑自己和楚商淩有關系吧?
楚商淩臉色微微一變,卻瞬間淡笑自如,孤高的楚商淩笑起來,有幾分溫和的味道。
“皇上,朕經過這裏,見到鐘姑娘摔倒了,欲給她指一種草藥,沒料到鐘姑娘誤會了。”
楚商淩淡淡地道,鐘離伊怔了怔,心卻瞬間變得冰冷。
不要以為楚商淩在為她掩飾。
楚商淩是一個奸詐無比的人。
他為自己掩飾,定然是有什麽企圖吧?
獨孤冽冷冷地掃了鐘離伊一眼。
鐘離伊去換一件衣袍而已,卻換了十幾杯酒之時,驀然想起了楚商淩亦離開了貴座,于是便匆匆離開陵皇殿。
沒料到一出來,便看到鐘離伊跌坐于地上,而楚商淩卻捂着手一臉憤怒。
暧昧的姿勢,憤怒的眼神,還不是有什麽嗎?
不過,楚商淩這一席話,可否是為鐘離伊掩飾?
鐘離伊,可否是他派出的細作?
獨孤冽心一緊,抿抿唇,收斂了迷惑眼神,不悅地看向了鐘離伊。
“怎麽如此不小心?”
鐘離伊連忙福身,“奴婢只是有些累,為皇上添憂了。”
獨孤冽冷哼一聲,望向了那一臉淡然的楚商淩。
“初明皇,這一次的酒菜,難道不合
皇上胃口?還是酒太烈,皇上在這裏吹吹冷風?”
獨孤冽冷然笑道。
楚商淩不動聲色。
“皇上的酒很好,烈中帶甜,朕的确有些悶,再且朕的愛妃略感覺到冷意,所以朕才讓鐘姑娘借一件衣裳。”
楚商淩不緊不慢地答道,果然,小蝶抱着一件略厚的衣裳匆匆往這邊走來。
049:再遇血驚情9
獨孤冽臉色微微一變,冷然笑道,“既然小蝶已來,請初明皇再到殿中暢飲一翻?”
楚商淩淡然颔首,一抹冷傲之氣再度油然而生。
夜色迷離,元宵節的冷風拂動了鐘離伊的衣袂,鐘離伊眉目溫順,恍惚如夢。
楚商淩知道,那個一身驕傲的女子,已然不在了。
然,如此一來,鐘離伊卻亦有利用的餘地。
這裏是瑖國,能打探到一些機密,或者對昭國有利呢。
獨孤冽伸手,摟住鐘離伊那纖細的小蠻腰。
“走吧,冷嗎?”
獨孤冽輕聲笑意,由剛剛的冷面虎驀然變成了溫和的男人,轉變得令人有些不可思議。
“嗯,元宵節有些冷呢,皇上,讓奴婢為你暖暖手吧。”
“朕的手暖着。”獨孤冽的聲音啼笑皆非。
雖然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然,心裏卻略有些暖意。
她也想作戲,那麽自己何妨不陪她呢?就當作今晚她的驚、豔舞技的恩賜吧!
“皇上是天之嬌子,九五至尊,手自然不會冷,有天恩眷顧着呢!”
鐘離伊柔和一笑,笑聲飄散在風中,清脆無比,落到楚商淩的耳中之時,已成為了很飄渺的餘音了。
迎面來了人,卻是白錦兒。
白錦兒坐在位中左等右等,仍然不見楚商淩,略有些擔憂,畢竟鐘離伊能進入瑖國皇宮,不得不提防這個前皇後。
“皇上!”白錦兒看到了楚商淩于獨孤冽身後,略有些驚喜。
盛帝在此,鐘離伊和楚商淩也不敢敘舊吧?
白錦兒爾後轉頭,微笑地看着獨孤冽,“皇上,鐘姑娘!剛剛在大殿裏看到鐘姑娘,沒瞧得太清楚,如今近處一看,才發現鐘姑娘很像臣妾的一個故人。”
鐘離伊不動聲色淡淡一笑,“天下相似之人,又何止奴婢?”
楚商淩沉默而立,白錦兒倒是輕輕一笑,“天下相似之人當然不少,說來也是,鐘姑娘的氣質和臣妾故人遠遠不一樣,是臣妾多情了。”
白錦兒說罷,溫婉地退到了楚商淩的身邊。
她不點破。
但,卻給獨孤冽留着無邊想象空間,這叫草木皆兵。
果然,獨孤冽臉色略為一沉,卻什麽也沒問,
親昵地摟着鐘離伊,朝陵皇殿而去。
鐘離伊倒也不急不緊,和獨孤冽一起入殿,又開始了醉生夢死的晚宴。
席上,鐘離伊神色淡然,而,獨孤冽卻冷冷地拉住她的右手,用力攤開了她的掌心。
掌心之上,有一首小小傷痕,血絲淡淡的,獨孤冽眯起雙目,“這真的是摔着的?”
鐘離伊颔首,“正是,奴婢走得急了,所以……”
獨孤冽俊目一下子染上了戾氣,“你又騙朕了!”
他明明看到鐘離伊和楚商淩有拉拉扯扯的跡象,她如今卻矢口否認。
作者題外話:這幾天更新的時間很不穩定,謝謝大家還在支持浠。
050:再遇血驚情10
鐘離伊一驚,剛剛那一幕,他是看到的。
一個皇上的女人和他國皇帝在皇宮裏拉拉扯扯,若是被別人瞧到了,獨孤冽的顏面何存?
獨孤冽冷冷地揪着她的手,看着鐘離伊那張低垂的玉顏,心裏有幾分怨氣,為她拭拭手心的血絲,“若是你背叛了朕,你知道下場是怎麽樣的。”
鐘離伊略為一怔,沒料到獨孤冽居然沒有怎麽為難自己。
溫婉一笑,鐘離伊低聲道,“皇上,奴婢真的不認識初明皇,是初明皇說奴婢長得像他的皇後……所以欲動手将奴婢拉過去,奴婢不肯,他就放開奴婢,奴婢才會倒于地上……”
獨孤冽臉色微微一變。
冷冷地掃向正在淡淡笑着歡飲的初明皇。
他的愛妃白錦兒依偎于他身邊,妩媚而笑。
“他當真看上你?”
獨孤冽突然輕輕一笑,俊逸的唇邊抹着諷刺。
這是他的女人。
難道天下男人,都愛将別人的女人當作獵物嗎?
“如果如此,皇上……難道将奴婢送給他?”
鐘離伊心底升起一些冷意。
她擡起水蛑,略有笑意地問,只是尾角處,抹過一縷蒼涼。
離開了獨孤冽的話,她就沒有價值了。
楚商淩畢竟是一只狡猾老狐貍,她想複仇,簡直難于上青天。
獨孤冽冷冽一笑,如果是其他女人,他還舍得。
只是這個女人人身上,他花的時間也算多了。
并且,就是利用鐘離伊,也可以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昭國可是大國,有各種不錯的物質資源,而瑖國也沒有完全能将那些重要的資源掌握于手。
二國間的交流,還是不到一定的深度。
雖然說是盟國,然,總是有顧忌的。
“不會,朕還有很多事要用得着你。”
獨孤冽冷笑,鐘離伊的心微微一涼,他不舍得放開她,亦,算她是一棋子。
那又如何,她又豈不是将他當作棋子?
當下冷然一笑,褪去了溫婉之氣,冷傲地揚眉,“謝皇上恩寵,奴婢會盡自己的本分的。”
這一場洗塵宴進行得極順利,太後除了幾次反常之外,衆人皆平常無奇。
晚宴結束後,太後親自安排初明皇楚商淩的住處,那乃是前宮的合意宮,此宮專門接待遠方貴客。
元宵之夜就如此過去,翌日,天朝國周帝又遠道而來。
當然,如此一來,獨孤冽亦只能忙于應付,為他接風洗塵。
作者題外話:親們,浠過幾天可能會做個拇指小手術,現在更新時間暫時改到晚上吧,如果還能動,浠會堅持更,不能動……就只好斷更幾天,謝謝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不管遇到什麽,都要對自己好好的。
051:再遇血驚情11
獨孤冽迎接周帝之時,鐘離伊于宮中,亦有不少嫔妃紛紛前來,幾乎踏破了她的宮門檻。
她們當中,有讨喜的讨喜,有讨教舞技的,有刻意諷刺的,形形色色,有多少個嫔妃,就有多少張臉色。
鐘離伊不喜,反正她越放肆,獨孤冽越喜歡。
所以,鐘離伊借機說胸悶,一個人出了宮,裏面的嫔妃也知趣離開。
鐘離伊 一個人到處游蕩,不時能看到路過的宮女,她們 皆以一種異樣眼神盯着她。
不過,還是不敢太放肆,畢竟鐘離伊如今乃為後宮中最得寵的女人。
雖然她沒有地位,然,獨孤冽的寵愛,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個如妃為了争寵,還被無端端派往冷宮去了,誰不畏懼寵愛的力量呢?
不知不覺,鐘離伊走上了通往冷宮的小青石路。
此處偏僻。
距離後宮也極遠,平時極少人到此地。
如妃如今還在冷宮裏吧?鐘離伊雖然不清楚如妃為何被打入冷宮,但後宮裏的人都傳說是因為她,獨孤冽才将如妃廢掉的。
鐘離伊停住腳步。
她有些不忍,以如此盛寵的身份去見一個冷宮嫔妃,雖然那如妃曾欲陷害她。
兩邊樹木吐出了新芽。
春意盈盈,細雨朦胧。
鐘離伊掉過頭往回走,一掉頭,一張熟悉的臉孔就躍入了她的眼簾之內。
她暗中一驚,臉色微微一變,然,卻溫婉一笑,掩飾了臉上的尴尬。
“淑妃娘娘。”
女人正是白錦兒。
她怎麽會在這裏?難道她一直跟蹤着鐘離伊?
白錦兒捕捉到鐘離伊眼中飛快流逝的驚訝,妖媚一笑,“沒料到,事隔如此的久,皇後還活得好好的。不僅僅如此,還當上了瑖國盛帝最寵愛的女人呢!”
鐘離伊垂着螓首,雖然她無地無位,然,盛裝依然,獨孤冽會讓自己寵愛的女人,還要比淑妃等人風光萬倍。
鐘離伊穿着一雙金絲繡蓮花雲頭靴子,紫色金領上裳,百褶荷花桃色裙子,一件虎皮大披風,披風內有雪白的絨毛。
滿頭珠翠,頸有珠玉鏈,一身盛裝,比起鐘離伊來,白錦兒只是淡淡的一件白色披風,倒也顯得很簡單。
“奴婢不知道淑妃在說些什麽,淑妃遠道而來,怎麽不陪在初明皇身邊為其排憂解難呢?”
鐘離伊淡淡一笑,溫言道,白錦兒卻揚眉,冷豔又帶着妖媚。
“皇後,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是誰,你我心皆知。皇上讓臣妾來傳話兒,他說,讓你在五天之內,将獨孤冽說服,讓他将吉喜花的種子送給皇上,否則……皇後,你的身份如今皇上還在保密,如果你做不到的話,你就等着瞧吧!”
白錦兒口氣傲慢,這個女人,和楚商淩朝暮相處,已學會了他幾分傲慢。
鐘離伊暗中一驚,果然如她所料,楚商淩不揭穿她的身份,為的就是利用她。
052:再遇血驚情12
“對不起,淑妃娘娘,您認錯人了。奴婢不是您所說的什麽皇後,奴婢只是一個小小宮女,承受聖恩,方能在皇上身邊而已。”
鐘離伊矢口否認。
白錦兒冷冷一笑,斜睨鐘離伊,“你放心吧,此處只有你我,無人了。皇後真是福大命大,從皇宮裏還能逃出來,逃出來後還能攀上盛帝,可見手段不簡單呢!”
鐘離伊心有些亂,不想再說什麽,越說越亂,越說越錯。
她偏過腳步,欲回宮去,白錦兒卻飛快地擋在她的前面。
“臣妾更是沒想到,皇後藏着如此驚人的舞技,真是讓皇上括目相看了。你可知道,昨晚皇上臨幸臣妾的時候,叫的是誰的名字?那可是你的名字呀。”白錦兒眼中折射出冷光來。
鐘離伊臉色驀然一變。
楚商淩不曾對她用過情,何以在和別人歡愛的時候喚着她的名字?
然,她仍然不動聲色,溫婉一笑,“奴婢只是和淑妃的一故人像,并不是那個故人,淑妃您太過緊張了。”
白錦兒驀然一怒,猛然伸手欲掌掴鐘離伊,鐘離伊反應敏捷,瞬間後退幾步。
不過白錦兒卻發瘋似的撲上來,她真的不甘心!
明明是一個被廢了的皇後,卻還是最終占據了皇上的心!
昨晚皇上雖然真的喝醉了,然,酒後吐真言,他将她狠狠地壓在身下,瘋狂抽動的時候喚着的,就是鐘離伊的名字!
白錦兒仍然記得,昨晚那激情中的皇上,第一次給了她最真切最愉悅的感覺。
所以,她終是明白,皇上一直以來,只不過假意寵她,為着的,就是她家的權勢。
而皇上心裏的,始終是鐘離伊這個女人!
她不服啊!
這個女人,明明被抄家了,江山也被奪了,如此看來,皇上對這個女人沒有一點情意,皇上也曾對她說過,要将鐘離伊處死的。
然,将她打入冷宮,也就代表着對她的留戀。
世事多變,沒料到這個女人卻逃了出來,現在還成為了瑖國皇帝的女人!
如今,皇上又遇到了她了!
皇上的心被占據了!
鐘離伊一驚,看着突然瘋狂起來的白錦兒,正想掉頭就跑,哪料白錦兒突然悶哼一聲,她臉色慘白地捂着手背。
白錦兒四處張望,卻不見一人。
為何有人用石頭打中了她的右手背?
“皇後,你好自為之吧!皇上交待的,你若是做不到,你等着瞧!”
白錦兒甩下這句話,匆匆逃了。
有人暗裏襲擊她,就代表着那個人站在鐘離伊的一邊。
雖然這些人不敢在宮裏殺她,可是瑖國盛帝乃為傳說中的不知所謂的帝皇,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逃,則是好法子,若遇上一瘋子,只怕小命難保也。
鐘離伊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白錦兒那驚慌逃走的背影,心瞬間蒙上了一陰影。
她瞬地回眸。
只見在假山後,有一幅青色衣袂。
那衣袂看起來乃為男子的衣袂,也就是說,剛剛的對話,被那個人聽到了!
鐘離伊一頭冷汗!
“誰在那裏,出來吧!”
053:再遇血驚情13
鐘離伊冷聲喚道,溫婉之光一下子從眼中褪去,還原了最初的冷傲之色。
那影子飄然而出。
黃梅細雨中,萬物無聲滋生,男子立于雨中,滿頭淡淡的白色。
他一躍而下,立于鐘離伊的前面,雙目含着複雜的神色。
鐘離伊後退幾步,四周看看,沒什麽人。
“關将軍,你怎麽在這裏?”
她暗暗地為自己捏了把冷汗,沒料到自己的身份,那麽快就被其他人知道了。
不錯,藏于暗處的人正是關尚在将軍。
而以石頭為暗器,将淑妃打跑的,也是他。
當然,淑妃和鐘離伊的對話,他也全部聽到了。
關尚在沉穩一笑,垂首道,“鐘姑娘勿擔憂,臣剛剛在假山後什麽也沒聽到。鐘姑娘只不過長得和初明皇的一故人相似罷了。”
鐘離伊略為驚訝,不明白這個關尚在為何偏偏幫了她。
然,從那雙熠熠閃光的眸子看來,此人,或者對自己有點意思。
鐘離伊苦澀一笑,“關将軍果然是聰明人。不過關将軍怎麽無緣無故在假山後?”
關尚在輕柔地看着鐘離伊,他和獨孤冽不同。
他的身上的氣息,是溫和的,親近的。
而獨孤冽,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冷冽,高傲,嚣張,狂妄。
并且,有時愛耍手段,當然,是嘴皮上的。
“本将看到白錦兒神神秘秘的,所以跟在她的背後,沒料到她随着鐘姑娘一直到此,本将只好呆在假山裏。”
關尚在老老實實地答道。
鐘離伊眼角掃到了關尚在手中的一株草。
“解酒草?”
“正是,沒料到鐘姑娘也認識這種草,臣于殿裏喝多了,想到外面吹吹風,加上無意中看到這株草。這種草于臣混于沙場之時常常吃的,清醒解酒。”
關尚在微笑地道。
鐘離伊颔首,他手中那株青色的四葉草,其實也是昭國皇宮裏有的。
記得每次父皇喝得醉薰薰的,母後就會親自到藥園裏采來這種草,讓侍女蒸水給父皇喝。
鐘離伊的母後,溫婉而善解人意。
而她,也不知繼承了母後的哪一點,總是冷傲而不懂得體貼人。
以致,楚商淩一直沒有對她動過情。
而她,終也是很木讷的女子,不曾豔裝盛裝過。
“天氣寒冷,鐘姑娘還是回宮吧。臣知道怎麽做的。”關尚在淡淡地道,目光如同一道光芒,一直随着鐘離伊的身子。
鐘離伊福了福身,“拜托關将軍了。”
她轉身,衣袂輕飄,發髻上點綴着點點瑩白雨絲。
美人如畫,轉身便遠遠地消失于關尚在的視野裏。
關尚在輕輕嘆息,這個是皇帝的女人,卻也有着那麽複雜的背景。
他一早就聽說楚商淩奪權,殘殺鐘離一家,沒料到鐘離伊恰恰就是那個皇後。
054:再遇血驚情14
如此說來,鐘離伊不可能是昭國的細作。
關尚在的心微微放松了一些,只要鐘離伊不是細作,那麽他也可以将剛剛的她們的對話,深深地藏在心裏。
鐘離伊回到宮中,有些恍惚。
楚商淩會在這裏過上半個月。
在這半個月裏,又将有什麽意外會發生呢?
他不可能不會再利用她的,他想要的,能利用她的,一定會利用她到達自己的目的。
鐘離伊玩弄着護甲,驀然冷冷一笑。
好,楚商淩,你想玩,本宮就陪你玩到底!
*****
細雨飄灑,金陵殿中,花草被潤濕,桃花正盛開,朵朵傲然立于細雨中,嫩粉花紅,一片春色。
殿中大道略有些潮濕,侍女跪着,一點點地将潮濕了的地方擦幹。
太後坐于榻上,望向窗外,透過細雨,看到走廊中有侍女跪着,略有些不悅。
“驚鳳,勿擦了,如此天氣,潮濕就潮濕吧!”
那個擦地的侍女擡首對上了太後那關懷的眼神,笑得極璀璨。
太後素來愛仆如子女,溫和大方,極得人心。
如今,驚鳳的內心裏更是感激連連。
“太後娘娘,這地方不擦,會讓太後的身子沾上濕氣……”
“傻丫頭,這些細雨綿綿,你又怎麽阻止得了?若能讓老天停止,你這才叫盡職盡責呢!”太後笑道。
她剛剛病好,臉色略蒼白,驚風也不忍讓她擔憂,便收起毛布,回到殿中陪她。
沒坐多久,賢妃來定省求見。
太後從來是沒什麽架子的人,這些嫔妃的定省,她也素來不放在心上,甚至将此條規定給廢了。
如今賢妃求見,定然是有事。
太後宣了,賢妃緩步而入,她裝扮得體,不妖媚也不冷清,很合太後眼光。
“臣妾見過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安康!”
賢妃福身行禮,太後連忙讓其到身邊坐下。
後宮三千佳麗,個個得不到獨孤冽的寵愛,太後亦是極內疚的。
“賢妃今日來見哀家,可是有急事?”
太後淡淡笑着,淡定而自然。
賢妃淡淡一笑,略有些憔悴。
“太後娘娘,臣妾悶于太福宮裏甚是無聊,所以上來看看太後。”
“孩子,你真有心了。是哀家教子無方,哎,讓你們都獨守空房了。”
太後眼中有些濕潤,賢妃連忙搖首道,“太後勿自責,後宮三千只因不合皇上喜好而已。昨晚得一見鐘姑娘的舞技,方驚覺臣妾舞技不精而丢人,所以才不得寵愛。”
鐘離伊的舞,乃是昭國前皇後獨創之舞。
昭國前皇後,多才多藝,樣樣技藝皆通,不僅僅會跳史上名曲,還會自創曲舞。
而鐘離伊正是受皇後感染,自小得真傳。
而皇後的驚、豔之舞,也只給鐘離伊的父皇看過,其他人除了鐘離伊之外,從來不曾有幸親自賞過那舞兒。
所幸,鐘離伊的一舞驚宮,讓暗暗嫉妒她的嫔妃也不得不從心服了她。
055:明争暗鬥1
太後微微一笑,“賢妃,你可是想讓哀家為你求情,讓鐘姑娘教你那些舞藝?”
賢妃意外地怔了怔,溫婉笑道,“太後猜對了臣妾的心事,如果臣妾能學會了鐘姑娘的舞,臣妾就算得不到寵愛,臣妾亦心滿意足了。”
太後眼中掠過一縷異樣的光芒。
她輕輕地抿了一口花茶,輕聲嘆息道,“鐘姑娘個性其實很冷傲,雖然……宮中最近風傳鐘姑娘為惑世狐貍精,不過哀家還是很喜歡她。”
太後所言,全是真心之言,只要獨孤冽高興,她便什麽都忍受下來。
賢妃怔了怔,連忙笑道,“素來聞太後菩薩心腸,如今臣妾更為心服口服。宮中傳言并不可信,臣妾亦很喜歡鐘姑娘呢。”
“那好,既然賢妃如此有誠心,那哀家就為你捎幾句好說話吧!”
太後淡笑着,賢妃一聽,歡喜謝了恩,爾後陪太後再坐了一個時辰,方才離開。
正是細雨時節,太後透過那菱花窗,望着一片霧陰陰的雨,輕聲嘆息。
她有些疲倦地閉上眼睛,靠在卧榻上。
眼前,又浮出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個時候,她似是蝼蟻,任人擺布,任人淩辱。
她是個可憐的女人,嫁給了瑖國先皇,沒料到先皇身子實是弱,加上皇兄毒害,不到十年便一命嗚呼。
而後,六皇叔--即淩皇大權在握,而她一個苦命女,本來得成為陪葬品,然,淩皇貪戀她的美貌,不舍得将她處死,于是赦免了她的“罪”。
就這樣,太後和獨孤冽都得以活命。
在那十年裏,她吞下所有的屈辱、羞辱,将獨孤冽牢牢地保護在自己的翼下。
然,就在第二年,淩皇不報自來,在她的殿裏強要了她。
那是第一次沒有被召到淩皇的殿去,她躺在男人的身下,極盡妩媚,努力為自己和皇兒的生命争取更多的保障。
然,亦是那一次,被突然而至的獨孤冽撞見了。
也許自幼于獨孤冽的心中,她永遠是一個溫婉美麗又恪守婦道的母後,加上父皇對他的寵愛,獨孤冽終是無法接受,發瘋地沖了出去。
她欲追,然,身上的男人更瘋狂,死死地扣住她的腰,瘋狂地吼着,“賤人,你還想掩飾什麽,你不就是朕的一個女人,還怕被冽兒瞧到了?”
那一次,淩皇幾乎虐死她,幸好,在最後,她和他的搏弈中,她贏了。
然而,獨孤冽,再也沒有正眼看過她。
再也沒有叫她一聲母後。
可是,她還怕什麽呢,現在的他,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再也沒有人欺負到他們。
所有的艱難心酸,所有的淩辱賤行,皆是有價值的。
一個冷冷的笑意浮在太後的唇邊,又瞬間,消失不見。
******
正月十八日夜。
天氣終是有好轉,梅雨停了,正午之時還出現了薄薄陽光,晚上的時候,竟然能看到一輪圓月斜挂于夜空之中。
獨孤冽又開了盛宴接待二國之帝,鐘離伊這一次沒有到場,她以身子不适為由,推去了這一次的晚宴。
056:明争暗鬥2
只是,能避得一時,又能避得開以後嗎?
楚商淩是不會放過她的。
鐘離伊坐于禦花園的花容亭中,蝶兒在一邊為其泡茶,一邊喋喋不休地說這說哪。
“主子,賢妃正午之時來了,看來太後的話主子不得不聽?”
“主子,賢妃在後宮裏名聲極好,脾氣亦很好,應該可以當作朋友交心的。”
“主子,奴婢是不是說多了?奴婢只是聽宮中傳言,不知道賢妃是否真的如此和善,主子還是小心為好。”
見鐘離伊沒有回應,蝶兒有些不好意思,自從跟了新的主子之後,雖然鐘離伊無名無份,但是得到皇上的寵愛,她蝶兒在姐妹中也極得追捧。
只是鐘離伊沒什麽性子,蝶兒有時太寂寞了,有時倒是說太多了,她有些怕引起鐘離伊的不快。
鐘離伊回過神來,剛剛一直在想着應付楚商淩的法子。
“賢妃,你說賢妃如何了?”
蝶兒驚詫地掩嘴,原來主子一直沒聽到她的話。
“主子,您這兩天都精神恍惚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如讓蝶兒去請……”
“不必了,太後為賢妃捎來好話兒,蝶兒,你覺得太後……對我沒有什麽意見吧?”
鐘離伊漫不經心地問道。
今日早時,太後托人捎話來,說賢妃欲求她教導舞藝,鐘離伊反正也閑着,亦看着太後的面子上答應了。
正午之時,剛剛用了午膳,賢妃就來了。
鐘離伊對賢妃的印象并不深刻,因為她就算是來到她的殿中,亦很少說話。
當然,賢妃并不如其他嫔妃一般刻薄,鐘離伊對她的印象還是極不錯的。
“太後娘娘向來都是菩薩心腸,不管是誰說了些很過分的話兒,太後娘娘都和善地對待那人,也從來沒放到心上。主子和太後是同一性子的人,太後怎麽會對主子有意見呢?”
蝶兒笑盈盈地道。
鐘離伊淡淡一笑,望着外面鋪滿月光的地面,花影綽約,桃花于風中搖曳着。
“主子,有人來了。”蝶兒聽到了腳步聲,回頭一看,卻見一男子緩步而來。
待那人走近,蝶兒才看清了,那男子卻是昭國初明皇。
鐘離伊怔了怔,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他不是和獨孤冽于陵皇殿中用膳嗎?怎麽會無端端的走到這裏來了?
楚商淩見了鐘離伊,有侍女在一側,他倒沒有很放肆。
“鐘姑娘在此,本皇打擾了。”
鐘離伊亦是淡淡不識君的表情,冷然道,“初明皇客氣了,您是瑖國的貴客,除了後宮,随處可去,此處乃大衆之地,初明皇還真有雅興來此賞月?”
鐘離伊實是不想見到楚商淩。
但有侍女在側,楚商淩料想亦不會怎麽放肆吧?
“鐘姑娘客氣了。瑖國的禦花園風景華美,令人流連忘返呢。對了,可否請您的侍女給朕送點鮮果來?在此賞月,怎麽可以沒有鮮果呢?”
楚商淩狡猾冷笑着,像一只深山修煉了千年的老狐貍。
蝶兒自然應之,只是留下鐘離伊和初明皇在此,孤男寡女,被人瞧見了亦不好,不過初明皇乃為他國之皇,又怎麽可以薄待了?
057:明争暗鬥3
并且主子是個聰明人,初明皇亦是個恪守禮儀的皇帝,斷然不可能做出什麽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