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2)

大款。”沈淺有些尴尬。

這是一座古城,沒什麽有錢人,一般有好車來的,都是菁菁口裏所說的,女人在外傍上大款衣錦還鄉。說也奇怪,這古城的漂亮女孩出去以後回來,都是帶有錢男人回來的,至于是否是正室,那就無從考據了。

沈淺的媽媽一直是做個體戶生意,賣點嬰兒用的奶粉,還是薄利多銷那種。

當尤然施施然出來以後,菁菁瞪大了眼,喃喃自語:“好帥的哥哥啊。”

沈淺臉上不禁挂起幾道黑線,尤然根本不該開這麽紮眼的車,更不該……在午休的時候,帶她回家。這城鎮本來就不大,還不知道會引起什麽話題呢。

尤然按了下車鑰匙,勞斯萊斯幻影發出警鈴“嘟”了一聲。尤然走到沈淺面前,把她摟在懷裏,看了看眼前這間很老的宅院。

一個院子,左右鄰居加起來也有七八戶,這些地鼠一樣從窗臺或者門口看他們的鄰居,都是老一輩的人,也許沈淺的母親是這裏最年輕的住戶吧。

菁菁一直盯着眼前這位帥哥哥看。菁菁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一挺愛八卦的小女生。她越看尤然越熟悉,想起前不久在家收拾堆積如山的舊報紙變賣的時候,有一則交通事故頭條,上面那有錢家的少爺跟眼前這位帥哥哥有九成像。

“淺淺,你确定你媽這個時候在家?”他觀察了整個院子,獨獨只有正西邊那戶門和窗都是關着的。

沈淺點頭:“嗯,我去敲門。”其實她有鑰匙,但她選擇了敲門。

她敲了一陣子,門還是沒動靜。沈淺微微一愣,覺得奇怪。她媽媽中餐都喜歡回來做,然後睡個半個小時的午覺,再繼續開店。這種經營方式雖然賺不了錢,但她媽媽開這個店也就圖個溫飽而已。

“淺淺,你媽媽在屋裏,可能睡着了,你再敲敲。”隔壁的阿婆,好心提醒有些動搖的沈淺。沈淺點了點頭,繼續敲。

果不其然,裏面有了動靜,不一會兒一個頭發有些淩亂蓬松,穿着碎花棉布睡衣的中年女子開了門。

沈母對于還在旅游卻突然到訪的沈淺表示驚訝。然而更讓她驚訝的是沈淺身後她久未謀面的人,尤然。

她第一次見到尤然,也是這樣的情況。只是那年天氣很熱,她習慣了中午小眯半個小時,電風扇在悶悶地響,沈淺在外敲着門,她開門後,見到了本來在校的沈淺還有她身後的瘦高少年。沈母不喜歡長得标致的男孩子,覺得不可靠,會花心。尤然不僅标致,還可以說是漂亮。

他有一雙深邃烏黑發亮的眼睛,笑起來,似乎眼睛都能說話。這樣的少年,哪個少女不迷戀?而且那年沈淺不過18歲,才上高二,她剛回家,沈淺就迫不及待把男孩子帶回來,這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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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重蹈她當年的覆轍嗎?沈母是個極其專一的女人,她那個時候也早戀,有個同樣長得标致的男朋友,那人便是于天陽。他們那個時候感情很純很幹淨,連拉拉小手都不敢。

往往初戀都會不成功,卻會銘記在心,深深刻在心底最深處。于天陽考上大學,去了遠方,她只考上了不倫不類的三流大學,便沒去上了,到針織坊做了女工,他們從此南轅北轍,偶爾的通信也不知不覺中斷了,一段感情就這樣無奈不了了之。後來機緣巧合,她和他重逢,她以為可以重來,因為她早就認定了于天陽會是她的真命天子,只是……最後她卻遭遇了曾經她最嗤之以鼻的“捉奸在床”。她光着身子被他的妻子扯下床,拳打腳踢。她多無辜,那個男人從來沒告訴過她,他已經結婚了。

她以為她會恨他,可是那天,那個男人情願在他妻子和朋友面前同樣光着身子,也要死死護着她,不讓她受傷,嘴裏哽咽地說:“對不起,我不告訴你,是怕你不要我。”

是的,他要是告訴她,他結婚了,有了老婆,她是斷然不會接受重來的,她的自尊心不允許。

那次以後,她徹底消失在了那個男人的世界,背着他,生下了沈淺,一個人帶着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沈母非常忌諱早戀,早戀懵懵懂懂,是最初的情動,對于有些人也許會是一生的情動,但這一生如果是單方面,那就是災難。

只是到了後來,在她扼殺了他們的早戀後,她才明白,這兩個孩子,都是把最初的情動作為一生來對待。

沈母的臉有稍縱即逝的錯愕,随即恢複了平淡,她側着身子,讓出道來,說:“進來吧。”沈淺不禁把嘴抿得更緊,她拉起尤然的手,進屋。

幾乎是同時,沈母與尤然把目光瞟向了沈淺握住他的手。沈母眼神飄忽,也不知在想什麽,尤然更是高深莫測地盯着看了一陣。

兩人幾乎達成了協議一般,又同時收回目光,四目相對。這情景是何其相似,當初沈淺也是拉着尤然進屋,沈母也是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交握的手看,然後望向尤然。

唯一不同的是,尤然那個時候把手抽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今,他用淡然自若的目光看向沈母,那眼神中夾雜着笑意還有一份堅持。

當初的少年羞澀,可以輕易分開手,如今已經不同了。沈母是個聰明的女人,她輕輕莞爾,随後又是面無表情。

沈淺和尤然乖巧地坐在沙發上,靜等去倒水的沈母。沈母倒了兩杯涼白開放在他們面前,笑道:“天氣有些熱,就不泡茶了,喝白開水将就吧。”

尤然微微一笑:“媽,我喝什麽都行。”

沈淺斜睨一眼,眼神似乎傳遞出,你個死不要臉的,不準亂叫媽。

沈母也不适應他突然的稱呼,涼涼地回應:“說實在的,雖然我很感激你對淺淺的愛,只是你也知道我姐姐和你家的關系,她當初也是一腔熱愛,下場不過如此。要把我女兒嫁到你家,我還是有些芥蒂。”

沈淺有些疑惑,不懂她媽媽這話的意思。尤然微微垂下臉,輕輕地點了點頭,淺笑:“我沒有淺淺是活不了了。撇下淺淺,那就是撇下我的命。我還是希望自己命長點。”

沈淺皺了皺眉毛,古裏古怪地看着尤然,覺得他這話把她肉都震麻了,這麽一個下流胚子,居然說出這麽肉麻的話?

沈母撲哧一笑:“那我自然是不能草菅人命。”

沈淺更是大驚了,她媽媽很少笑,這話居然把她逗笑了,未必這話很好笑?

沈母收斂了笑,對尤然說:“我想,是時候告訴淺淺一些事了。”沈母站了起來,回到自己的卧室裏,一會兒,她手裏端着一本厚厚的相冊,遞給沈淺,“淺淺,這是你的過去。”

沈淺愣了一愣,有些笨手笨腳地接了過去,然後慢慢地翻了起來。第一頁是她滿月的時候,趴在床上,傻傻地看着鏡頭,依次都是些很小的照片,只有她一個,偶爾有她媽媽的身影,但寥寥無幾。

她十幾歲的照片,只有她一個人孑然獨立。翻到後來,終于有了別人的人影,她摟着一個高個子的男孩,兩人照得都很傻,但兩人笑得是那麽甜。

“這個男生叫尤初,是你阿姨的兒子,也是尤然同父異母的哥哥。”沈母深吸一口氣,緊閉雙眼,而後慢悠悠地睜開,睜開以後的眼神不如剛才有精神。

沈淺有些訝然,愣怔地側頭看向尤然,尤然只是輕輕地笑道:“原來你們認識。”

相冊裏,以後的大部分照片都是沈淺和尤初,直到最後幾張,才有沈母的出現。沈淺愣愣地看着這些照片,腦袋忽然有些疼痛,倒帶一般想到一個個片段……

“哥哥,你長這麽帥,應該很多女孩子追吧?”沈淺盯着剛出來的相片,看着上面的小帥哥調侃地說。

那位小帥哥說:“可多了,可沒有一個像淺淺這麽可愛的,我一個都想不要。”

“切……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了。”沈淺抄起旁邊的衣服,朝他扔過去。沈母很無奈地說:“好了,好了,別鬧了,吃飯啦。”

兩人屁颠颠地聚在餐桌邊上。

沈淺不禁蹙眉,不讓自己去想,因為她發現她越想,腦子就越疼。她繼續翻照片,只是後面都是空白。沈淺一愣,擡起頭看向她媽媽。沈母笑了笑:“後面是你的秘密,你怕被我發現,特意空了很多頁,你繼續翻就是了。”

沈淺依言繼續翻了起來,翻了好一陣子,才見到一張塗鴉得歪七歪八的照片,而照片的主人翁就是在座的沈淺與尤然。

顯然,這張照片是特意照的。椅子被搬到教室後面的黑板前,兩人還穿着校服,筆直地坐着,笑顏如花。在後面的黑板上,寫着不是很好看的一個大紅字:。

兩人笑起來很甜,都露出潔白的牙齒。這張滑稽的照片被塗鴉得很厲害,兩人的額頭都畫了“三”字,尤然臉上被畫了胡子,還用紅色水筆在手上添了一筆,就是在手上畫了個小小的框,在框裏寫了比上面的字好看十倍的三個字:結婚證。

尤然默默地注視着這張照片,眼神有些空洞。這張滑稽的照片是沈淺要拍的。那個時候他沒告訴她,他準備複讀一年,她以為他要走了,便拉着他朝照相館借了照相機讓于南拍的照。

照片洗出來以後,沈淺歡呼地遞給他:“吶,這是我們的結婚照,到了大學,要盡量放在顯眼的地方,不時地拿出來顯擺一兩個小時。”

“淺淺,我們兩個好傻啊。”

“你才傻呢,反正聽我的,放在顯眼的地方,天天炫耀。”

“天天看你這麽個傻樣,我會吃不下飯的。”

“誰要你看啊,我是讓別人看,她們一看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了,誰還會要你這個二手貨。哼。”沈淺突然拿起一支筆,在相片的右下角寫着:淺淺寶貝,我愛你,麽麽。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你好不要臉,自說自唱。”

沈淺拽着他的胳膊,對着這張傻逼樣的照片看啊看,自我滿足地說:“回頭我要把其他照片也添上幾筆,真有意思。”

尤然回想起來,不禁撲哧笑了起來。沈淺在看到這傻逼的照片以後,一臉黑線。天啊,原來她當初這麽傻逼,比現在還傻逼嗎?

她趕緊翻了一頁,結果還是這張照片,只是上面沒塗鴉,而是在右下角寫了一行字:沈淺是尤然的女王。

“……”沈淺默了一會兒,對尤然說:“你寫的?”

“你認為可能嗎?是你自己寫的。”

“……”沈淺懷疑,她當初是個腦殘。

她又翻了一頁,還是那張照片,右下角還是用水筆寫了一行字:尤然是沈淺的騎士。

“……”沈淺繼續沉默,她想,她花季的時候,應該是有些少女妄想症。

沈淺再翻一頁,結果還是這張照片。沈淺忍不住翻白眼,他們就照過這一張照片嗎?這張照片沒有寫字,幹幹淨淨,只是在旁邊夾了一張紙條。

但上面的字還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再見。

沈淺一愣,她再去翻找,什麽也沒有了。她疑惑地去看尤然:“什麽叫再見?”

尤然不說話,只是把沈淺的手握得很緊,甚至害怕她抽手,力道猛了些。沈淺被握得手疼,但也不吭聲,而是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她媽媽:“這‘再見’是什麽意思?”

沈母說:“你跟媽媽走了,所以再見了。”

沈淺半信半疑,把目光轉向尤然,尤然淡淡地笑:“再見的意思就是再次相見。”

“……”

沈淺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真正感受到了什麽叫幸福。她早上陪媽媽去晨練,到了将近中午就跟尤然去菜市場買菜,他主刀,她後勤。然後他們一起等她媽媽回來吃飯,聊聊天,吃吃飯,話題平淡,卻帶着溫暖。晚上她痛苦并快樂地被某只**折騰。

沈淺以為以後的生活也可以這樣一直下去,直到不速之客上了門。

那天,沈淺和尤然買菜回來,見到一輛上檔次的車停在院子門口。尤然見到這車,感到一絲困惑,他認得這車,是于家的私家車。

沈淺還笑道:“難道我鄰居傍上大款了?”她邊說邊笑,當差不多走到自己家門口的時候,菁菁從自家門口蹿出來:“淺淺姐,你跟哥哥是私奔回家的啊?”

沈淺哭笑不得:“誰說的?”

“你家來了個阿姨,對你媽媽一直哭,求你媽媽讓你跟她走一趟。”

沈淺蹙了蹙眉,也不知這個不速之客是誰,為什麽突然造訪,而且還提出這麽莫名其妙的要求。尤然微微眯起眼睛,眼神變化莫測。

進了屋子,只見沙發上坐着的除了沈母,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胡女士,于天陽的妻子,還有他的大女兒于南。

沈淺愣了一愣,站在她身後的尤然則是把目光瞟向胡女士,只見胡女士見到尤然有絲詫異,眼神不斷地逃避他的注視。

“媽,這是怎麽回事?”

沈母面無表情地對胡女士說:“我女兒長大了,這事你還是跟她說吧。”沈母撂下這句話,就進了裏屋,留下分外尴尬的幾個人。

胡女士咬了咬牙,看向站在門口的沈淺,她站起來,走到沈淺面前,聲音不大地說:“沈小姐,我是于天陽的妻子。”

沈淺陰着臉,不說話。

“你母親說你知道你的生父是誰。”

沈淺冷了一張臉:“你放心,我不會找他。”

胡女士眼睛一閉,朝她跪了下來,頓時淚如雨下,她哽咽地說:“求求你去救救你的爸爸,你爸得了白血病,他一直不告訴我,現在化療也于事無補了,只能骨髓移植。但是我兩個女兒的血型都不行,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

“媽。”于南想拉住胡女士,偏偏她不依,依舊死死跪在地上。

沈淺大驚,除了被胡女士突然的下跪震驚外,還震驚那個前不久還見到的男人居然生了這麽嚴重的病。

莫怪沈淺冷血,她沒感到一絲難受,更多的是驚訝。

“這個男人真可笑,快要死了才來找我,認我。”沈淺不冷不熱地說,也不扶起跪在她面前的胡女士。胡女士靜默一陣子,眼淚吧嗒吧嗒地流下:“他從來不知道他還有個女兒,這次是我自己私下來的。”

沈淺苦澀一笑,“現在是你們有求于我,但實在太沒誠意。”

胡女士不說話,站在一旁的于南終于說了一句:“要不是你媽的出現,我爸爸和我媽媽關系不會這麽糟,你還好意思說我們沒誠意?我媽都給你跪下了。”于南現在的情緒很複雜,是,曾經的她和沈淺是好朋友,但如今沈淺失憶,她們之間也橫亘了太多難以跨越的鴻溝。她和沈淺,可能再也無法做朋友了。

“為什麽把責任都推到我媽身上?是那個男人管不好自己,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媽?”沈淺也激動了,她放大了聲量。

于南愣怔地說不上話,胡女士怒瞪她一眼,讓她閉嘴,然後她和顏悅色地對沈淺說:“他畢竟是你爸爸,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我又不一定能救他,不要把我看得太重了。”

“多一個機會是一個機會。”

沈淺冷着臉:“我的意思還不夠明确嗎?我、不、去。”她一字一頓地說完後面那三個字。

胡女士悶着不說話。于南看不下去了,她拉住胡女士:“媽,我們走,我們不受這個氣。”

“可是南南,你爸爸……”

“媽,爸爸那麽對你,你還對他這麽好?我從小到大,因為那個女人的介入,你們天天吵,每次吵得爸爸夜不歸宿,你在家裏砸東西,我和妹妹總是半夜被送到外婆家。是他對不起你,你現在為了他去求一個害了你一生的人,你要不要這麽犯賤?!”

“啪。”一個巴掌打在于南臉上,胡女士咬牙切齒地說:“現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是你爸爸!他再怎麽錯,也是我們一家的支柱,給你錦衣玉食生活的男人,你個不孝女!”

胡女士睨了沈淺一眼,恨恨地離開了。于南抹了把淚,跟了上去。沈淺傻愣愣地看了這一臺戲,不知道該哭還是笑。尤然走過來,把她摟在懷裏,安慰說:“男人最聰明的做法還是專心對一個女人好,不招惹別的女人,也不讓自己的女人傷心,對吧,淺淺?”

沈淺哭笑不得:“你在說你?”

“當然,我的做法很明智對吧?”

“嗯。”沈淺依偎在他懷裏,安詳地閉上眼睛,還好她遇到一個聰明的男人。

“淺淺。”沈母從裏屋走了出來,臉上還帶着淚痕。沈淺從尤然懷裏出來,愣愣地看着沈母那低落的表情,喃喃地說:“媽,你……”

“你去一趟吧,畢竟是你爸爸,他要是死了,我……”她突然捂住臉,控制自己的情緒,“淺淺,我當初生下你,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愛他?”

沈母搖頭:“因為我恨他。我想讓他的孩子過得不好。可是我忘了,這個孩子,也是我的孩子。生下你以後,我後悔了,之所以對你不好,是因為我沒辦法對你好。”

沈淺不說話。

沈母走了過來,“媽對不起你,因為自己受過傷,不信任男人,而尤然的父親又是那種抛棄妻子的男人,我怕他的孩子和他一個樣子,所以……我做了糊塗事,硬生生拆散了你們。後來我才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什麽都于事無補。還好,你們有造化,現在可以幸福了。你就算積點德,當是救個陌生人吧。”

沈淺的心裏五味俱全,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眼前這個把眼睛哭得通紅的女人。她知道她媽媽還是愛着于天陽的,她更知道,要是于天陽就這樣死了,她媽媽也活不成了。

當天,沈淺一直沒有答允她媽媽,只是悶悶地不說話。

到了晚上,沈淺還是傻傻地坐在床上不說話。尤然走過來,摟她入懷:“這個抉擇很難嗎?”沈淺擡起頭看向眼前淡定自若的尤然,反問:“你恨你爸爸嗎?”

“我把他當反面教材。”

“那要是你爸爸得了白血病,要你去配骨髓,你願意去嗎?”

尤然想了想,一臉認真地捧着沈淺的臉:“就像你媽媽所說,當是救一個陌生人,給別人一個希望,成就自己的一點愛心。”

沈淺點了點頭,忽然轉臉憂心忡忡地對尤然說:“你不介意我是私生女吧?”

尤然撲哧笑了起來,俯身親了她兩口:“管你是誰的女兒,是我女人就行了。”說罷,他不由分說,直接撲倒沈淺,繼續他的**勾當。

沈淺最終答允了去配骨髓,不過她事先跟胡女士達成協議,不告訴于天陽有她這麽個女兒,沈淺不想自己和媽媽現有的生活受到幹擾。

胡女士滿口答應,這無疑是對于天陽有益的。怎麽說于天陽也是師長級別的軍人,有私生女至少會名聲不好,遭人口舌,嚴重的話,還會革職調查,引來很多麻煩。

其實沈淺哪有想那麽多,是她媽媽一再要求沈淺這麽做。

沈淺不禁抱怨:“別人都叫我媽沈母,我看叫聖母得了。”

尤然撲哧笑了起來:“聖母的孩子是耶稣,哪天把你脫光光,綁起來?”

“去死。”沈淺憤恨地說。

沈淺留下骨髓樣本以後,等了差不多有半個月的時間,那個時候,沈淺和尤然已經在江夏小區了。值得一提的是,沈淺和尤然在古鎮的時候,淺淺已經生崽子了,一窩生了五個。沈淺說:“狗一般生二到四個,生五個的蠻少,可見我混血兒的種子是多麽強大。”

尤然潑了冷水,“留種子一般都是一堆吧?怎麽說也是母的有功勞。”

沈淺咬牙切齒,指着尤然,對混血兒說:“混血兒,咬他,他說你性無能。”

混血兒哪有空理她,它要幫它的孩子洗澡呢,其實就是用舌頭舔。沈淺不禁淚流滿面:“他說你性無能啊,你居然沒反應。”

“我可沒說,是你歪曲事實。性無能是不舉,不是混血兒的,那淺淺的孩子是誰的?”尤然挑了下眉。混血兒似乎聽懂了人話,停下舌頭,慢悠悠陰森森地轉頭看沈淺。

“……”

尤然撲哧笑了起來,揉揉沈淺的頭發:“你這樣可是要把混血兒氣死哦。”

“好吧,我錯了。”沈淺淚流滿面。

沈淺去醫院的時候,很多人陪同,當然,都是知情人。于南、胡女士、尤然。沈淺有些坐立不安。尤然在一旁摟着她。于南看起來有些煩躁,雙手交叉,目光看起來很不安。

胡女士是最緊張的,她一直交握雙手,死死握緊,掐得手指泛白,手背發紫。

終于輪到他們了。

醫生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所有人都一愣。

“好消息就是,沈小姐的骨髓與于天陽的骨髓配對成功。”

所有人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因為還有個壞消息。

“壞消息就是,沈小姐懷孕了,要是想捐骨髓的話,孕婦不行,要麽把孩子打掉,要麽……只能作罷。”醫生職業地微笑。

這個壞消息,只是針對某些人而言。對沈淺而言這是個難題。她還記得得知這個消息,她的第一反應便是看尤然的反應。他的面容剛開始很錯愕,但也只是稍縱即逝,随即是變得平淡,他的眼神飄向沈淺。

他看起來不是很開心。沈淺是這麽認為的。

胡女士聽到這個消息,用很驚恐的音調問沈淺:“沈小姐,你看這事我們怎麽辦?”

沈淺聳肩:“這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給我們半個月吧。”

胡女士愣了一愣,看向尤然,只見他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胡女士憋着不說話了,她自然心知肚明。沈淺走向尤然,窩在他懷裏,杵了杵他的手臂,可憐兮兮地說:“我有了。”

尤然微笑:“知道,我的。”

廢話!沈淺當即想打人,她還以為尤然會說什麽他種子厲害什麽的,沒想到上來的是一句廢話。尤然順勢把她摟在懷裏,接着說:“回家好好犒勞你。”

沈淺古裏古怪地看着尤然,他的表現很詭異,讓沈淺猜不透。

眼看沈淺就要被尤然帶走了,胡女士遲疑了好一陣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句:“希望沈小姐盡快給我們答複。”

沈淺只是擺了擺手,算是應了。

其實,沈淺得知自己懷孕,心情很複雜。一來這孩子來得太突然,她根本沒有想過要孩子。不過懷孕也在情理之中,她與尤然的無節制加上多次無預防措施只管激情,中獎難免。二來,沈淺沒有結婚,最多只是昭告天下,她訂婚了。這也算是未婚生子吧?她不喜歡未婚生子。這也是第三個複雜之處。她不喜歡未婚生子,可是她卻不想打掉孩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出于什麽道理。

總之,沈淺六神無主,只能靠尤然了。偏偏尤然這種不冷不熱的态度,讓她有些郁悶。

回到家,混血兒就蹿到了門口,搖晃着尾巴迎接他們。淺淺的窩移到了外廳,方便它快速大小便,多點時間看它的崽子。外廳裏充斥着奶狗們的嬌叫,清清脆脆,別有一番滋味。

尤然一進屋,便是去看淺淺,他安撫地摸了摸已經為人母的淺淺,然後笑着轉身摸跟在他身後的沈淺的頭。沈淺不高興地拍掉他的手,道:“我昨天才洗的頭。”

尤然突然把她抱了起來,沈淺驚呼一下,拍着他的手:“你幹嗎啊?”

“我抱抱重了多少。”

“醫生說才一個多月。”沈淺白了他一眼,一個多月還只是個胚芽,能有多重?

尤然把她放下,盯着她的臉看了一通,然後又反複看了一輪,最後才開口:“淺淺,我只要你一句話,你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沈淺一愣,原來尤然不是不冷不熱,是介意她會不想要這個孩子。

沈淺認真思索片刻,然後有些為難:“其實我對于天陽沒什麽感情,我承認我有些自私,要是讓我從肚子裏的孩子與于天陽中選擇的話,我說不定選擇前者。可能我會被人罵死,但是……”

尤然捂住她翕動的唇,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再說下去了。

沈淺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顯得很無辜。尤然是嫌棄她不孝順嗎?可是她和于天陽,根本就沒有父女之情,更甚至她對于天陽還有責怪之意,并無恩情。于理,沈淺是有這個義務去救于天陽;于情,沈淺似乎可以自由選擇。

沈淺把尤然的手扒開,接着說:“我……”

“淺淺。”尤然嘆了口氣,拉沈淺到沙發上坐,坐了一會兒,他把沈淺抱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握住她的一只手,凝視了很久,他才繼續說:“自我懂事知道愛情的時候,我就曾對自己發過誓,以後我只要一個女人,不去招惹別的女人,也不準別人招惹我的女人。我只想一輩子只要一個她,用她的身體給我生個孩子,然後去疼那個我唯一女人身體裏出來的孩子。”

“淺淺,在你之前或者之後,我不是沒考慮過再找個。”尤然苦笑,“每個女人都有每個的好,一旦發現了那種好,那就會不可抑制地去思考合不合适。可是……”

沈淺默默地看着尤然,靜靜聽他說完。她知道尤然說的是心裏話。

“我不願意将就。我清楚明白自己心裏最重要的女人是誰,我清楚明白以後的日子,我最想寵愛的子女是與誰的孩子,我更明白,有些人是替代不了的。所以我阻止了別人來招惹我,把自己封閉起來。”

沈淺捧着尤然的臉,心裏發酸,很想說一句話,卻又說不出來。

尤然摸摸沈淺的頭發,幫她順了順:“我很明白,我爸對我媽是有愛的,可是中間橫亘着他的發妻,他沒辦法全心投入,更或者說他無法去全心投入。而我媽為自己感到不平,從而郁郁而終。這麽明顯的例子在我面前,我更加不能去将就。”

“你是想說,你是因為不想傷害另一個女人,所以才死守我?并不是對我專一?”沈淺扁扁嘴。

“不是,是因為心裏一直有你,容不下別人,将就下去,對誰都不好,還不如不将就。”尤然摟了摟沈淺,“今天得知你懷孕了,我心裏五味俱全,因為我發現這一路走來,都是我在強勢逼你,一步步把你帶到我心裏,沒有問你願不願意。”

“耶,生米都煮成熟飯了,才知道反省?”沈淺一臉鄙視地看着尤然,然而嘴角邊上已經笑開了花。其實她真的很慶幸尤然的主動,要不然她方向感那麽差,會繞很多彎子,才會把最後的終點,放在他心上。

沈淺賊笑,圈住尤然的脖子,指着他的心口,嬌滴滴地甜甜一笑:“尤先生,謝謝你把我帶進你心裏,我很喜歡。”

尤然撲哧一笑撲上去,親上她的唇,眼波流轉帶着一絲妖異:“進來了,就出不去了。”

“沒事,我把自己的心也帶上了,可以好好在裏面待一輩子。”

尤然咬了她幾口,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早就看出你帶好自己的心了。”

“你……”沈淺咬牙切齒,丫就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主!

兩人耳鬓厮磨一陣,沈淺有些不安地捧着尤然的俊俏臉龐:“那個……我想把孩子生下來。”她凝視尤然好一陣子,終于還是低下了頭。她怕尤然責怪,她這樣,确實是太自私,太不通情理了。

尤然啄了啄她的嘴:“于伯伯的骨髓,我想辦法。”

“你有辦法?”

“我們國家人口這麽多,總有匹配的吧?”

“可不是每個人願意捐贈的啊?”

“那要是買呢?”尤然眯了眯眼,“天價買,我想外公很願意天價買個外孫。”

“你想驚動你外公。”

尤然無奈地聳聳肩:“只有外公有這個實力,操控這次非法買賣,而且這事不能告訴我爸爸,他不喜歡冒這個險。”

“那……那要是還是沒有呢?”

尤然悶了悶,撫摸沈淺的發絲,眼神柔了柔:“淺淺,他雖然對不起你們,但是……于理,你必須幫他。孩子還是會有的,可是父親畢竟只有一個,無論你承不承認,你媽媽肯原諒他,你也應該要學着原諒。”

沈淺悶哼不說話,久久才說:“你真狠。”

尤然嘆息:“淺淺,沒有人比我更珍惜這個孩子。”

他站了起來,走到一邊打電話,沈淺就這樣默默地看着他打電話,耳朵裏什麽也聽不見,大腦一片空白。她獨自一人回到房間,悶在被窩裏。

她何嘗不知道尤然的珍惜?他情願犯法,也想去保住這個孩子。她何嘗不知道尤然愛她?為她這麽多年苦守,她的孩子,是他和她的結晶,他怎會不珍惜?她什麽都懂,只是她自私,她不想明白。

沈淺的手機響了很久,她才接通,是她媽媽。

“媽,你是勸我把孩子打掉嗎?”沈淺不冷不熱,很平靜地說。

電話那頭半晌沒出聲,沈淺也有耐心,等她媽媽出聲。好一陣子,電話那頭才開口:“我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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