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對他,始終是有期盼的,他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男人,至少他曾給她許多溫柔情意。

他對她時冷時熱,她亦理解,畢竟一個帝王皆孤獨,身邊能信任的人畢竟也不多。

“朕将關尚在遣回了西平。”

哪料,在她期盼的目光中,獨孤冽只有這麽一句話。

瞬間,她眼神黯然,垂着螓首,心裏有說不清的失望。她是一個平凡女子,怎麽可以對一個帝王抱着諸多奢望?

“伊兒……”見鐘離伊臉色沉了下來,獨孤冽的心一緊,緩緩地伸出雙手,扶住了她略瘦的肩膀。

微妙的僵僵的氣息四處流淌,鐘離伊淡淡地後退一步,“奴婢相信皇上看見到過關将軍了,是懷疑還是什麽,奴婢相信皇上有分寸。”

她和關尚在,一直就沒有什麽特別的親密接觸。

只不過他知道她的秘密,比起獨孤冽知道了早一步,是以同情她,才靠近她,不管他是出于什麽原因,她對他都沒有特別的感情。

如果獨孤冽還因為他而懷疑自己,那太不值得了。

獨孤冽臉色一沉,冷冷地道,“伊兒,朕信不信你,也得将他調離皇宮,如今朝廷內部極為不穩,你如何也不會明白的。”

“奴婢怎麽會不明白?衆臣對皇權虎視眈眈,即使奴婢不從政,亦明白在皇權前面,無數人出賣靈魂,衆親反目成仇……”

鐘離伊深有體會,她的夫君,不就如此嗎?

獨孤冽怔了怔,這才猛然想到了鐘離伊的真正身份,她經歷過一場滅門慘劇,自然深有感觸。

經過那麽長的時間,曾經給他的傷和陰影,都漸漸在時光飛逝中淡去。

這個女人,如此深切地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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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能如此冷漠?盡管還有其他複雜的原因,然而,都不應該成為對她冷漠的理由。

至今,獨孤冽的心是有着內疚的。

獨孤冽墨瞳閃亮,宛如一池熠熠之水,他伸出手,再次落在鐘離伊的肩膀上。

鐘離伊有些驚訝,擡眸,見那雙黑瞳中充滿了柔情,瞬間,仿佛那個對她愛意重重的獨孤冽又回來了。

“伊兒,是朕……太多疑了,朕以後會相信你,只是希望伊兒別令朕再失望。朕希望的是坦誠相告,若有什麽再瞞着朕,朕……不會再允許了!”

獨孤冽下了好大的決心,終是将她攬入懷中。

想了一個多月,是時候下了決定。

他終是舍不得她,後宮佳麗上千,亦有和鐘離伊氣質相近的女子,就比如容妃,但她的身上還是缺少了一點靈氣。

鐘離伊輕然一笑,掙紮着離開他的懷中。

擡起水眸,見那俊逸臉龐上有着沉沉柔情,獨孤冽的唇邊微冽,綻着溫柔的笑意。

他抱歉地道,“伊兒,你利用了朕,朕也利用過你,我們扯平了,以後,都得平起平坐,不要再欺騙朕了,可好?”

鐘離伊心一動。

此言,對于她來說,很公正,也許別的女人聽起來不舒服,可是這話兒,比起甜言蜜語來,還要甜得上千萬倍啊!

是的,大家都曾利用過,如今,扯平了,就可以毫無顧忌地相愛了。

鐘離伊終是笑笑,“蒙承皇上厚愛……奴婢如今乃為廢後……一旦出宮,只怕招惹更多的是非,到時,皇上在似真似僞的證據前,皇上還會信奴婢麽?”

獨孤冽怔住。

這個問題,真的是一個問題。

若然有一天,有人列出很多指向了鐘離伊的“真正”證據,連獨孤冽也無法分得真僞,他,還會信任她麽?

後宮也和朝廷一般,充滿了血風腥雨,若然說大臣們為了謀權,那麽女人們便為了謀寵。

是以,到時突然有不少的狂風暴雨,他的心中,是她重要還是證據重要?

是她重要還是皇權重要?

只要獨孤冽的心中清楚。

“朕,信你……只要你真心待朕便可!”

獨孤冽輕嘆着,走前一步,拉着鐘離伊到鋪着柔軟的破舊的床上坐下。

哪料二人一坐,破舊的床吱呀吱呀地動搖起來。

獨孤冽臉色微尴尬,卻仍然拉住鐘離伊的手。

“瞧,你瘦了。”

二人初和好,突然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鐘離伊默默地看着他,他遣走了關尚在,也是為了避免以後的矛盾。

當然,也害怕她和關尚在有什麽更新的突破。

他,還是顯得不太相信她的,然而剛剛那一番話,就足讓她可以安心一些。

只要他給了自己的機會,那麽,她就要珍惜。

鐘離伊正欲說話,獨孤冽的手指輕輕地滑到了她的唇邊,擁她入懷,二人靜默無言。

兩個人很久不曾如此親近過了。

獨孤冽慢慢地撫着鐘離伊那清瘦的臉龐,慢慢向下,撫到了鐘離伊的小腹上,獨孤冽那雙黑瞳中的光芒變得更柔和,如同清晨時那些冉冉升起的朝陽之光。

鐘離伊的大腦有些迷糊。

突然而至的幸福,來得太快,反而有些不真實,鐘離伊靜靜地坐在那裏,感受着獨孤冽的久違的溫柔。

“再過幾日,朕安排好了,就接你出宮,你的臉色那麽差,讓朕傳李禦醫……”

“不必了,女子有喜自然如此,不必勞煩太醫。”鐘離伊想也沒想地拒絕了。

她不想李禦醫走得太頻繁,這樣的話,很可能被人覺察了,到時極麻煩。

如今只有幾個人得知她懷有皇嗣,李禦醫乃是獨孤冽信任的禦醫,然而暗敵若有眼線,她這個秘密,大概也保守不了多久。

獨孤冽眉頭一蹙,“伊兒,你怎麽可以如此倔強?”

鐘離伊擡起螓首,那雙泛着瑩澤之光的眸子有着一抹複雜的光芒,“皇上,奴婢也只是防範于未然,若是被更多的人知道奴婢懷有皇嗣,只怕……”

獨孤冽臉色一沉。

手緊了緊,他作為皇帝,竟然要讓自己的女人擔心着肚子裏的孩子,然而千萬年來,哪個後宮的女人不是如此?

“朕就是拼上這個江山皇權,也要保住朕的孩子!”

獨孤冽冷冷地笑道。

皇權對于他來說,簡直如衣袍一般,可棄可留。

他一直沒有掌權的欲望,朝廷的大小事務,差不多皆由攝政王去處理,獨孤冽覺得,自己是時候退位了。

從小一直活在權鬥的陰影中,他厭惡了。

鐘離伊定了定神,今日,無緣無故地感動了許多次。

正欲說話,鐘離伊卻覺得胃部一陣翻滾,“皇上,快放手……”

她驚叫起來,獨孤冽明顯沒有防備,也明顯沒有回過神來,只是抱得她更緊。

鐘離伊無奈,哇的一聲……吐了獨孤冽一身……

獨孤冽幾乎呆住了,看着自己那襲被吐髒了的龍袍,哭笑不得,二人靜靜地對望了幾下,終于無聲地笑了。

******

翌日,如妃早早就到了金陵殿中,定省過後,待衆妃離開,如妃這才靠近太後。

“太後娘娘,臣妾有一事要向太後請教。”

如妃神色凝重,朝太後福了福身。

太後颔首,看起來她今天的精神亦不錯,神采飛揚,笑盈盈地對如妃道,“如妃,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有話直說吧!”

如妃定了定神,掃了一眼太後的侍女,侍女會意,退出大殿,如妃這才輕聲道,“太後娘娘,聽說這幾天……皇上一直有去冷宮看皇後,太後難道不覺得皇上要接皇後出宮了嗎?”

太後怔了怔,這事兒她也聽說了,不過攝政王提議她不要再管獨孤冽的情事,她亦懶得再管了。

獨孤冽如今不再是以前的他,懂得收入自如,任他妄意而為吧。若是如同五年前一般步步逼緊,事事插手,只會招惹來更重的厭惡。

太後再次綻出淺淺笑意,笑容恰似春風,“這是皇上的事,他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

“太後別忘記了,皇後娘娘乃為昭國的敏儀皇後,昭國的細作啊!”

如妃聽罷,急急地道。

她不想親手去解決鐘離伊,就是不想招惹獨孤冽的恨。

而太後當獨孤冽如手中寶,是以,她的确想借着太後之手除掉鐘離伊。

可惜太後亦不是愚蠢之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如妃,哀家怎麽做,哀家自然有分寸,你還是安分守己的好。想想如何讨得皇上歡心,這才是王道。你瞧貴妃和德妃,如今雖然身陷囹圄,然而皇上不動殺心,便是對她們的寵愛了。”

太後仍然笑得淺薄,然而那眼神,卻有一抹寒光。

如妃心一驚,自知目的已被太後識破,有些臉紅耳赤。

“太後娘娘難道不怕皇後乃昭國的細作?初明皇對瑖國已是虎視眈眈,太後……”

“如妃,夠了!哀家說過了,哀家自有分寸,難道還要如妃親自教哀家怎麽去管理六宮嗎?”太後頓時勃然大怒,冷冷地笑道。

如妃見太後臉有怒色,知她已動怒,亦不便多言,便匆忙告退。

挑釁太後不成,如妃也着急,她實是不想作出頭鳥,可是又怕獨孤冽将鐘離伊接出冷宮,到時證明獨孤冽更寵愛她,要下手更難了。

于是思量一番,如妃又匆忙朝臨月殿而去。

貴妃雖然被禁足,但沒有禁令其他人進入。

如妃到了臨月殿,見貴妃無精打采地坐在榻上品茶,失寵了幾天,禁足幾天,獨孤冽也沒有來看過她,怎麽能有精神呢。

只是見如妃淡笑着步入,貴妃臉色一冷,她對如妃也沒多少好感,如今看她臉色,不正是來諷刺她的麽?

“貴妃好閑情,不過臣妾亦是坦誠之人,臣妾有一個秘密,是全宮裏極少人知道的,不知道貴妃姐姐可有興趣?”行過禮後,如妃開門見山地道。

貴妃得知如妃為意後,不由得有些驚訝。

“秘密?這個深宮裏,到處都是秘密,就如本宮無緣無故蒙上不白之冤,本宮如今還不明不白的呢!”貴妃冷冷一笑,上上下下地打量如妃。

這個後宮裏,能嫁禍于她的,大概就德妃和如妃了。

皇後被打入冷宮,并且在後宮裏還是最無權無勢的,即使有皇上的寵,也不可能策劃到這一出戲的。

她和衆妃也沒有什麽來往,加上皇上也對她不屑,是以,倒也沒惹什麽是非。

按照賢妃于宮中的際遇,應該亦不會是她。

“貴妃這一次蒙上不白之冤,實是讓妹妹深感遺憾。妹妹雖然幫不上姐姐,但是有一件事,更需要姐姐知道。”

如妃低聲地道,貴妃是個聰明人,立刻遣退了侍女,如妃站到她的身側,低聲道,“貴妃姐姐,你可知道,皇後的真正身份?”

貴妃愣了神,“如妃妹妹,你說什麽?”

如妃抿抿唇,笑得神秘莫測,“皇後娘娘的真正身份,是姐姐怎麽想也想不到的……她可是昭國前朝公主,前任敏儀皇後!因為鐘離皇族被滅門,她獨自逃出皇宮後被賣入青樓,從而被皇上的人買了!”

貴妃不可思議地看着如妃,許久才回神,“如妃妹妹,即使皇後娘娘再得寵,也不能如此無中生有吧?”

如妃一聽,料是貴妃并沒信她的話。

“姐姐你太天真了!為何皇上突然将皇後打入冷宮?那是因為皇後的身份洩露了,可是皇上明顯沒有放得下皇後,故而皇後即使進入冷宮,膳食等等不也是跟宮外一樣嗎?”

如妃冷笑着,撫着琉璃護甲道。

“如果貴妃姐姐不相信,大可以讓人秘密查探,定然是可以查出什麽來的。依妹妹看來,不用多久,皇上一定将皇後接出冷宮。”

如妃神色凝重,“到時,姐姐你覺得呢?日子好過還是不好過?”

貴妃眉頭微蹙,沒有上胭脂的臉充滿了迷惑。

如妃說的話,可是真的?

如妃見貴妃還是迷惑懷疑,便從懷中摸出一小疊宣紙來,“妹妹那天得到後欲燒掉,可是還是燒掉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姐姐看看也好。”

說罷,便将那份身份證明資料擺到了貴妃前面。

貴妃緩緩打開。

美目輕掃,貴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空真教……”這一份是空真教為如妃查探來的結果,他們的教系不僅僅接受殺人任務,同時也接收一系列的查探任務。

只要給上足夠的銀兩,上刀山下火海,空真教的人都會接。

哪怕是丢上性命,他們也不怕,那些人乃是活膩了的殺手,生死于他們而言毫無意義,只要驚險的任務,他們樂于接受。

“沒想到皇後的身世如此複雜,怪不得皇上對她如此厚愛。”

貴妃淡淡地道,看不出什麽心思。

如妃輕然一笑,“不止如此,近日禦膳房都給皇後送去了補胎氣的補湯。”

貴妃一聽,全身一震,終是動容!

她有了子嗣了!否則,禦膳房那邊怎麽可能給皇後送去補胎氣的藥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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