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莊夙顏慢慢道:“少主不是讨厭我嗎?”
胡小海裝傻,“讨厭你媽?我又沒見過阿姨長什麽樣子,為什麽要讨厭你媽?別看我這樣子,我可是婦女之友!”
莊夙顏:“……”
胡小海嘿嘿笑:“我覺得這次是個機會,了解彼此的機會。你給我一點機會,我給你一點機會,如何?”
“給你一點機會了解我娘?”
“……”胡小海啪一下打在莊夙顏身上,“王師真會開玩笑!”
“……”
一直到胡小海已經離開,莊夙顏還站在門口。
他覺得自己哪裏不對勁,不管是剛才脫口而出的冒犯,還是對胡小海有意無意的縱容。
開玩笑?莊夙顏認定自己從小到大的人生字典裏就沒有“開玩笑”三個字。可他又無法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
肩膀上被少主打過的地方,明明不重,卻始終殘留着觸覺。說不清道不明的甩又甩不掉的觸覺。
“大人。”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一個身影,正是邢帆。
莊夙顏收斂了眼裏情緒,轉身看他,“怎麽?”
“屬下不明白。”邢帆跟着莊夙顏的時間已久,自然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今日別說莊夙顏自己,邢帆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試探道:“王師之前說過,少主是我們計劃裏的障礙。”
皇太子和二皇子之前的争鬥早已是衆所周知的“秘密”,莊夙顏身為二皇子的親信,原本在二皇子要被調派來玦王都之前就與二皇子計劃好了一切。
可半路因為冒出個軒轅永逸,造成他們的計劃全部不能用了。這原本是一着很好的棋,如今卻變成僵局。尤其眼下太子殿下把握了主動權,将二皇子要到了身邊陪着去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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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途中會發生什麽,誰也說不清。莊夙顏也因為太子的“邀請”而變得必須藏起來,靜觀其變。
這就叫風水輪流轉,之前二皇子手握的棋子全都遠在京城,莊夙顏也不能出面,他們變成了下風。
所以胡小海的出現如此不受歡迎,也如此被王師看做眼中釘。再者說,若是皇太子拉攏這個什麽勢力都沒有的少主,他和二皇子的境況便會更加麻煩。
對于太子來說,二皇子無法遠調正中下懷,莫名冒出個少主更是深得他心,對王師來說,卻是個大麻煩。
莊夙顏坐進椅子裏,對邢帆的問題久久沒有回答。
直到邢帆跪得腳發麻了,莊夙顏才慢慢開口,“我打算改變計劃。”
邢帆擡頭,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少主和我之前想象的有些不同。”莊夙顏想起男人笑得眼睛彎起來的樣子,手指在扶手上緊了緊,“或許,他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邢帆皺眉,“屬下不明白。”
“現在不明白不要緊。”莊夙顏揮手,“有件事交給你去辦,你派人去查查少主以前住的地方,能找到他的生母最好。”
邢帆揚眉,他并不認為在眼下的緊要關頭,還分心去調查少主是件好事。但話到嘴邊,看見王師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又将話吞了回去。
“是。”
……
寒烨從一堆卷宗裏直起腰時,已經過了午膳時間。
即便是入了冬的季節,寒烨的額頭上還是浮現出細密的汗珠,與之相反的卻是他的手指凍得冰涼,指頭尖已經發紅了。
他靠在身後的木架上喘了口氣,鼻端下滿是卷宗裏的墨跡味道還帶着淡淡的陳舊黴味。
這裏是王府深處的卷宗庫,裏頭堆積這經年累月的卷宗,越往裏頭,貨架上的灰塵越重。雖然不定時有人打掃,但也不過是将門口的卷宗拿出去曬曬,偶爾開開窗,透透氣。
這裏的東西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動過了,按理說,原本賬冊也不會被派到這裏來做事。可寒烨顯然是不受王府人歡迎,苦活累活都交給了他。
他已經在這裏做了一上午了,腳邊被清理出來的卷宗也不過一小堆,連屋子裏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肚子咕嚕一聲,寒烨苦笑了一下。想他堂堂寒家少爺,何時做過這些雜事,若是讓府裏的下人知道,不知道要哭成什麽樣子。
正準備休息一下再繼續,門口卻探出兩個腦袋。随即飯菜的香味若有若無的飄了進來。
寒烨轉頭,即便是背光的門口,他還是認出了腦袋的主人。
有些受寵若驚地走出去,他看着男人手裏提着的食盒,“少主……這是?”
“給你送飯。”胡小海将食盒遞給他,又往門裏看了一眼,随即捏鼻子,“好大的灰塵,你不帶個口罩什麽的嗎?小心得肺癌。”
“……”
寒烨有聽沒有懂,只得先道謝,随即回身将門給關上,帶着少主和石榴去了院子裏的石桌邊。
石榴在一邊站好,胡小海和寒烨一人一邊坐了。頭頂的大樹已經一片葉子也沒了,枝幹在冷風裏簌簌發抖。
胡小海手裏捧着個暖壺,看一眼寒烨凍得發紅的手指,漫不經心道:“我去廚房找吃的,想找你一起,卻發現他們說話吞吞吐吐,石榴逼問了才知道壓根沒人給你送飯來。喏,本少主親自送了!”
寒烨笑笑,“王府裏這麽多人,他們大概是忘了。我做完這些自己去吃就行,不礙事。”
胡小海打量他,“你這樣子看起來,跟寒家大少爺一點都挨不上邊嘛。”
寒烨拿起筷子,發現還有一壺溫好的酒,心裏暗贊胡小海心細,一上午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許多。
“寒家少爺的名頭又不管飽。”他笑道:“該做的事,就要好好做,我既然進了王府,就該為王府盡心盡力。”
“啧啧。”胡小海搖頭晃腦,“這麽好的員工現如今哪裏去找,還不用五險一金,還沒有獎金福利,蒼天啊,這樣好的員工還被虐待,簡直喪心病狂!”
寒烨又沒聽懂,只好笑了一聲,低頭吃飯。
胡小海道:“你放心,我已經教訓過他們了。以後不會有人為難你。”
寒烨吞下飯,點頭,“謝少主。”
石榴在冷風裏打了個噴嚏,鵝黃色的小棉褂子上圈了一圈白毛,襯得那張小臉白得驚人。
胡小海回頭看一眼,“回去多穿點衣服,出門我就跟你說穿少了穿少了,熊孩子就是不聽。”
石榴皺鼻子,“少主,誰是熊孩子?”
“你。”胡小海趕人,“趕緊回去再穿點,你是我的貼身護衛,感冒了怎麽搞?”
石榴只得先告辭,他走路似乎從不喜歡走正門,一個閃身翻上了牆,蹭蹭跑遠了。
寒烨笑道:“少主還是老樣子,總是為周圍的人操心。”
胡小海看他一眼,拿過酒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這是普通黃酒,喝起來暖身味道也好,也不容易醉人。
“你們都說我高高在上,但我這二十年的記憶只跟放牛有關。”胡小海漫不經心道:“這裏誰對于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沒什麽誰高誰低,我也不看職位認人。”
寒烨點頭,“所以少主得人心。”
“得人心?”胡小海搖頭笑了笑,“若得人心,便不會有人說我是沒用的少主。他們想要的是明君,能帶領玦王都的人,我不行。現在王師又……”
他點到為止,默默嘆了口氣,将杯中酒一口飲盡。
寒烨想了想,“王師出事的消息,是真的?”
胡小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已經派人去搜查王師下落了。”
寒烨也喝了一口酒,略一沉思,“如今祭祀快到了,其他的不說,光這個事就不能缺了王師。”
若王師在祭祀上不出現,那麽謠言一定傳得更加厲害。就連他也是聽府裏人說起,玦王都都傳遍了,說王師已經過世,如今玦王府裏卻是在辟謠,說王師只是出行尚未歸。
兩邊說法各執一詞,不明真相的群衆還在茫然中,但若祭祀王師不出現,這謠言可就止不住了。
胡小海點頭,“希望在那之前王師能回來。”說着,他又擡頭,有些猶豫地看他,“其實,我來找你還有一事想讓你幫忙。”
寒烨一愣,趕緊放下手裏東西起身,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少主自當吩咐就是。”
胡小海尴尬地呵呵兩聲,擺手,“坐坐。咳咳,其實你也知道,這王府裏少了王師那種說什麽就是什麽的人,別看我是少主,我說了什麽他們還得勸我這三思,那三思。宇文先生老了,最近身體又不太好,我怕這麽下去,還沒等王師回來,王府裏就亂成一鍋粥……我也不太懂這些個政治,所以想讓你幫幫我。”
寒烨這一下可不是小驚,而是大驚了。
他話裏猶豫,眼裏卻忍不住帶出期盼的光,“少主的意思……?”
“你就別做賬冊了。”胡小海道:“你若是答應,我這就把你調來我身邊,至少在王師回來之前,你能幫我一幫。”
寒烨心裏的算盤啪嗒就撥開了,這是一次展現自己的好機會,也是推翻那些人不公平對待自己的好機會。就算只是暫時的,只要自己做好了,就算王師到時候回來了也無所謂,至少他已經證明了自己。
何況這些時日若能将少主哄得開心了,以後自己的機會就更大了。
他不是不知道莊夙顏和少主之間的問題,他也知道這其中的問題在哪裏。莊夙顏是個十分高傲,十分固執的人,他認定的事情,很難會有所轉變,少主一開始的無能讓他先入為主,之後的矛盾也加深了這種嫌隙,輔助少主的人和主子之間産生了巨大縫隙,他若把握不住這個機會,就枉為寒家人!
于是他正式地行了一禮,嚴肅道:“為少主鞠躬盡瘁,是臣子的本分。”
胡小海十分配合地笑成了一個傻逼,不住點頭,“好好好,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
——一副狼狽為奸的猥瑣樣子。必須點個贊。
另一頭,莊夙顏在屋裏靜靜聽着邢帆的報告。自從邢帆要開始兼顧少主的暗衛,也就順帶成了莊夙顏了解這位少主平日在做什麽的情報員。
聽完少主招攬到了寒烨之後,莊夙顏呵地笑了一聲。
邢帆暗暗拍胸口:王師笑得好冷好可怕!簡直是魔鬼氣場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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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公告:新的讀者群已開通,群號:136060183(必填敲門磚:作品相關)歡迎大家都來玩(^o^)/~】
——奉送小劇場一枚——
莊夙顏:少主平日都做些什麽?
邢帆:睡到自然醒,起床吃早午飯,和石榴捉迷藏,調戲漂亮小侍女。
莊夙顏:調戲?
邢帆:……也不算是調戲,就是跟漂亮的小侍女說話聊天,還要讓人家喂他吃葡萄。
莊夙顏:……這個天哪兒去找葡萄?
邢帆:所以就喂饅頭,當做是葡萄。
莊夙顏:……
邢帆:少主還會去後花園練嗓子唱歌,說些奇奇怪怪,屬下聽不懂的話。
莊夙顏:什麽話?
邢帆(努力回憶):什麽21世紀大好青年就這樣被埋沒了,沒人懂他的心,他連女朋友還沒有過,沒拉過小手,沒親過小嘴,還死在了一堆……屎上。
莊夙顏:什麽亂七八糟的。
邢帆:所以屬下聽不懂。
莊夙顏(摸下巴自言自語):親小嘴?……
遠處胡小海:阿嚏!!麻蛋誰在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