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安寧的日子又過了半個月。
六月,夏陽如火,幸好殿中亦有冰盆,鐘離伊不免得會有很難受,坐在榻上,望着那些縷縷上升的冰氣,總會讓人對這個大自然充滿了好奇。
“皇上這段日子很忙,感覺他很少來看娘娘了。”風平突然道,鐘離伊淡淡一笑,最近獨孤冽的确很少來到椒房殿。
“娘娘,聽說……現在新冊的貴妃和如妃,皇上有好幾次看過他們了。”
雲香喃喃地道。
如今主子正是懷孕初期,皇上隐忍不住,所以可能還會寵幸他人。
不過哪個皇帝都是于六宮雨露均沾。
翠如姑姑卻淡淡一笑,“那一定是皇後勸皇上的。”
鐘離伊淡然,柔柔地向了翠如姑姑一眼,她天生聰慧,這也被她瞧出來了。
“一個獨寵,于後宮中可不是福,是以,本宮總是要盡一些職責……其實只要皇上願意,本宮或者不會……不會介意皇上寵幸她人,畢竟同是後宮女子。”
鐘離伊說罷,才發現口不對心,一個女子,怎麽舍得自己的男人去寵幸其他女子?
然而,這卻是恒古的規律。
哪個男人不是四妻四妾呢?
是以,鐘離伊只能做好自己的本職,讓獨孤冽多踏足他殿,以便群臣無更多的怨言。
只是,他仍然忙碌于禦書房之中,到後宮也只是随便走走看看,從來不招嫔妃侍寝。
于是,人們暗暗以為,獨孤冽“那個”不行,至少,鐘離伊侍寝如此之久,幾個月後方有懷上,實是讓人有所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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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斜陽西下,鐘離伊于椒房殿園後散步,猛然看到前一個月之久的那棵被高侍衛動了土的桃花,竟然枯萎了。
如今正是夏季,卻有花樹于後園中無端端枯死,于後宮之中亦是一種不祥之兆。
鐘離伊的心咯的一下。
這一次,應該是自然現象吧?
風平等人見鐘離伊臉色有異,連忙在旁安慰。
鐘離伊倒是再次裝作輕松一笑,努力勸自己不要放于心上。
不過,如今的鐘離伊于民間的口碑亦很臭名遠揚了。
民間百姓,一般多信于市井傳說,鐘離伊是昭國皇後,又曾流落過青樓,于百姓眼中,仍然一紅顏禍水,惑君妖女。
話說回頭,獨孤冽這段日子的确也夠忙的。
朝廷暗地動蕩起來,人心不穩,君主理應負上了很多責任。
于是,朝中大部分折子,他用心看,留下的時間讓人緣極好的攝政王去處理。
刑部,兵部等等,那裏的奸徒得暗中清除。
再且,穩住人心,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還要提防諸臣謀反。
獨孤冽連夜批閱折子,有時間之時亦是修讀了一些兵法等等。
這些他從來不屑。
可是如今有了鐘離伊和孩子,他不得不如此,如果自己能力有限,恐怕有一天,他連妻兒都保不住,活着,又有何意義?
夜色清涼。
獨孤冽從如意宮回來,剛剛去看望了新冊的如妃和貴妃,以及賢妃。
貴妃,就是之前的德妃。
然而,他去也只不過作個樣子,回到椒房殿,但見鐘離伊已然睡下,獨孤冽沒有讓風平喚醒她,而是默默地坐在一邊,望着鐘離伊那沉睡的面容。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的臉圓潤了許多。
聽禦醫說,這一個月來她吃得好睡得好,雖然自己仍然覺得她有心事,然而,能看她還在自己的身邊,獨孤冽滿足了。
鐘離伊穿着淡紫色的薄袍,周圍的冰盆冒出了縷縷白氣,涼氣淡淡地擴散開來,鐘離伊仿佛還是熱了,額頭滲出一層薄汗。
“這女人,都要當娘了,居然還不知道如何算是冷暖。”
獨孤冽啼笑皆非,伸出手,柔柔地為她抹去了那一層汗。
順手将她的紫袍褪下。
鐘離伊突然覺察有人在動她,驀然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張熟悉的俊逸的臉龐,心中一喜,“皇上,你來了?”
“嗯,伊兒,天氣那麽熱,你就只穿肚兜就寝不就行了嗎?”
獨孤冽淡淡地說道,目光移到了她那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紫袍被褪下,冰膚玉肌,線條柔美。
雖然獨孤冽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女子,身懷六甲的女子,然而,他沒有厭惡感,從前一看到那種破壞美感的女人,他總是厭惡。
如今,時過境遷,而這個女人,卻是自己深愛着的女人。
她的肚子裏,有他的骨肉。
鐘離伊的臉驀然浮上兩團紅暈。
很久沒有和獨孤冽親熱過,這三個月以來,他雖然有其他的舉動,但害怕傷害了她肚子裏的那個寶寶,終是強忍。
“這裏有冰盆,天氣熱得還真如火盆,不過皇上若是沒來,臣妾也睡得很好。”
鐘離伊淡笑着,想将那紫袍拉上,可是想想,她和獨孤冽已是夫妻,她怎麽突然就害羞起來了?
獨孤冽啼笑皆非,捏着她的小鼻子笑道,“小女人,有了小兒子,就嫌棄朕了?”
“你怎麽知道那是小兒子?”
鐘離伊揚起眉,欲坐起來,卻被獨孤冽阻止了,他大手輕輕地在她的肚子上撫摸着,一臉的陶醉。
“朕的直覺一向很靈驗的。”
獨孤冽含笑道,俊美的臉龐上溢着幸福的氣息,鐘離伊第一欠看到獨孤冽那略帶疲勞又有着幸福的笑意,不由得怔住了。
她的男人,被牽制着很多,壓抑了那麽多年,他終是快樂起來了嗎?
“伊兒……我們很久沒有……”獨孤冽壓低聲音,眼神暧昧無比,李禦醫說,懷孕女子過了頭三個月可行房,自然也得小心翼翼。
鐘離伊臉上威紅如紙。
有若一團彩霞,轟然染暈開來,她眸水盈盈,誘 惑着獨孤冽的每一條神經。
獨孤冽的心驀然跳得狂亂,呼吸微粗,不由得俯身而下,輕柔地吻上了她的眼皮,漸漸向下,溫柔如水。
熾熱的吻引得鐘離伊全身火熱。
一種莫名其妙的渴望令她玉臂攀上了獨孤冽的頸,回應着那熱烈之吻。
四唇相接,他在她檀口中興風作浪,攪亂了一池春水。
他褪盡了所有衣袍,以及她的。
纏 綿的吻滑至她的雪峰,兩顆紅豆堅挺而立,二人的呼吸亂成一團。
他将她翻過來,溫柔進 入,激起淺淺水花,那些隐忍的激 情漸漸傾洩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又怕傷害了鐘離伊肚子中的寶寶,獨孤冽仍然強忍,然而漸漸地陷入了那迷離的激 情之中……
夜,風入帳內。
獨孤冽喘着粗氣,鐘離伊額頭大汗淋漓,她緊緊揪住被子的手緩緩放松,肚子很安然,沒有痛感。
“伊兒,你還好嗎?”
“還好……皇上,難道你就不能……雨露均沾嗎?”
鐘離伊喘着息,轉過身淺笑道。
“你這小妖精,口不對心,一旦朕真的寵幸她們,朕猜你一定會嫉妒到發瘋。”
獨孤冽輕輕地摟住她的腰,戲谑道。
“臣妾不會。”
鐘離伊靜靜地望着那張于燭光中紅雲四泛的臉,輕輕地無上了他的臉龐。
“皇上,你對伊兒的情,臣妾一直感應到。能做到獨寵一人,的确不容易。尤其是一個帝君,皇上,長期獨寵臣妾,只怕會對皇上不利。”
鐘離伊嘆息道,她說的,是認真的。
但只要獨孤冽真的寵幸她人,她亦無怨言。
誰叫她愛上了一個帝君呢?
“伊兒不必為此擔憂,朕自然有分寸。”
獨孤冽輕吻了一下她那宛如桃紅的臉,鐘離伊沉默下來,終是緩緩地閉上眼睛,将小臉埋入了他的懷中。
歡 愛後的氣息仍然在空氣中迷離蕩散着。
鐘離伊一閉上眼,卻又看到了衆嫔妃的那些切切期待之目,不知道是憂是喜,心頭滿是惆悵。
*****
轉眼間就過去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來,獨孤冽一向的忙。
不過,衆老臣子還是保持着觀望之态,無人行動,再且,預謀行動,必須要深思熟慮方可。
八月,天氣終是涼了許多,鐘離伊的肚子日益漲大,滾圓的肚子仿佛有八個月一般。
其實,還有一個秘密,藏在獨孤冽和鐘離伊的心底裏。
那就是,鐘離伊所懷的,乃是雙生之胎。
不對外宣揚,也只是為了自身的平安。
而中秋節之夜,獨孤冽破例地于合意宮裏擺設宴席,招待朝廷文武百官,更讓人迷惑的是,連同後宮妃嫔亦可以同時出席。
在皇宮的規矩中,嫔妃們是不可以出現在朝中宴會之上。
然而,獨孤冽一向都我行我素,到了這緊急關頭,衆臣也沒有對此多異議。
反正,他們認定了獨孤冽不合适當皇,野心勃勃的老臣子,早就想以這個借口為由,奪權謀位。
是夜。
合意宮中燈火輝煌,光華映煥,衆臣和衆嫔妃也陸續到來,臣于左側,妃于右側的案幾上,宮女們早就将美釀菜肴奉上,立于一側,靜待宴會開始。
鐘離伊有三侍女一道同來,于合意宮大門,卻見貴妃(原來的德妃)和新冊的如妃于門外,仿佛等候着誰。
一看到鐘離伊等人,貴妃盈盈而上,淺淺地福了一身,“皇後,臣妾在這裏等着你呢。”
鐘離伊有些驚訝,對德妃雖然有幾分好感,但是她仍然保持着最初的警惕。
“德妃有何事嗎?”
“倒無什麽特別重要的事,只是皇後這段時間足不出戶,還沒見過如妃,如妃妹妹一直懇求着皇上要見皇後,但皇上不允。是以,如妃妹妹只得拉着臣妾在這裏等皇後。”
德妃淡然一笑,鐘離伊有些驚訝。
德妃自從被陷害之後,就極少和嫔妃們來往。
為人很冷清,德妃怎麽突然之間和如妃走近了?
鐘離伊颔首,淡淡地看着如妃,這個新冊的如妃,原為一貴人,亦得不到獨孤冽的寵幸,只是她倒是馬将軍的二千金。
鐘離伊記得那個馬千羽,亦是馬将軍之女,不過因為個性随和而大大咧咧,是以,馬将軍才沒将她送入宮來。
馬千羽亦是攝政王之愛,這個馬千紫,倒長得有幾分像馬千羽,但顯得比馬千羽要溫柔些,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笑起來之時有兩只淺淺梨窩。
“臣妾參見皇後,因皇上禁令,是以,臣妾一直未能去拜訪皇後,還望皇後恕罪。”
如妃的聲音嬌如雀鳥,鐘離伊颔首,“如妃妹妹不必客氣,都進去吧。”
如妃謝恩,擡眸,一眼看到鐘離伊那雙玉手纖手,驚嘆一聲,“皇後的手,可否讓臣妾看看?”
鐘離伊有些驚訝,翠如姑姑在一邊緊緊地盯着如妃。
不過,這乃是合意宮,獨孤冽待會就會來,諒如妃也不敢做出什麽動作來。
鐘離伊還沒允許,如妃就如天真的孩子撲上來,鐘離伊一驚,正想逃避,如妃的手已觸摸到了她的手。
“姐姐的手保養得很好,柔軟無比,真是讓妹妹羨慕。”
如妃驚嘆,看其表情聽其音,乃發自真心。
貴妃此時卻沉着臉,上前輕輕地拉住了如妃的手,輕然地将她和鐘離伊的手分開來。
鐘離伊沉靜地看着這一切。
“妹妹,你怎麽可以如此随意?皇後身懷六甲,不可随意驚吓皇後。”
德妃冷冷地道,如妃連忙退後一步,連連道歉。
“皇後娘娘,是臣妾大意了,請皇後……”
“不必拘泥了,進去吧。”鐘離伊突然不太喜歡如妃。
獨孤冽冊她為妃,亦只不過為穩定朝廷大局而已。
雲香等人松了一口氣,那如妃也太讓人驚訝了,竟然敢突然上前拉住皇後的手,也不知道她是圖什麽。
鐘離伊步入合意宮,這才發現獨孤冽其實已在上座了,一見到鐘離伊,獨孤冽就揚聲道,“伊兒,來到這裏來。”
鐘離伊驀然感覺到衆嫔妃那火熱熱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然而,皇命難違。
她雖然是一廢後,但出了冷宮,亦意味着她的皇後名聲恢複。
雖然皇上沒有傳下口旨,但衆妃都明白,若以後鐘離伊真生下了王子,那麽,她的子嗣便是太子,未來,她便是太後了。
鐘離伊緩步而上,玉面無波瀾,溫婉如同一江南女子,那雙水眸,靈動又帶着清麗之氣息。
如妃已坐到側案上,盯着鐘離伊的背影,唇邊綻出一縷冷冷的笑意。
她早就聽說鐘離伊傾國傾城,迷惑國君,今日一見,便知她容貌出衆,氣質不凡,有人傳說她乃昭國已薨的敏儀皇後,但是獨孤冽又早就宣告天下,她只是一名商人的落難千金。
雖然如此,如妃卻還是認為,傳言可信。
畢竟,後宮的嫔妃們都傳言,那乃是前任如妃親耳所聽到的。
鐘離伊坐到了獨孤冽的左側,右側乃是太後,太後正溫和地看着她,“皇後,這段日子身子還可好?”
鐘離伊亦是含笑颔首,“還好,謝謝太後娘娘關心。”
太後臉色不錯,眼中帶着薄薄笑意,看來獨孤冽這段日子也沒有時間去激怒她。
宴會開始,衆臣坐定,談笑風生。
比起之前來,從臣對獨孤冽再也沒有太多的顧忌,或者是時間快到了。
正宮中歌舞升平,鐘離伊小心翼翼地含了一口湯,這湯,乃是皇上特意吩咐禦膳房那邊用三個時辰熬成的補湯。
只是這湯黑乎乎的,看來,有黑米于內。
不過,味道卻極為鮮美,“如何?朕特意吩咐禦膳房那邊為伊兒準備的。”
見鐘離伊臉色柔和,獨孤冽低聲問了一句。
鐘離伊颔首,“還好,原來是皇上的心意。”
她的心極為歡喜,獨孤冽越來越體貼人了。
伸手入袖內取出絲帕,然而眼前一亮,頓時吓了一大跳,她的絲帕,什麽時候由紫色的變為明黃色的了?
獨孤冽也明顯看到了,臉色微微一沉。
在皇宮,明黃色乃是象征着帝皇之位。
除了皇上,任何人的衣物等等,都絕對不能有明黃色。
鐘離伊臉色大變,獨孤冽低聲道,“扔下去。”
鐘離伊怔了怔,馬上明白他的意思。
将明黃色的絲帕扔到地上,手于案上一掃,帶動了那碗黑色的湯,嘩的一的,湯灑到了絲帕上,将那明黃色掩飾了,明黃色的絲帕頓時變為一條黑色絲帕。
“翠如姑姑,将這絲帕送去洗洗吧,髒了。”
獨孤冽漫不經心地道。
“奴婢遵命。”翠如輕聲應道,她是個聰明人,明白不是送去“洗洗”,而是作另一番處理。
翠如将弄成黑色的絲帕撿起來,由後門離開了。
座位下的如妃臉色微微一變。
鐘離伊冷笑一聲。
剛剛見面,那女人,就想陷害自己。
不對——剛剛貴妃也有抓住過如妃的手,如果她借着那種混亂之際做手腳,也極有可能的。
那麽,貴妃和如妃,到底會是誰?
鐘離伊擡起水盈盈的眸子,往下一掃,但見貴妃安然地品着酒,眼神飄過宮中起舞的宮娥,淡定無比。
而如妃亦是悠閑至極。
“皇後果然聰慧,這後宮波瀾暗湧,皇後還是小心點好。”
太後看得一明二白,淺笑道。
獨孤冽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灌了一杯酒。
太後感覺到獨孤冽的眼神少了幾分冷意,心暖了不少,對鐘離伊感激一笑。
鐘離伊回以一笑,繼續掃視着下面的妃嫔。
到底是誰,欲陷于她不義?
若然沒有這碗黑米湯,當她撿起來之際,一定會有人從中作亂,加以她冒犯天子、意欲謀名之莫須有罪名。
貴妃是以前的德妃,性情淡然,可是卻和新來的如妃走到一起,目的難測。
如妃新冊封,乃馬将軍之女,性情和馬千羽又極不相同吧?
這明黃色絲帕,必定是她們其中一個趁着她走神之際塞入她的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