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一:你是我的全部-8

脖子上的傷口看似淺,但流了很多血,謝淵剛一下打得狠,穆玄英走出去沒兩步就覺得腿上酸澀難忍,差點又跪下來。

他回身望了望師父的房間,知道自己怕是闖了這輩子最大一個禍,完全沒有辦法祈求原諒,也不可能要求諒解。

他痛苦地掩面嗚咽了一聲,蹲在地上,近乎抽泣,然而雙眼幹澀沒有淚水。

他覺得這生還未有現在這般既是後悔又是決絕的心情。心裏有兩個聲音争論不休着,一個說,你不是為了莫雨才來到這世上的,你怎麽可以為了他做這麽自私的決定,傷害愛自己的其他人。另個說,去找莫雨啊,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再不去找莫雨,像一直想的那樣全心愛他,去跟他要求一個滿足感,放棄自己已有的東西還有什麽意義呢。

聲音吵吵嚷嚷,擠作一團,他感到心悶氣慌,胸腔內疼得似要爆裂。他不知道這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心絞痛,勉強自己站起身,以劍拄地,一步步走了出去。

愈演愈烈的心痛,壓榨着他的呼吸和體力,這會兒他明白自己怕是真的病發了。可他不能,也沒那個臉返身回去請求什麽幫助。無力倒在山道上的穆玄英,整個人痛到蜷起,忽然有什麽從身體內處湧了上來,他翻起身捧住心猛咳,竟咳出了若幹血塊——他還是第一次病發時咳血的。

穆玄英想,自己是不是無可救藥了,會不會就這樣痛死?

莫雨是他惶恐的摯愛,帶給他的,是一場無可避免的崩壞。

而莫雨,對他做過什麽呢?那些所有與莫雨有關的回憶,無一不是落寞的。可僅僅是在腦海中回憶起他,音容笑貌,如在眼前。他忘不了莫雨,因為不知道怎麽忘記。

要能忘記的話,也不至于會傷害到自己的至親,背棄自己堅守的信條。

昏迷之前,穆玄英腦海裏最後浮現的話語是:要是痛死的話,似乎是自己應該的。

再度轉醒,痛楚已止,穆玄英疲累地睜開眼,一個人也沒看到,卻訝異地發現自己已不在原地,身邊憑空多出了一個收拾好的包裹,而自己的坐騎乖乖站在一旁。他顫着手打開包裹,除去一些衣物銀兩,自己需吃的藥,被絨綢布裹得妥妥帖帖,放在正中。

掉在路旁的佩劍也被撿了回來放在他身側,他摸了摸冰涼的劍鞘,想到這劍前些年重鑄時,是熔了師父的玄鐵槍尖重鑄的。

自己說了那麽傷人的話,做了這麽傷人的選擇,師父卻還是允許了他這一次任性。

“師父……”穆玄英捧起包裹,無聲哽咽。

無法化成淚水的心中吶喊,像是這黑夜的旋律,讓他最終決心啓程去奔赴這場冒險。這是一個耗盡他心力的豪賭,他不知道自己全身心的投入能換來什麽,可能滿盤皆輸,也許求仁得仁。

不過,或許自愛上莫雨開始,他就已經輸了。這份愛征服了他,叫他不再有愛其他人的能力。

重整心情,穆玄英一路縱馬追着莫雨直到巴陵才算堪堪趕上。

夏日宣告了終結,一場秋雨再度連綿,他想,是不是因了莫雨名字的緣故,時常在雨天裏遇見莫雨,有關那些雨天的記憶,總泛着水霧似的朦胧美好。

他的溫柔一如往昔,沒有莫雨的應允,就不會過多靠近,只假借同路的名義向他征詢同行的資格。

他察覺得出,莫雨待他的态度發生了變化。他開始為他打破自己的原則,開始享受兩個人在一起的氛圍。有時穆玄英不得不暫時回避,随便找一個地方躲一段時間。再出現到莫雨面前時,莫雨眼裏明顯綻放出的光亮,叫他覺得得失苦痛,都無所謂了。

莫雨自己是沒發覺,旁觀的穆玄英看得一清二楚。不長的回程路被莫雨無意識地一拖再拖,巴陵走到長安居然用了一個月,他還雜七雜八說了一大通,非叫一群人跟着他在長安住下,等他處理完那些并不急也無需莫雨插手的事務。

因為莫雨以為穆玄英還是跟以前一樣,偷摸着跑來與他相會。索性多制造點機會,叫穆玄英別那麽快的離開他。

可是,穆玄英這次是真真切切地,奔他而來,退路全無。

這背後孤注一擲的絕望瘋狂,被穆玄英謹慎地掩蓋好,不打算告知莫雨。莫雨對他的一點遷就,流露的一分想念,已經足以配得起他放下的那些昂貴賭注。

莫雨開始愛他了。那麽他做出的讓步,放棄的選擇,都是值得的。不違背本心的付出,原來就是要對方的快樂作為交換的。

他得到了名正言順向莫雨要求更多滿足感的資格,對不對?

穆玄英記得莫雨在長安惡人谷據點的房間,暗自感慨,果然冥冥裏有天意注定,當日的帶路之緣還能給他這個方便。趁着夜深無人跳上房頂,倒挂下來敲打窗框,平白被驚擾的莫雨怒沖沖地下床開了窗,還沒等他罵完一句,穆玄英忽然整個人一軟松了手,眼看就要往樓下墜。

莫雨眼明手快地一把将人摟住抱進屋裏,意料之外的滾燙體溫讓他有點憂心,拍了拍穆玄英的臉,責怪道:“天這麽冷怎麽還穿那麽少,習武練氣也不是故意逆着天時吧。”

“沒帶冬天衣服出來啊。”穆玄英輕咳了一聲,挂在莫雨身上蹭了蹭,“說過了,我沒地方去,無家可歸了。”

“你到底是怎麽搞的。”莫雨滿臉不爽地把穆玄英外衣扒掉塞到自己被子裏,“胡鬧也該有個限度,不管你真的假的,病好之前哪也不許去。”

穆玄英拉緊被子,不知是發燒還是別的緣故,臉色緋紅若火,小聲喃喃:“莫雨,你怎麽對我這麽好了?”

正在翻撿自己衣物準備挑幾件借穆玄英穿的莫雨聞言一頓,半晌才問道:“你不喜歡嗎?”

“喜歡,喜歡到不敢相信是真的,還以為是自己燒糊塗了。”

“你到底病了幾天?”莫雨拿好衣服坐回床邊,幫穆玄英掩好被角。

“不知道,從見到你開始,就一直沒好過。”

“虧你還活到現在。”莫雨笑笑,伸手擰了下穆玄英的臉,“痛不痛?痛就不是做夢。”

穆玄英慌忙拍開下手沒輕重的莫雨,抱怨道:“要被擰青了。”随後整個人埋到了被子裏,聲音悶悶傳來:“我知道都是真的。”

因為一直很痛。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