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見鐘離伊沉默,獨孤冽嘆息,“朕不應該懷疑你和關将軍私奔……”

一句話,鐘離伊的心突然冷了下來。

原來,她流落在民間,受盡饑餓,受盡驚吓,而他,卻在皇宮裏新冊妃子,與愛妃同樂,還懷疑她和關尚在私奔?

她苦苦待了兩個多月,就等到這樣的結果嗎?

“皇上,真是高估伊兒了。伊兒只有一顆心,心都在皇上身上,怎麽還有本事一分為二,分關将軍一半的心?”

她苦澀一笑,冷冷地看着這個她曾日思夜想的男人。

“伊兒,不是你所想的那麽簡單……”

獨孤冽臉色一沉,鐘離伊眼中的溫柔明顯盡失,她變得冷漠,眼神亦是那麽疏離,帶着明顯的失望。

“那又是如何呢?皇上如此懷疑伊兒,為何還在來見伊兒?莫非是為了肚子中的孩子?”

鐘離伊笑道,一側的侍女噤聲,沒想到這個女子那麽大膽,雖然她們不知道鐘離伊的身份,但起碼知道她是皇上的女人,卻用這種口氣和皇上說話,不是找死麽?

獨孤冽臉上布滿陰霾。

“你退下。”

獨孤冽淡淡地吩咐一側的侍女,侍女如獲大赦,退下後将門關得嚴實極了。

獨孤冽坐了下來,欲拉鐘離伊入懷,鐘離伊卻掙脫開他的手。

“臣妾想知道,為何皇上會如此懷疑?”

懷疑是懷疑,但總得要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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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相信,獨孤冽偏聽謠言。

不過這段時間,獨孤冽也似瘦了許多,眼中有些血絲,鐘離伊心裏湧起一種複雜的感覺,不知道是失望,還是心痛。

分離兩個月,并不是不愛,而是對他略有失望。

獨孤冽冷笑一聲,“有人設局,讓朕親眼看到伊兒和關尚在一起離開。當日伊兒在暗道裏被人劫走,還是帶走?是關尚在救了伊兒?”

鐘離伊怔住,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關尚在。

獨孤冽怎麽說她和關尚在一起了?

“皇上,臣妾那晚于暗道裏被人迷倒了,偷偷運出宮去,臣妾醒了之後被囚于山洞裏。并且……臣妾一個晚上都沒有遇着關将軍,怎麽臣妾會和他在一起了?”

鐘離伊仰首看着獨孤冽那張臉,百思不得其般,然而,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不由得冷笑起來。

後宮裏的嫔妃們,雖然沉默如水,有些對她在平時毫無敵意,然而,待一有機會,誰敵誰友,哪能分得那麽多?

尤其是那些深藏不露的人,在那麽混亂的夜,鐘離伊怎麽能提防得那麽多?獨孤冽又能預料得那麽多?

“如此說來……必定有人利用了江湖術士,設局讓朕相信你和關将軍有私情。以一般人的思維,朕一定會下頒殺令……”

獨孤冽冷笑着,一如李略所料,他如今也只能相信鐘離伊。

鐘離伊若真的和關尚在私奔了,斷然不會再回來。

據李略所言,她在一路上,受的苦,不少了。

鐘離伊笑得有些哀傷,“皇上當時很憤怒吧?亦很恨臣妾。臣妾記得……皇上已宣告天下,恩伊皇後已薨,如今……我不能再稱臣妾了,伊兒或者沒有……”

“伊兒,聽朕一一道來。朕當初以為你……真的和關将軍私奔,不管是怎麽樣,便命人将兩屍體放于椒房殿側殿中燒了,僞裝是你和關将軍,朕不想你在外面受到追殺。不過……相信有一些人仍然知道伊兒活着。并且,若然你以後能回歸皇宮,朕也可以言正名順地給你一個後位。”

獨孤冽焦急地打斷了鐘離伊的話。

鐘離伊靜靜地看着獨孤冽。

原來,他宣告天下,卻為如此。

“朕也有派人尋你,只是見你苦苦不歸,方才如此……更怕有人暗中尋你傷你,是以才如此。”

獨孤冽分辯道,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是朕不好,朕不應該懷疑過伊兒,那一段時間亦是朕最灰暗的日子。朕不敢相信……又不得懷疑,朕清楚地記得那一晚,伊兒和關尚在在一起,那張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的臉……”

是的,他曾懷疑過她。

“朕答應過伊兒,不管任何事都要相信伊兒。可是當朕看到那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女子之後,朕氣得……”獨孤冽激動起來,終是将那些怨氣壓了下去。

其實,一切都不關鐘離伊的事。

鐘離伊緩緩笑了。

“後宮中果然是爾虞我詐,敵友難分。能設下這一個局,只怕他們也用了很多時間來接觸伊兒,來模仿伊兒。”

鐘離伊冷笑道。輕輕地拉開了獨孤冽的手,“皇上的心,還是不定,伊兒對皇上的心一直不變,一直堅定如故,只是冽,你,終是變了。”

她笑得有些悲傷,其實在沒見到獨孤冽之前,早就感覺到他變了。

獨孤冽臉色一沉,他變了?

他一向都這樣的,多疑,敏感,這是一個帝王特征。

但如果說到他如今已在後宮中走動,那,只不過是一個掩飾的手段。

他沒有寵幸過任何女人,相信在這天下,如此堅守對一個女人的愛的男子,絕對是唯一的一個。

“朕冊封新妃,夜夜笙歌,伊兒以為朕就可以很輕松?”

鐘離伊全身一震,二人坐得那麽近,能聞到那股熟悉的氣息。

只是,她為何感覺到那麽冷,他的眼神那麽疏離?

鐘離伊抿抿唇,突然不想再說什麽。

她要指責他,讓她流落于外,受苦受累?

他夜夜笙歌又如何,那只是一個帝王所能享受的權利,只是,她已什麽不想說了。

“小妖精,不要再生朕的氣了,是朕不好……朕的孩兒還需要歇息呢,來,伊兒好好睡上一覺,等風浪過後,朕接你回宮。”

他嘆息,只好退步。

鐘離伊的臉色不好看,他也得寬容一下她,畢竟她一路上受的苦,真的不少了。

“伊兒要喝湯。”

鐘離伊掙脫了他,朝那碗已涼了許多卻正好下口的湯走去,“不許喝!”

獨孤冽冷冷地喝住她。

鐘離伊轉過身,“這碗湯乃是大夫給伊兒的保胎湯,難道皇上你自己想喝?”

她口氣帶着戲谑的味道。

“是他為你熬的?”

獨孤冽滿口的醋味兒。

鐘離伊怔了怔,這才想起白烙遲那一句極為暧昧的話來,他不就是為了引起獨孤冽的醋意兒麽?

鐘離伊淺薄一笑,帶着幾分戲谑,“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堂堂太子殿下為一個女人熬湯,居心何在?

獨孤冽眉頭一蹙,眼中有薄怒,“若是他熬的,就倒了,別喝!”

鐘離伊揚揚眉,唇邊有一抹無奈的笑意,男人們的醋很可怕,那可是保胎的。

“那是保胎的湯,也不許喝?”

鐘離伊眉頭輕鎖,眼中略有一縷挑釁。

兩個人許久不見,突然變得如同兩只刺猬一般。

獨孤冽抿抿唇,那是保胎的東西,不喝定然對胎兒不好,他瞄了一眼鐘離伊的大肚子,怒氣漸減,“以後,讓大夫親自為你熬,不必三太子操勞!”

他在嫉妒三太子,這一段時間以來,他作為鐘離伊的夫君都未能留在她的身邊。

是以,還是平凡人為好,盡管是一個太子,也好歹比獨孤冽自由多了。

鐘離伊看着獨孤冽那雙充滿了嫉妒、醋意的雙瞳,不由得噗地笑了起來。

獨孤冽有些莫名其妙。

驀然間,這才明白,那乃是鐘離伊在戲弄他。

獨孤冽啼笑皆非,輕嘆一聲,捧起那碗微暖的湯,“朕欠伊兒的太多了,是以,朕不應該對伊兒生氣。”

他說罷,眼中情深如海,鐘離伊怔了怔,之前的幽怨一掃而光,盡管他在宮中如此,然而,那亦只不過為了瑖國王朝而已。

獨孤冽一口口地喂着鐘離伊,鐘離伊依偎在他身上,心裏漸漸地暖了起來。

她的确不應該和他鬥氣,畢竟,獨孤冽也不容易呢。

“真的是那個三太子救了你?”

喂了一半,獨孤冽還是有些不甘心。

鐘離伊揚揚眉,“是啊,若不是他,只怕伊兒早就餓死在大齊的街頭了。”

“三太子當時并不知道伊兒的身份,只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去救一個普通人。看來傳說中驚才絕豔的三太子,文武雙全,心腸也很好呢。”

鐘離伊贊嘆道,獨孤冽不悅地冷哼,“伊兒,你以為三太子如今留在這裏,會有好心腸嗎?他就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才留在這裏見朕!”

鐘離伊仍然淺笑,眼中迷離,“皇上,難道皇上希望他當初不救助伊兒,任伊兒餓死街頭?”

獨孤冽全身一震,手微微顫抖,說到底,也真的要感謝三太子,否則他的伊兒還會活着嗎?

他如今想到的只是白烙遲的目的,忽略了他對鐘離伊的恩情,而鐘離伊的意思,是指她重要,還是權利利益重要。

“伊兒……是朕太粗心了。讓你在外面受苦受累,不管三太子要的是什麽,只要朕給得起,朕都會給他。”

獨孤冽沉聲說道,緩緩地将一口湯水送入了鐘離伊的唇間。

鐘離伊含了下去,抿唇,“皇上倒也不必如此,要看合不合理,若是獅子開大口,難道皇上一一奉陪?”

獨孤冽墨瞳熠熠閃光,“這一點伊兒放心,朕知道怎麽做的。”

鐘離伊也不再語言,靜靜地享受着兩個人一起的時光,獨孤冽一将湯喂完,扶她上床榻,“伊兒……朕好想你,可是朕又不能動你……”

他無奈地撫着她圓滾滾的肚子,忍耐着身體裏最原始的沖動。

鐘離伊微微一笑,“後宮嫔妃如此衆多,皇上怎麽不雨露均沾?”

“伊兒舍得朕去寵幸他人?”

獨孤冽笑道,手緩緩地解開了鐘離伊的腰帶,伸入衣內,輕撫着她的肚皮,心中柔情百結。

鐘離伊正色地颔首,“皇上畢竟是萬人之上,是後宮妃嫔中的恩主,她們的一生都如此落在後宮之中。若皇上不予以一點……”

“噓……別說這些了,朕要聽聽孩子們在裏面作甚!”

獨孤冽打斷了鐘離伊的話,他甚是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他并不是一個濫情之人,或者是有父皇為榜樣,他甚是不想親近其他女子。

父皇忠于母後,是以,當他親眼看到太後與三王爺暧昧的那一刻,這種厭惡越來越強烈,直到她賜死了他鐘愛的女子,厭惡與疏離更升一級。

如今想來,還是父皇影響了他。

獨孤冽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貼到了鐘離伊的肚皮上,仿佛隐約聽到了心跳聲。

“伊兒!我聽到孩子們的心跳聲了,他們的心跳聲……”

獨孤冽高興得如同孩童一般笑着叫着,鐘離伊靜靜地坐在那裏,看着獨孤冽滔滔不絕地歡快地說了一大堆的話,心中,終于盡是暖意。

每一次的分別,每一次的猜忌,每一次的重逢,都是如此的戲劇,經過了心冰,暖意才會一點點的歸來。

“伊兒,朕想你……”

見鐘離伊靜靜地坐在那裏,獨孤冽心略急,這兩個多月來,他們不曾有過交集,所有的擔憂恐懼到如今為止停息。

可是看到她如此,還是感覺到害怕。

是不是兩個月以來,她對他的愛,已變淡了?

獨孤冽迫不及待地輕擁住她,輕輕一吻,吻住了她那櫻桃似的唇,鐘離伊輕吟一聲,獨孤冽全身似被火焚燒一般,熱了起來。

他的手慢慢向上,溫柔地揉着她的雪峰,纏綿半晌,他終是努力地收回了手。

她正是孕期,怎麽可以同房?

“伊兒,你好好歇息,朕去會會三太子……以後朕有時間,會來看你的。皇宮如今極是不安穩,內外憂患,上次的一場逼宮,也只是将一部分的奸黨除掉,如今……還真的需要一段時間,乖乖留在這裏,哪裏也不要去,可好?”

獨孤冽溫柔地吻了吻鐘離伊的額頭,鐘離伊嗯了一聲,默默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暗黃色的燈火下,一股寂寥重新彌漫上來。

她,還要多久,才能和他在一起?

漫長的等待中,希望不要再出什麽意外了。

****

大廳之中,三太子白烙遲還在和衆侍衛一起,品酒言歡。

見獨孤冽和李略等人進入,白烙遲站了起來,拱手笑道,“皇上,本殿久仰盛帝英名,今晚終得一見,心願已了,來,我們來個不醉不歸!”

獨孤冽冷漠地看着白烙遲,“太子殿下,你救了伊兒,朕很感激你,你想要什麽盡管開口。”

李略一聽,有些急。

白烙遲溫潤一笑,優雅地再次坐下,他一襲白衣,袖口祥雲圖案乃以金線繡之,在暗黃色的燈火下偶然有金光閃過。

他伸出修長玉白的手指,撫在酒樽之上,唇紅齒白,笑容有若繁花綻放,璀璨逼人,氣息更如千萬梨花開般清新無比。

叫獨孤冽看得牙癢癢的,如此驚豔美男,和他的伊兒在一起,還真讓他嫉妒極了。

“皇上的确是個豪爽之人,你們先退下吧。”

白烙遲懶懶地揚和示意衆人退下。

李略亦看到了獨孤冽的眼色,只好與衆人退下。

已是子時。

外面傳來了不斷的怪鳥的鳴叫聲,寂寂如常,獨孤冽眉頭一鎖,鐘離伊要留這裏多久呢?

“太子想要什麽?”獨孤冽開門見山,口氣冷漠。

他對三太子,實是嫉妒。

還真的沒見過如此一個美男子,能美得那麽溫潤優雅,能如此淡定,不卑不亢。

“既然皇上如此直率,本殿也不用繞彎子了。靠近大齊國的石縣,竹亭縣,這兩大縣割給本國,如何?”

白烙遲笑得優雅無比,獨孤冽一聽,臉色更冷。

這兩大縣,地面廣闊,加起來約有千畝,并且那裏水源豐富,雖然如果失去兩個縣,瑖國不會有什麽損失。

但是,總的來說,那裏的百姓乃是瑖國子民,無端端割給大齊,這豈不是成為天下人的笑話?

“皇上請放心,本殿倒不是要皇上償還恩情。而是,本殿代表大齊,亦有一個交易。聽說昭國欲聯合大周、東國一起攻陷瑖國。若然三國聯合,只怕……”

白烙遲拉長聲音,優雅地笑着。

他的确是一個心計了得的太子。

石縣,竹亭縣這兩個地方,最近大齊的南方。大齊南方嚴重缺水,而這兩個縣恰恰有足夠的水源,是以,就算地方不大,白烙遲若能拿下它們的話,對于大齊的利益,還是遠遠可觀的。

獨孤冽臉色一沉,沒料到白烙遲竟然掌握那麽多情報。

果然是不簡單的太子,即使他愛好游山玩水,印象浮誇,然而,若沒有一點真材實料,他怎麽可能被擁立為太子?

“看來三太子真不簡單,連昭國等大國的暗報也得到了。那麽,瑖國這方面,相信太子也下不少心思吧?”

獨孤冽冷笑,他來到瑖國的目的,就是為了兩個大縣。

白烙遲臉色一沉。

“本殿之前來,的确是想見皇上一面。那亦是在未救下鐘姑娘之時,當然,得知鐘姑娘為皇上的心愛之人,自然也護送到底。并且,本殿并不是以對鐘姑娘的恩情來逼皇上答應此條件。”

白烙遲臉上的笑意斂去了,表情認真而嚴肅。

“大周、昭國、東國三國聯合,對瑖國無疑是一個很大的威脅。若然到時皇上需要援兵,本國願意為皇上保護國土,當然,條件就是剛剛本殿所說的。那兩個小地方,其實對瑖國來說無足輕重。再且,本殿亦會說服父皇,與瑖國開始一切正常的外貿。”

白烙遲繼續道,獨孤冽臉色漸緩。

白烙遲的意思,是他出兵援助瑖國,而瑖國就必須交出這兩個地方。

不過,除了大齊,獨孤冽亦有其他的盟國,也不一定要靠大齊才能贏了那聯合的三國。

這段日子裏,攝政王已命人偷偷和其他盟國相協議,只不過暫時得不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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