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宋雪檐:我急了。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一桌宴席快吃到頭了。
那邊,包廂的人斷斷續續地散幹淨,這邊,宋雪檐第一個離了席,剩下一桌觀衆看紹白和陳晚鹿比賽搖花手。
關上套房門,宋雪檐解了紐扣和腰帶,邊走邊脫。宴廳開了空調,但桌上有熱菜酒瓶,身上難免沾了味道,他将衣褲扔進洗衣機裏,迫不及待地進卧室洗澡。
洗漱完,外面的衣服也洗得差不多了。宋雪檐換了套幹淨的睡衣,随意地扒拉了兩下剛吹幹的頭發,出了卧室。
洗衣機擺在陽臺上,單向玻璃外是南都的夜空,繁星銀月高高在上,影視城巋然屹立在遠處。
宋雪檐将甩幹的衣物一一晾好,在窗前發了會兒呆,直到站得腳麻,才轉身推開雙開門。
門一關,他擡起頭,眼神倏地一頓。
門兩側角落各自放一個實木花架,客房每天會送新鮮的花,往上頭的花瓶裏插一束。今早送的是桔梗,他幾分鐘前看見的也是桔梗。
可是現在左邊花架上的花瓶自個兒長腿飛了,一支黃色月季取而代之。
宋雪檐走到花架前,拿起花,手指撚着花枝轉了一圈,說:“你從哪兒飛來的?”
花沒說話。
他等了幾秒,說:“再不出聲我走了。”
“呃……”好吧。宋雪檐作勢要放下花,這時一道悶悶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請往中島臺走。”
“哦?”宋雪檐擡腳往中島臺的方向走了幾步,突然一改方向,往卧室走去,“不想去。”
男聲急切地說:“有寶貝!”
宋雪檐故意逗弄人,頭也不回地說:“不稀罕。”
“真的是寶貝!”男聲差點喊劈叉,“去看看嘛!”
這尾音,九轉十八彎的。
宋雪檐眉心舒展,轉身去了中島臺。一個正正方方的紙盒擺在餐桌上,下面墊着張卡片,拿起來一看:蛋糕送給你,開機快樂。
一排字龍飛鳳舞,張狂奔放,字跡卻是粉色的,好比剛才那急出來的撒嬌是生疏了點,但還是軟的。
宋雪檐落座,将花放到腿上,把蛋糕盒拆開了,一切都符合他的預料,裏頭裝的是巧克力草莓小方塊。他吃了半顆草莓,身後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側目一看,燕栖從沙發靠椅後鑽了出來,臉色不那麽好看。
嬌都撒了,臉還板着。
更有意思了。
宋雪檐用叉子割了一小塊蛋糕,巧克力奶油入口濃郁,帶着一層淺淡的苦味。他放松下來,說:“味道不錯。”
“我的眼光向來好。”燕栖走到宋雪檐身邊,放下杯溫水。
宋雪檐拿起,喝一口,輕輕抿掉嘴上的水光,說:“你有話要和我說?”
燕栖瞥了眼他的腿,“我的話都放在花裏了。”
“哦。”宋雪檐說,“那你讓它開口。”
“它是個小啞巴,出不了聲。”燕栖語氣神秘,“你得用心和它對話。”
宋雪檐語氣冷酷,“沒那興致,既然開不了口,留着也沒用。”他用腳點了點餐桌下的垃圾桶,“扔了吧。”
“別!”燕栖連忙伸腿将垃圾桶抵了回去,“逆境使人奮發,花也一樣。它又可以開口了!”
宋雪檐掀起眼皮,“說吧。”
燕栖搓了搓褲腿,眼神直盯着垃圾桶,“那什麽,昨晚是我冒犯了你,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很震驚!我想了一晚上,覺得很過意不去,本來今早就想向你道歉,但你早上躲着我,不出門,今天在片場又很忙,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
他用餘光瞄了宋雪檐一眼,“黃色月季的花語是道歉,蛋糕是祝你開機快樂,你今天都沒搭理我,我只能寫在卡片上了。”
宋雪檐沉默了幾秒,說:“為什麽字是粉色的?”
“不瞞你說,筆是我弟弟送給我的,他用這支筆寫了一封情書,當天就被心愛的小女生啵了一口。”燕栖腼腆一笑,“據他說,這筆有福,用它寫字,包管能心想事成。”
宋雪檐說:“這筆今天不管用——”
什麽意思?這是拒絕了他的道歉?
燕栖自認捧出去的道歉很扭捏,但也誠懇,姓宋的太狠了。他震驚,又無措,腦海中情緒翻攪,最後蹦出點委屈,搶聲說:“我承認昨晚是我犯了錯,冒犯了你,但你就清白幹淨嗎?”
“呃……”宋雪檐的後半句話噎了回去,也不說話了。
挑眉,垂眼,一口一口吃着蛋糕,随意散漫的樣子看得燕栖腦門發熱。
昨晚他們餅幹似的疊成一塊,壓得瓷實,誰先有了動靜,誰能說得清?就算是他先,可宋雪檐後來也不老實,何況有可能本就是宋雪檐先起的頭。
替宋雪檐穿了鞋,送了玩偶,先道了歉,就算是掃/黃的來了,也得誇他一聲:小夥子态度很誠懇嘛!結果宋雪檐這同犯竟然擺出副受害者的樣子,對着他又是高貴冷豔,又是冷淡疏離,簡直裝叉又可惡。
真是人善被人欺!
“我告訴你!昨晚我要是色,你就是淫,咱倆都是黃的,誰也別想裝良家小白。”燕栖一拍桌,伸手去搶花,“這歉我不道了!老子不伺候了!”
眼看這手就要碰到花,宋雪檐飛快地将花往後一撥,讓燕栖抓了個空。高腳椅一轉,帶着他轉了半圈,正對上撲過來的燕栖。
四目相對之前,倆腦門先撞了個響。
宋雪檐後仰,被燕栖眼疾手快地拽了回來。他一手捏着花枝,一手捂着額頭,直直地盯着燕栖。
燕栖也疼。之前在沙發後蹲着潛伏了一陣,導致臀部肌肉緊張,剛才搶花的動作又太猛,以至于他現在不僅腦門嗡嗡響,屁/股還隐隐疼。
誰也不先出聲,就這麽僵持着,燕栖感覺臉皮都快被宋雪檐眼中的冰棱子戳穿了,可明明是宋雪檐自己轉過來的!
這麽一想,底氣又生出來了。
燕栖擡頭,兇狠地瞪向宋雪檐,卻發現這人皺着眉,抿着嘴,從臉到頸肩的肌肉都繃緊,一副黑雲壓城的氣勢,可他眼眶半濕,鼻頭微紅,像是快被撞哭了。
底氣又沒了,連帶着之前的決絕和霸氣也死幹淨。兇狠變成猶豫,燕栖嘴唇嚅動,恍惚地說:“你的智商有被撞飛嗎?”
“感覺死了大半。”宋雪檐閉上眼,感覺耳朵嗡嗡響,“你沖得這麽兇幹嘛?”
燕栖說:“我急。”
“急什麽?腦殘協會今天周年慶,你生怕去晚了沒位置?”宋雪檐用胳膊肘撐着餐桌,“還是智障王國邀你轉國籍,你怕趕不上趟?”
燕栖忍氣吞聲,發出點微弱的诘問,“誰讓你不接受我的道歉……你摸着良心問,我說的不對嗎?”
“我什麽時候不接受了?”宋雪檐将花放回桌上,看着燕栖的眼神像看傻子,“我一沒拒絕,二沒讓你滾蛋,我哪裏拒絕你了?”
燕栖愣了,“那你——”
宋雪檐說:“我還什麽都沒說,你就又是質問又是批判,噼裏啪啦得像打雷,太陽都沒你火氣大。”
燕栖懵了,“可你——”
宋雪檐快速說:“我看你聲聲悲憤,字字血淚,什麽色/魔淫/鬼,屁大點事叫你說成天大的罪過,自己在腦子裏演了出掃/黃現場。昨晚我們是打架不是打/炮,是撞上了不是撞進去了。”
燕栖瘋了,“卧槽你——”
宋雪檐猛地起身,将花摔到燕栖懷裏,機關槍似的快速掃射:“這下才是真別道了,別伺候了。把鞋脫了,我再給你穿一回,玩偶還給你,咱們誰也沒欠誰。以後在劇組通力合作,在酒店相敬如賓,拍了戲就散夥,讓所有人都知道咱倆分了。”
“別說了別說了!”
燕栖傻眼了啊!這姓宋的嘴好快,遣詞造句好吓人,平時悶聲不吭的,吵起架來也太兇了。
他根本沒有對敵之力,啞聲說:“我說筆要保我心想事成,你說筆不管用,這不就是拒絕我的道歉嗎?”
“因為我根本沒和你生氣,也沒想着讓你道歉,更沒讓你來求我原諒,你的心願本來就不成立。”見燕栖瞪大了眼,宋雪檐生生壓制住想要動手的沖動,“我早上不出門是因為還沒起床,你說我躲着你;我在群裏@你,你不回,你說我今天都不搭理你;剛才,我話還沒說完,你自個兒就開始唱大戲——”
他吸了口氣,“傻逼,渾然天成的傻逼!”
我去!
燕栖捧花的手都不穩了,“那你昨晚為什麽那麽看着我?還一直不說話。”
宋雪檐反問:“莫名其妙就有了動靜,我尴尬一會兒,反思一下不行嗎?難道真要我順風扯旗?”
“別說了。”燕栖伸手捂住耳朵,面如死灰,“我好疲倦。”
昨晚他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滿腦子都是宋雪檐。
眼霧泛春,臉頰生紅,宋雪檐真好看,可他遐思冒犯別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楊柳腰,春絲縧,宋雪檐身材真好,可他瞎犯渾,不讓人家起來。山茶清雅,沉木幽沉,宋雪檐好香,可他失了引以為傲的自矜自持,管不住自己的腦子。
花灑淅淅瀝瀝了不止一回,壁燈都黃不溜秋。
——他才是那個色/魔淫/鬼。
作者有話說:
燕栖:姓宋的吵起架來簡直biubiubiu。
最近都沒什麽小漂亮評論,好冷。感謝在2022-05-26 17:39:31-2022-05-27 20:20: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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