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燕栖:我被踹了。

宋雪檐和燕栖的第一場戲算是前期同框中的重頭戲,賀松筠從休息室下到片場,坐在監視屏後面。

方晝寂吩咐各組準備,一切就緒,攝影助理打板。

場7,鏡2,次1。

明延朝和一衆權貴在食樓裏吃醉酒,為避耳目,準了樓裏的小倌随自己一同回府。

長道上,燕栖單臂挂在原末的肩上,他比原末高出一截,怕壓得人走不動道,所以自己暗自撐着一半的重量。

原末一手拽着燕栖的手臂,一手擋在他的後肩,攙扶着往前走。哪想沒走幾步,方晝寂就喊了停。

“明延朝身高腿長,從小練功,身上都是肌肉,這會兒更是醉酒乏力的狀态。小倌現在是弱柳扶風的人設,扶着他卻跟大爺公園散步似的,悠悠閑閑。扶得太穩了!”方晝寂說,“重來。”

兩人返回再拍,這回燕栖沒特意使力,任憑自己做醉酒放縱的爛泥姿态。原末撐得艱難,往旁邊踉跄時鞋子踩住衣擺,差點摔了,被燕栖一把拽了起來。

方晝寂說:“長衫被你穿得像拖地裙,平底鞋穿成了花盆底。”

原末尴尬道歉,和燕栖重新轉身,調整幾分鐘,重新開始。

走到一半,燕栖按照劇本要求,做了個醉酒踉跄的動作,哪知原末腳下虛浮,沒配合上,兩人差點一起摔了個大馬趴。

方晝寂面無表情,“大小夥虛成這樣,今年體檢了嗎?”

原末看了燕栖一眼,猶豫兩秒,讪讪地說:“不好意思啊方導,小燕老師太高大了,我沒撐住。”

鏡頭外,小餅坐在宋雪檐身邊的小凳子上,嘟囔道:“這是怪我栖哥重呢?”

宋雪檐往那邊瞥了眼,回想起燕栖壓在身上的感覺,的确有點重,但一米九的身高和偏高的肌肉量又不是虛的,該是這個重量。

方晝寂跟明眼人似的,“第一條,小燕收着力幫你,你卻沒進狀态,真當飯後散步,腦子都落家裏了?後兩條,他不收力,你又撐不住。”

他語氣驟冷,“開拍之前我就說了,主演配角都要保持身材,上鏡後要貼合角色的人物狀态。唐宛白增重十斤,江銜瘦了二十斤,宋雪檐都他媽從棺材裏蹦出來了,就你只吃不練,光長肉不長勁。你演的是年輕小倌,不是中年老鸨,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為了遮你的肉臉腫眼,粉打了幾盤,眼影刷了幾層!”

不是所有演員都有演技或美貌上的天賦,天賜的東西不能強求,但所有人都可以有良好态度和敬業精神,方晝寂認為這是從業者的基本素養。

保持身材,訓練儀态,和角色狀态貼合是演員進組前該做的準備之一,而且顯然比精湛演技來得簡單。如果這都不願意做,還能奢求他鑽研劇本?

方晝寂最讨厭演得不行還态度不正的,當即拉下臉,“能拍拍,不能拍滾蛋!”

周圍一圈人看着,方晝寂毫不留情,斥得原末臉色泛青。他在上個劇組是被捧着的,導演笑得跟彌勒佛似的,別說罵人訓人,就是重話都沒和他說一句。

那邊原末僵成塊黑炭,這邊燕栖乖巧當鹌鹑,瞥眼偷偷看向靠坐在木椅上的宋雪檐,卻不料對方正在看他。

四目相對,宋雪檐神色沉靜,燕栖卻莫名有點焦躁。

一來就ng,宋雪檐該不會覺得他很爛吧?還有,方導拉踩就拉踩吧,幹嘛說宋雪檐從棺材裏蹦出來啊,這不牽連無辜嗎?

片場氣氛僵硬,心緒翻飛,賀松筠清了清嗓子,“調整一下,再來一次。”

方晝寂灌了口水,壓下火氣,揮手讓造型師和化妝師上前給兩人整理。

賀松筠說:“我看原末一直沒進狀态,如果實在過不了,不如就先拍後面的,這一鏡等到以後再補。”

燕栖在後面有被踹摔地的戲份,地上滾一圈,頭發衣服都該髒了,不能再返回去拍第一鏡,只能後面選時間補拍。但再這麽耗下去,不僅會消耗燕栖,還影響他和宋雪檐對戲。

方晝寂考慮了幾秒,同意了,說:“但如果選擇補拍,我就換人。”

賀松筠溫和地說了句「戲最重要」。

五分鐘後,兩人重頭再來。這回方晝寂中途沒出聲,直到走到線前,才拍板,過了。

燕栖松了口氣,立刻收回手,和原末拉開距離。轉頭的時候,他看見宋雪檐已經從椅子上下來。

宋雪檐穿了件遠山紫寬袖長袍,內領是燕尾青,袍底白色暗紋內斂溫潤,款款而來時仿佛翻出竹浪。長發半束,用镂雕細簪绾起,玉帶裹住腰身,既昭示尊貴身份,又圈出風流腰身。燕栖還沒收回眼,宋雪檐就到了跟前,還擡手在他眼前扇了扇,手腕半露,一片冷白。

“呃……”燕栖回神,莫名就擡頭看了眼月亮,小聲說:“玉珠串呢?”

宋雪檐說:“請小餅幫我拿着呢。”

燕栖往後頭看了眼,小餅捧着宋雪檐的寶貝,果真一臉癡态。

“你沒助理?幹嘛給他?”

“沒有。”宋雪檐看出燕栖的驚訝,解釋說,“我只拍戲,就省了很多工作,相關的事項由韓東淩處理,他只跟我,應付得過來。拍戲的時候,如果我有需要,劇組也會撥臨時助理。”

燕栖又看了眼還是一臉花癡傻笑的小餅,認真地說:“我也把助理辭退了吧?”

方晝寂喊話,“你倆別聊了。”

各組準備,讓演員們移動到相應的位置,7場2幕,攝助打板。

明延朝和小倌走到一半,前頭突然走出個人。

小倌停下腳步,在原地不知是進是退,明延朝遲緩地半擡起頭,眼也不睜地問:“怎麽不走了?”

蕭枕月不笑不怒,在夜月下顯出幾分冷色。

小倌只敢看一眼,便怯怯地往明延朝懷裏縮,掐着聲音說:“有位公子在前頭。”

明延朝幾不可查地往後躲了躲,手臂使力,借機将小倌推了出去,踉跄着往前邁了一步,張狂道:“誰敢攔我的路?”

他湊到蕭枕月跟前,偏頭盯着人家看,蕭枕月眼皮半垂,任他用眼神将自己生吞活剮。倏地,明延朝伸手捏住蕭枕月的臉,轉身瞥了眼小倌,笑得輕浮,“花柳滿簇敵不過一捧冷月,這才是真絕色。”

小倌看了蕭枕月一眼,做出不甘且畏懼的神色。

明延朝轉回頭,還捏着蕭枕月的臉,另一只手也不老實地摸上人家的腰,放浪地說:“哪座樓裏的美人兒,要不要同你世子爺回府去?”

摸這把腰就像在揉雲,将宋雪檐半抱在懷裏,那股熟悉的花木香勁勁兒地往他呼吸裏蹿,燕栖感覺自己真像醉了酒,熏熏然,腳底下都是漂的。

鼻尖幾乎快要觸碰到宋雪檐的側臉,宋雪檐沒有察覺。

燕栖喉結滾動,兀自把這種忽視當做放任,他猶豫,糾結,鼻尖抵上宋雪檐的側臉,還耍渾地蹭了一下。

這個動作劇本裏沒有,方晝寂看着監視屏,沒喊停。

明延朝只是佯醉,并非沒有認出眼前人是蕭枕月,他将自己掩飾成放浪形骸的酒色之徒,也借機表露半分親昵之意。燕栖的這個動作加重了自身的放蕩感,也符合人物的情緒和目的。

雖然外放了一點,但有「醉酒」為前提,還在可以自由調整的範圍之內。

賀松筠握着水杯,眼神凝在宋雪檐臉上。

自被攬住腰,宋雪檐就紅了耳尖,現下因為這個突來的動作而更泛濫,這是蕭枕月對明延朝的隐晦回應,是他藏在不動如山下的汩汩情流。

情緒可以遮掩可以僞裝,第一時間的自然反應卻騙不了人。蕭枕月如此,宋雪檐也如此。

半晌沒聽到聲音,明延朝威脅道:“嗯?”

蕭枕月被迫擡起下巴,還盯着他,這視線居高臨下,目光冷冽刺人。明延朝一頓,好像突然清醒了,“你——”

不等他說完,蕭枕月似乎終于忍無可忍,猛地伸腿将他絆倒在地!

後背重重砸在地上,不待明延朝反擊,蕭枕月便快步上前,擡腳,猛地朝他的臉踩下。淡色袍擺掀起、旋轉,像敞開的花,明延朝雙臂格擋,被狠狠地蹬在手腕上。

柔軟的衣擺劃過,燕栖手背一癢,快速錯開手掌,右手握住宋雪檐的小腿,同時偏頭,讓這一腳踩在臉邊的地板。這一把摸得實在,似有火星一路劃過,燕栖手心好燙好麻。

小倌驚聲尖叫,“世——”

蕭枕月倏地擡頭,小倌仿佛被攫住喉頸,驚惶地捂住嘴,僵在原地不敢動作。蕭枕月收回視線,輕聲說:“滾。”

“是,是!”小倌快快看了明延朝一眼,外衫半垮地跑了。

明延朝倏地笑了一聲,“殿下好功夫。”

“世子好興致。”話音落,蕭枕月腿上用力,強勁地震開明延朝的手臂。

明延朝手掌支地,欲起,被蕭枕月一腳踹了回去,踩在胸口。

這一腳踹得結實,燕栖躺在地上,氣息微急。他仰頭,宋雪檐居高臨下,睥睨着他。

從這個視角看去,宋雪檐下巴微尖,唇瓣緊抿,眉眼陰郁叢生。但燕栖的鼻尖還記得宋雪檐側臉的柔軟細膩,手心還遺留着觸碰那截腰肢的感覺,他在這刺人的冰冷中窺視出幾分別樣的風情。

“殿下千萬輕點,”他用手掌撫上胸前的白色長靴,似笑非笑,“別踩壞了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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