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上一向以來,雖然寵她和德妃,然而這只是表面上的寵,并非真正的寵,畢竟她和德妃都不被侍寝過。
德妃比她更為內斂,而貴妃還可說上有幾次主動請求侍寝,終是被獨孤冽冷漠拒絕。
如今,皇後懷上皇嗣了!
怪不得皇上這幾天,常常到冷宮去。
“皇後若然被接出冷宮,那就證明皇上對她的寵愛不僅僅是表面的……皇上在朝廷中素來獨樹一幟,從來不會理會他人異議,如果妹妹沒猜錯,他廢後亦只不過是一幔子而已。真正的目的,為了鞏固皇後的地位。”
如妃冷笑着,爾後随意地坐了下來,她不再顧忌貴妃的地位,以其他的角度看來,她和貴妃的地位,是一樣的。
沒有帝王的寵愛,後宮中的女人,就如死去一般,逃不出被冷落至死的命運。
貴妃臉色時白時青,握着茶杯,茶杯中的淡綠茶水微微顫抖着。
是的,如果獨孤冽接了鐘離伊出來,那以後的後位人選,更是顯而易見了。
即使鐘離伊真的為昭國敏儀皇後,但是實則上,初明皇早就宣告了敏儀皇後的離世,是以,鐘離伊完全可以以新的身份在皇宮裏生存下去。
“那……如妃,你說我們怎麽辦呢?”貴妃冷笑着,“你我都是聰明人,其實本宮有今日的地位,亦全靠妹妹的提攜,若然不是你将畫挂于殿中,皇上還不知道本宮有如此好的天賦。同是後宮女子,我們要的都是皇上的恩寵,若然皇後真的出來了,只怕恩寵無望,冷宮在望了。”
如妃笑了起來,有些滿意,貴妃漸漸地明白了她來這裏的原因了。
“姐姐說的是,是以妹妹才來得那麽急,皇上去冷宮越來越頻繁了,雖然皇上沒有公開皇後懷上皇嗣,但是可見他對皇後的保護。”
如妃輕嘆一聲,滿臉羨慕失落之意。
貴妃的臉色漸漸複原,她畢竟亦懷疑着如妃,這如妃或者在故意挑釁她和皇後的關系。
或者,就當她說真的,為何她要來告知她?這不就是欲讓她也反感皇後,欲讓她先出手解決皇後嗎?
Advertisement
“妹妹別想多了,待機而動吧。還不如先在這裏品品茶,本宮被禁足幾日,實是太悶了。”
貴妃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如妃輕笑着應了,她知道貴妃并不愚蠢,再提那個話題,只會讓她更懷疑防備。
于是二妃于殿中閑話品茶,大概有一個時辰之久,如妃這才離開。
目送如妃離開的背影,貴妃眉頭一蹙,愁上心頭,計卻無在心頭,皇後的身份,她倒也不會有太多懷疑,畢竟鐘離伊是獨孤冽從昭國帶回來的。
并且,初明皇在皇宮之時,對鐘離伊就有一種特別的情愫,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的。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如今榮升貴妃,卻又陷入刺殺皇後一案,這一案都沒有沉冤得雪,再行動,只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貴妃立在殿前,望着那簾晃動着的珠簾,夜色漸漸暗了下來,白玉地上泛着宮人掌起了的燈光,碧玉生寒,斜月微冷,一股沉沉的寂寞,卷向了沉默的貴妃……
後宮中的女子,皆是紅顏憐命,在寂寞中欲 望漸生,又是一件多麽正常的事兒呢……
******
而如妃去了臨月殿後,又光臨翠花殿——德妃的寝宮中。
自然,她将和貴妃說的話同樣說了一次。
德妃反應倒是很平靜,只是和氣地請她喝了茶,随意地扯了幾句,反應不大,如妃有些失望,傳說中的德妃性子急,但如今看來,她好象亦開始有所成長了。
于是如妃只好悻悻回到自己的殿中,但她相信,總是會有人,按捺不住出手的。
朝廷中還是風平浪靜。
後宮亦只有那麽幾個女人嚼嚼舌根,獨孤冽沒有廣施雨露,依然是不招嫔妃侍寝,對衆妃還是一如以前的冷漠。
因為貴妃和德妃一起涉入了刺殺案,真相不浮出水面,二妃亦一直被禁足于殿內。
是以,得不到恩寵,這些女人又能作甚?歸根到底,她們也很可悲可憐,然而她們又無路可走。
果然過了三日,獨孤冽接了鐘離伊離開冷宮。
鐘離伊進入冷宮短短的一個半月,此次重出冷宮,令得後宮嫔妃們更是憤慨諸多,憑什麽一個廢後,又可無緣無故地出了冷宮複得寵?
而鐘離伊雖然出了冷宮,重回椒房殿,然而還是一名廢後,可是皇上依舊對其寵更增,沒有皇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
這是光明正大的保護,殿前後都有數十名侍衛,這一下,鐘離伊更令六宮女人嫉妒又痛恨。
皇上如此“兒戲”,更令衆臣憤慨不已,然而獨孤冽一向是我行我素,從來不顧忌什麽。
什麽禮節,什麽禮儀,什麽禁忌,他從來不屑。
或者是孩提之時,深受權鬥的毒害,又或者一向以來他都不屑皇位,更有意與太後相背而行,是以才如此放肆得毫無禁忌。
椒房殿內已煥然一新,上次椒房殿走水,獨孤冽便讓鐘離伊搬入了側殿住下,椒房殿重整,如今椒房殿四壁鋪上了暖洋洋的淺紅色綢布,被燒掉了的橫梁等等皆以龍鳳紋為主,看上去還極為舒服。
鐘離伊坐在殿內的榻上,一針針地繡着嬰兒的衣物,這些衣物,她暫時不會取到外殿去示衆,不過估計很多人都知道,她懷上了皇嗣了吧?
“伊兒,住得可習慣?”
獨孤冽上了早朝下來,就直奔椒房殿,笑意盈盈地問道。
鐘離伊放下手中針線,抿唇輕笑,“怎麽不習慣呢?奴婢在哪裏都習慣。”
獨孤冽臉色一沉,“難道伊兒喜歡冷宮?”
鐘離伊螓首擡起,笑意淺薄,“皇上,奴婢若是……喜歡冷宮,難道皇上又重新送奴婢送入冷宮?”
獨孤冽啼笑皆非,上前捏了捏她的臉蛋,“再捉弄朕,朕可要生氣了!”
鐘離伊淺笑,獨孤冽上前坐于她身側,伸手輕輕地撫在她的肚子上。
“怎麽還是那麽平?”
“皇上,這才一個多月,能有多大呢?”鐘離伊心微微一動,看着獨孤冽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就因為這個孩子,才将他們之間的冰融化了起來。
隔閡漸漸消失,他們真的能回到從前,可是……以後又多少風雨,要她怎麽能安心度過呢?
“奴婢還有一事……”
“伊兒,時到今日,便不要再稱奴婢了,不如朕恢複你的後位……”
“別!皇上,臣妾不稀罕後位,就讓那些女人去争奪吧。若臣妾如此得盛寵,又穩占後位,說不定臣妾和孩子更危險,只怕……”鐘離伊低聲地說,手緩緩放在獨孤冽的手上。
輕輕地撫着,卻如同雙重保護,這是他們愛的力量啊。
獨孤冽臉色微微一沉,這一次不是僞裝,而是真正的厭惡擔憂。
皇宮裏的提心吊膽的日子,他早就膩了。
可是身在帝王家,又身不由己。
“伊兒,等朕将事情都辦好,皇弟上位,我們就遠走高飛。”
獨孤冽輕輕地撫着她的肚皮,淡淡地道。
鐘離伊一怔,上次獨孤冽曾說過,為了保護她和孩子,寧願不要皇權,只是他真的能如願離開皇宮嗎?
“皇上,您沒聽說過嗎?兩個人決戰,必有一生一死,敵我雙方,不可能共同存活着。”
鐘離伊緩慢地道。
她的目光移到了窗外。
外面風雨交加,花木被雨打得濕淋淋,有些花承受不住如此狂肆的大雨,花瓣兒狼狽跌到泥水之中,嬌豔的花色漸漸褪去。
“伊兒說的是朕和皇弟?伊兒,你低估了朕和皇弟的感情。”獨孤冽沉沉地道,他和攝政王,絕對不可能為了皇權而相互厮殺的。
他們的感情,是鐘離伊無法體會到的,那些黑暗的日子,就是走失歸來後的活潑勇敢的皇弟,一步步地将他拉出那些黑暗之中。
鐘離伊搖首,“不是指皇上和攝政王,是指皇上和敵人。敵人在暗,皇上在明。皇上,有些事情,有些出身,一生中便注定了再也不可改變了。皇上為何不好好鞏固實力,大握政權,可以收放自如,風雨無懼,不是很好嗎?”
鐘離伊一字一頓地道。
獨孤冽眼中深沉如海,亦似有一層怎麽撥也撥不開的霧。
“伊兒,你不是身在其位,并不會了解……算罷,朕這一次多遣了兩個侍女和一個侍監來照料你,張公公,傳他們進來。”
獨孤冽明顯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了。
獨孤冽拉着鐘離伊走出內殿,于到外殿的榻上,但見殿門大開,雲香立于一側,望着那兩個皇上新遣而來的侍女,那二侍女皆三十年華左右,看來是宮中有好些年的老宮女了。
另那太監,不正是笑公公嗎?笑公公為人極好,人緣亦極佳,反正皇上遣來的人,都不會太差。
三人見過鐘離伊,請安後立于一側,鐘離伊對于這新來的侍人還很滿意。
“翠如和風平姑姑都是這宮的老宮女了,有侍候皇嗣的妃子的經歷,如今讓她們在你身邊,朕就安心多了。”
獨孤冽淡淡地道,眼中卻帶着柔柔笑意。
鐘離伊一怔,這兩個宮女看似有三十芳華,宮女一般是十二三芳華便入宮,到如今,她們呆了十幾年了。
那麽,之前懷有皇嗣的女子,乃為太後那一代人,不……那個時候周帝已駕崩,那麽說來,是侍候過裏帝的宮女?
“她們是侍候過裏帝妃子的宮女,待朕如親生,是以,遣她們來侍候你,最合适不過了。”獨孤冽滿滿的笑意,似乎難以自禁。
鐘離伊颔首,笑着對翠如和風平道,“兩位姑姑,以後本宮就靠你們了。”
兩侍女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垂首道,“娘娘客氣了,為主子排憂解難,是奴婢們的職責,更何況娘娘乃為皇上重視之人,奴婢定然會以死相護……”
“一大清早的不要說如此不吉利的話兒啊。翠如姑姑您真是的!皇後娘娘勿見怪,咱們奴才都是忠于主子的人,以後有什麽事要吩咐,娘娘盡量不要客氣。”笑公公在一邊道,滿臉的善意的笑容。
鐘離伊颔首,獨孤冽好似一孩子,當着衆侍人的面和鐘離伊鬧騰了一番,方賞賜些銀兩等等給新來的侍人,包括雲香也有,爾後方與鐘離伊一道到禦花園散步去了。
*******
從禦花園歸來後,獨孤冽接見了求見的攝政王而去了。
而前來看望的人,竟然有如妃,德妃,貴妃,賢妃妃,說是得了皇上口旨,方在來殿中請安。
鐘離伊如今不是皇後,乃為一名廢後,實是無須請安定省。
只是她們一起來了,獨孤冽也允了她們進入,不過翠如等人倒在一邊警惕得很。
是以,獨孤冽到底有什麽心思,要讓她們看看鐘離伊現在的樣子嗎?
“一個多月不見姐姐,姐姐瘦了很多了,身子還好嗎?”賢妃一進來,就欲拉住鐘離伊的手,翠如姑姑連忙上前阻止道,“娘娘身子有些不适,賢妃娘娘還是坐到一邊好。”
賢妃怔了怔,鐘離伊淺淺一笑,她知道自己瘦了,因為懷上了皇嗣,有吃一點東西便嘔吐不已,但這幾天來有李禦醫配上的治嘔吐的湯水,倒沒有那麽厲害了。
只是臉色還是略差,她亦不太想讓賢妃知道自己的處境。自從那合意宮一舞,鐘離伊便對她有了些防備之心。
“是啊,妹妹客氣了,近日姐姐的确有些不适,妹妹坐在一邊陪姐姐閑聊,姐姐便好生感激了。”鐘離伊客氣地笑道。
德妃貴妃等亦客氣地恭喜一番,無非是一些客套的說話。
鐘離伊雖然還是廢後,但是四妃對她倒還是恭恭敬敬,沒有半點不敬之态。
鐘離伊知道,獨孤冽對她的寵,這四個女人自然是看在心上的。
“聽說妹妹最近胃口不太好,不如讓禦醫瞧瞧……”
“喲,賢妃妹妹你也太遲了,皇後胃口不好,皇上早就請李禦醫來調理了,怎麽還輪到你出面呢!”
貴妃笑道,雖然語氣柔和,但賢妃的臉色微微一變。
雖然鐘離伊為廢後,但賢妃仍然稱她妹妹,是以以前的地位稱呼她,不知道是欲念着姐妹之情,還是故意提醒鐘離伊她的地位,也只不過是一廢後。
鐘離伊淡笑,眼神卻冷漠無比,淡淡地看着貴妃道,“貴妃娘娘說得不錯,本宮的胃口好了很多了。賢妃勿擔憂,不過別後如此的漫長時間,本宮倒想看看賢妃的舞技可有進步?”
如妃撲噗一笑,“怎麽不進步呢?在合意宮中一舞,可将皇上迷倒了呢!”
賢妃臉色更是難看,勉強笑笑,“那也只是臣妾一時沖動,欲想讓皇上想起皇後而已。”
鐘離伊亦聽說那一事,但事後賢妃并沒有來看望她,是以,才會對賢妃懷着防備之心。
雖然說後宮中賢妃的人緣是不錯,但那只是限于奴才和她的人緣,于後宮嫔妃中,賢妃算是最差的一個了。
至少,不知道為何,如妃等人都有些排斥她的靠近,雖然賢妃亦不讨得獨孤冽的喜歡。
鐘離伊也不想和賢妃鬧得太僵,少一個敵人總好過多一個敵人吧?
“賢妃的好意,本宮心領了,賢妃善意淑德,是宮中遠近流名,不如這樣吧,用午膳之時,賢妃不如陪本宮一起用膳?”
賢妃聽罷,臉漲得微微紅了,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慚愧,因為現在的皇上一直陪着鐘離伊,無論早膳午膳晚膳,皆會和鐘離伊同臺。
鐘離伊邀請她用午膳,無疑是給她見獨孤冽的一個機會。
“謝謝皇後娘娘的好意,臣妾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貴妃等一聽,臉色有異,但也不好說什麽,衆人閑聊了一番,如妃和貴妃便相繼離開,而賢妃亦随後離開,她可能得準備一下盛裝,等午膳之時能見皇上一面啊。
而德妃,鐘離伊和她素來無什麽交情。
但卻留到最後。
她靜靜地坐在榻上,從入宮到現在都不曾說過什麽的德妃讓鐘離伊極為好奇。
“德妃,你可有什麽話要對本宮道來嗎?”
德妃淺淺一笑,笑容仿似一朵瞬間璀璨綻放的花兒。
德妃掃了一眼煥然一新的四壁,眼中便有着淺淺的羨慕,“皇上曾不看後宮女子一眼,就因為皇後,他才肯多看臣妾一眼。是以,臣妾在這裏要感謝皇後,因為沾了皇後的光,臣妾才能和一直仰慕的男子靠近一些……可惜的是,皇上對娘娘癡情不改,始終不肯寵幸臣妾……”
她說罷,笑容有若一朵凋謝了的花兒,沉沉地失去了笑意,換上了一副極嚴肅的表情,“臣妾如今蒙受着不白之冤,可是皇上莫名其妙地允許了臣妾和貴妃一道出殿來看望皇後,想必皇上在告誡着臣妾等人,不可輕易傷害皇後。因為皇上為了您,可以做一些他以前不曾做過的事。”
鐘離伊靜靜地聆聽着德妃的訴說,她能如此坦誠,實是讓鐘離伊有些驚訝的。
不過她的見解,鐘離伊倒亦贊同,獨孤冽突然讓四妃來看望她,就連禁足了的德妃和貴妃也可以同時出殿,那就說明他的真正目的,是讓四妃明白,為了她,他什麽都可以做。
解開囚禁,可以,一起用膳,亦可以。
但是,一旦觸及了他的底線,她們的下場又是什麽?只有她們也最清楚了。
“臣妾對皇後雖然有嫉妒之意,但絕無害人之心。是以,臣妾有些話也要對皇後說明,希望皇後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