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稍有不慎,便會一敗塗地。

她不想獨孤冽成為敗者。

白烙遲等人也将東西搬入大宅中。

鐘離伊步入大宅,此處雖然看起來冷靜無比,然而卻幹淨幽雅,是一個養胎的好地方。

她坐在大廳中,看着衆人安頓一切,一切安頓好之後,衆人于大廳裏聚了起來。

李略的人大概有十五六個,他立在大廳中,還沒有除開蒙面紗,只是看着坐在那裏悠閑品茶的白烙遲。

“三太子想何時見皇上?”

李略淡淡地問道。

白烙遲揚揚眉,淺淺一笑,“本殿救下了皇上最寵愛的皇後,難道他不應該立刻來此,看看他朝思暮想的皇後還有他的血脈麽?”

李略眉微微一斂,“三太子,皇上近日事務繁忙,不過在下會傳達三太子的話。如今皇後就安頓于處,若有什麽不測,也便不要怪皇上對三太子、對大齊不客氣!”

大齊國雖然亦為強國,但是如今的瑖國亦不差。

雖然昭國有吞瑖國之心,但是獨孤冽從中作梗,大周和東國已放棄了和昭國合謀之心。

紅衣男子大怒,嗖的一聲撥出劍來。

“大膽,竟然如此威脅太子殿下!”

“冽,莫動怒。本殿都不急,你又何來的怒呢?”白烙遲不急不忙地伸手阻止了紅衣男子,望向了李略。

“李侍衛請放心,若本殿懷有不軌之心,早就不客氣了。你大可以留下所有侍衛在這裏保護皇後,本殿絕對毫無異議。”

Advertisement

白烙遲淡定地道,鐘離伊一直坐于一側,沉默地觀察着白烙遲。

這三太子,到底打什麽主意?

不過,如今這裏可是瑖國,諒他也不敢作惡。

“那好,你們留下,保護皇後。皇後娘娘,臣先告退,皇後的消息,臣一定會轉告皇上的。”李略不用問關于她胎兒的任何事,見鐘離伊如此鎮定,料必也不會有什麽異象。

“李侍衛,辛苦你了。替本宮轉告皇上,本宮現在很好,讓皇上勿太操勞。”

鐘離伊微微一笑,見到李略,她的心完全定下來。

李略應了,爾後離開,這大宅裏原本就有一個嬷嬷,四個侍女,一個大夫,這會兒已做好了午膳,鐘離伊在廂房中用完膳之後,疲倦之意湧了上來,倚着坐榻睡了一小會又醒來。

天冷了。

鐘離伊望着外面那片溫暖的陽光,憶起那段流浪的日子,心有餘悸,然而那都過去了。

她一直都在聽說,獨孤冽寵幸了後宮的女子,就如新冊的德妃,才貌雙全,以及貴妃,夜夜沉溺于溫柔鄉中。

自然,這也只不過是民間傳說 而已。

人們無所事事,茶間談起,當作笑話。這自然是在大齊國,于瑖國,這裏如此偏僻,她亦得不到什麽有效的信息。

如今,只有待他來了。

“主子,白公子求見。”

這裏的侍女進來禀報,彩宛一進入這裏,就回到了白烙遲那邊侍候他了。

“宣吧。”

鐘離伊颔首,懶懶地起身,在侍女的攙扶下來到了大廳處。

但見白烙遲笑意盈盈地立在大廳中,其他五人,則于他身後。

“鐘姑娘,本殿有些事,欲與鐘姑娘一談,你們都退下吧!”

白烙遲揮揮手,衆人對望一眼,鐘離伊亦回首對侍女示意其退避。

對于白烙遲,鐘離伊還是沒有任何敵意的,至少,她感覺不到他的敵意,是以,直覺地感覺到他還是可信的。

鐘離伊扶着腰坐了下來,正午的陽光暖暖地灑入來,落下一地金黃。

“三太子有何指教?”鐘離伊客氣地道,表情不鹹不淡的,眼波潋滟,“沒料到三太子如此仁心,在不知道本宮身份之前,也會出手相助。”

她淡淡地笑,說到底,白烙遲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沒有他,她和孩子可能早就……

白烙遲仍然保持着溫潤笑臉,這個男子,看起來永遠都不會有發怒的那一天。

看來,在壓制情緒方面,他的确比獨孤冽高明多了。

“娘娘過獎了,本殿一直以來都毫無惡意。只不過在半途上得知娘娘的身份,本殿才突然有見見盛帝的沖動而已。”

白烙遲笑道,他道來的,其實亦全是真的。

一開始,他為自己差點扯倒了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而內疚,再且見她無依無靠,是以将她接入宅中。

而在接觸的過程中,卻發現鐘離伊氣質不凡,再加上其憂心忡忡,要求白烙遲送她回瑖國,雖然她說謊稱自己是侍衛的娘子,然而,他還是忍不住地讓人去調查一番。

經半個月之久,終是有了些頭緒,雖然不足以證實鐘離伊就是已薨的皇後,但在白烙遲的意識中,她就是鐘離伊。

“那三太子有何高見?殿下當真只是想見見皇上如此簡單?”

鐘離伊淡笑着,白烙遲颔首,“的确如此,本殿早已久仰皇上大名,是以欲見皇上一面。再且,大齊與瑖國為鄰國,若能将此段關系修複好,定然會有不少對二國皆好的好處的。”

鐘離伊微怔,白烙遲若是有這樣的心思,倒也不是壞事。

畢竟,如今的瑖國若真的被昭國、大周、東國三國圍攻,不會有什麽好結果,自然需要他國的相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三太子若然真有這種心思,那本宮深以為榮。國邦之交,乃是大國發展之途,相信皇上亦很有興趣見見三太子。”

鐘離伊淡笑道,“既然如此,三太子是想從本宮這裏打聽到皇上的一些重要之事?”

白烙遲輕抿清茶,暖暖的甘淡的茶香味兒回蕩在舌尖周圍,他搖首,“鐘姑娘,本殿只是想提提往事而已。鐘姑娘的身份,本殿很明了。就在四年前,本殿曾讓父皇到貴國提親,鐘姑娘難道毫無印象?”

鐘離伊一驚,他到昭國提過親?

當時她正與楚商淩陷入愛河之中,早就将楚商淩當作了未來的夫君,是以,一律有人提親,她都拒之,連是誰都不曾了解過。

或者當日,她連聽也沒聽完,得知不是楚商淩,自然也拒絕了。

鐘離伊苦澀一笑,若然當日嫁于白烙遲,或者,她的命運,又是另外一番變化吧?

“原來如此!三太子乃為驚才絕豔之人,怎麽會到昭國向父皇提親了呢?”

“鐘姑娘有所不知,鐘姑娘的公主之名,遠近流傳,是以,本殿才會親自到昭國提親,沒料到……”白烙遲笑得璀璨無比,看不得他是遺憾,還是什麽。

不過白烙遲如此驚絕之人,大有女子無限愛慕。

鐘離伊抱歉一笑,真是戲劇,想當初她以為能和楚商淩一雙一世人,不離不棄,是以每個提親的人皆拒絕之。

如今,救了她的男子,竟然是曾經向她提過親的人呢。

“當時,本宮……”

鐘離伊抿抿唇,該如何道來她和初明皇的關系?

初明皇是她一生的痛悔,陰影,傷痕。

若能重新再來,她寧願不要和楚商淩有任何的交集。

“難道當時的鐘姑娘已情有獨鐘?”

白烙遲大概知道鐘離伊的事,但是具體,還是不得而知,他實是不明白,楚商淩決意将鐘離家滅門,為何鐘離伊還活着出來?

“往事已矣,何必再提?三太子如此絕代風華,何懼無妻?”

鐘離伊淡然一笑,甚是覺得白烙遲仿佛在追究她的錯過一般。

白烙遲輕然一笑,甚是溫柔,“只是覺得可惜了,鐘姑娘如此好的女子,也讓本殿錯過,不過如今你已貴為皇後……”

“不,如今我已不再是皇後,只不過是一個無名無份的女子而已。”鐘離伊笑笑,“如果三太子無事,我先去歇息了。”

她如今才發現,一直稱本宮本宮的,她早就不是皇後了。

從一個廢後,又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無名無份的女子。

白烙遲颔首,站起來欲扶鐘離伊,鐘離伊笑着搖首,“三太子不必太客氣,我還是能走回到廂房的。”

白烙遲雙瞳亮如星辰,颔首笑着目送鐘離伊的離開,他說的都是實話,在四年之前,他的确有親自到昭國提親。

可惜的是,當時的鐘離伊誓嫁楚商淩,任何人的提親都拒絕之。

世事難料,風雲變幻,若能重新開始,若只是變了一步的棋,又将會是如何的呢?

只是世間沒有如果了。

白烙遲唇邊的笑意漸漸隐去,臉色凝重地坐回到椅子上,雙瞳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鐘離伊回到廂房,歇息了一會,突然被一聲奇怪的響聲驚醒。

她驀然睜開眼睛。

卻見窗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外面一片綠濃的樹林。

只是樹林之前,立着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

看不出年輕,看不到面目,只看到那雙眼,緊緊地盯着她。

那不是李略的人!

鐘離伊心一驚,難道……這個秘密居地,還有其他的人知道?

正欲大喊,那黑衣人卻驀然轉身,沒入了那片樹林。

那個人是誰?

鐘離伊撫着肚子,有一種不安在到處彌漫着,她欲喚來那些侍衛,可是想想,樹林那麽大,讓他們去搜,不是死路一條嗎?

于是只能讓他們提高警惕,另外,也通知了三太子一番。

翌日,三太子外出,鐘離伊于大院裏相當無事。

天氣漸冷。

夜幕降臨之時,三太子和衆人歸來,鐘離伊坐在廂房的窗前,看着那路過的太子喜氣洋洋地和侍衛們讨論着在京城的一見一聞。

一眼看牆頭馬上,白烙遲的确就像一個只愛游山玩水的男子。

然而,一個人深藏不露,才是真正的高人,否則,大齊國的皇和衆臣們,怎麽可能擁護一個無才的人為太子呢?

白烙遲,如果是獨孤冽的敵人,那麽獨孤冽以後更是難以一步登天,至少,有白烙遲在,要他煩的事還多着呢。

白烙遲感應到了鐘離伊的目光,轉首,優雅溫潤而笑,“鐘姑娘。”

他仍然稱她為鐘姑娘。

鐘離伊仍然是淡淺一笑,離那段奔波的日子遠了一些,雖然有時睡得不踏實,但是大夫開的安胎藥倒也讓她睡得比以前好。

如今氣色倒顯得好了很多,鐘離伊那雙如水盈盈的眸中,卻有一股飄渺的氣息。

白烙遲一怔,但見鐘離伊仍然是淺薄一笑,指指他手中的面具,“沒想到三太子也愛好這個,三太子童心未泯呢。”

她笑語嫣然,和窗前那一大片璀璨無比的海棠相映美 豔,随意绾起的松松的發髻亦斜別着一朵鮮海棠,如此女子,冰雪絕美,宛如林間仙子。

“鐘姑娘謬贊了,本殿在京城中回來,還特意為鐘姑娘買回了一樣東西。”他笑盈盈地道,從一侍衛的手中取過了一個玩偶,那是一個布娃娃,但頭頂卻系着兩個粉色的鈴铛,動一動,便有清脆響聲。

鐘離伊揚揚眉,白烙遲已拿着布娃娃大步而來,走到窗前遞給她。

“太子有心了,小女子替肚子裏的孩兒謝過太子。”鐘離伊不由得感嘆地道。

一個外人,居然還能記得她肚子裏的孩子。

那麽,獨孤冽呢?

李略定然已将消息傳遞于他,他在這幾日應該會來吧?

白烙遲微微一笑,倒也不說什麽,轉身和衆侍衛返回大廳中去。

鐘離伊握着那只小小的布娃娃,一種強烈的寂寞湧了上來。

夜色于天空邊緣彌漫了過來,掩住了周圍那些綠色,亭臺寂寞,風聲冰冷,連一側的燈火,鐘離伊都感覺不到明亮和溫柔。

她就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孩子已八個多月了,不知道哪一天要臨盆,如果他不在,那麽,将是她一生的遺憾。

不知道坐了多久,侍女為鐘離伊披上了一件比較厚的披風,但聽到院外隐約有腳步聲。

白烙遲亦聽到此聲,和衆侍衛一道而出,立在燈火明亮處,鐘離伊的目光亦落在大院的大門上。

但見門被推開,李略領着一班人步入。

約有七八個人,全穿着黑色的衣袍,在那微黃色的燈火之下,氣勢仍然不凡。

鐘離伊的目光落在李略背後的那個人的身上。

仿佛很久很久不見了。

時光如水逝,再也不回頭,她那一段孤單失落的日子,只有她一個人承受,而他,表面上還是那麽冷漠,那麽強硬。

白烙遲輕笑一聲,“本殿見過皇上,沒想到皇上突然來此,也沒虧本殿等多久。”

他笑道,将手中的面具交給了身後的那個侍衛。

獨孤冽聽說了白烙遲的事,是他救了流落民間的鐘離伊。

“三太子客氣了,朕謝過三太子救了伊兒之恩,若能報恩,并且是朕做得來的,朕定然會盡力以赴。”

獨孤冽客氣地回道,瞳光一轉,落在窗內的鐘離伊的身上。

好兩個多月不見,她仿佛瘦了。

他們總是這樣不斷地分分合合,猜忌,懷疑,深愛,痛恨……

他們的心,時遠時近,然而再見,獨孤冽才發現,原來曾經的自己,其實亦如此無情。

可以懷疑她,猜忌她,恨她。

鐘離伊臉上的笑意斂去了,靜靜地看着這個來遲了的男人。

作為帝王,他的确辛苦,兼顧內外,還要在深夜中趕來此處,實是難得。

只是,作為夫君,聽聞他于宮中夜夜笙歌,懷中抱香枕玉,卻又是如此令她失望。

但是,她必須明白的是,皇帝,是後宮衆多嫔妃的,不是她一個人的夫君。

她渴望的一世一生一雙人,終是只是奢望而已。

他肩負的是瑖國江山大業,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為她,抛下江山大業?

盡管他曾那麽痛恨太後,曾那麽厭惡皇權,但是現在的他,不正是在漸漸地改變了嗎?

“伊兒……”獨孤冽低低地喚道,三太子白烙遲卻毫不識趣,笑道,“鐘姑娘,別忘記喝本殿親自為你下廚熬的人參湯哦!”

他說罷,戲谑地朝獨孤冽一笑,轉身離開。

獨孤冽臉色一沉,正欲發怒,李略輕咳一聲,獨孤冽回過神來,狠狠地瞪了白烙遲一眼。

他是鐘離伊的救命恩人,獨孤冽會感激他,但若他試圖欲奪他的女人,那麽他可不會如此吃啞巴虧。

不過,最重要的是,現在去看鐘離伊如何了。

鐘離伊坐在房中,對白烙遲的惡作劇有些啼笑皆非,侍女的确有端了一碗安胎湯來,大夫畢竟是李略請來的,相信湯裏也不會有什麽,是以,一連幾天鐘離伊都按時喝湯呢。

獨孤冽大步地踏入了廂房,看到桌面上果然有一碗熱騰騰的湯水。

“将這個倒了!”

獨孤冽黑着臉吩咐侍女。

侍女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皇上一來怎麽就發那麽大的脾氣?這乃是大夫開的安胎藥,若是沒有這些,恐怕胎兒早就保不住了。”

鐘離伊不冷不熱地道,坐在榻上,窗已命侍女關上了,冷風從窗棂的間隙中鑽入,冷冷的。

獨孤冽臉色一緩,“不是他給你熬的?”

鐘離伊冷然一笑,相見之後,心中多了酸澀,又剩下些什麽?

獨孤冽走了過來,望着鐘離伊的肚子,已大得就似要臨盆似的。

“伊兒……朕如今才來看你,對不起……”他輕嘆一聲,看到鐘離伊,心裏踏實多了,再也沒有之前的深重的擔憂。

獨孤冽雙目帶着內疚,輕輕地握起了鐘離伊的纖手,另一手撫着鐘離伊的肚子,鐘離伊只是靜靜地看着那張熟悉的臉。

“你……在怪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