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PTSD

“吳姐,張玄帶來的飯吃了嗎?”姜涼打開車門,單手扶着房車上沿,擋住了一部分光。

“吃了,你給我夾的吧,都是我愛吃的。”吳羽笑着向姜涼招了招手道“上來回酒店吧。”

“好,明天有夜場戲對吧。”姜涼坐在吳羽的左側,翻看着劇本。

明天晚上的戲是男主江鶴獨自一人回到筒子樓,掩蓋移動作案工具,卻意外遇到父親的工友龔有德,因為緊張誤殺了龔有德。但是江鶴當時并沒有絲毫的緊張,而是極其淡定的處理了案發現場。

吳羽嗯了一聲,看向姜涼有些猶豫不決。

雖然她是姜涼的經紀人,可是有些很私人的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能不能知曉。

姜涼似乎有些預料到吳羽的反應,出聲安慰道“吳姐,我再陪他一會,就不能再陪着了。”

說完他又笑了笑“榮嵊脾氣容易燥容易急,人沒有多壞,你別總是埋怨人家。得空了你多埋怨埋怨我。”

埋怨埋怨我為什麽這麽執拗。

榮嵊對他的意義是不同的,一如幾年前與他初相遇時的那樣。

他是沒有辦法舍得榮嵊的,那個人對他真的很重要,盡管現在的狀況總是不如人意。

盡管每天都在權衡自己要不要放棄,可是他只要看到榮嵊,就沒辦法放棄。

待得越久,姜涼越來越認為他是如今唯一一個與榮嵊朝夕相處的人,萬一這個人某一天真的喜歡上自己呢。

“那我一會回去,聯系一下路醫生。”吳羽點了一根煙,捏在指縫之間“看能不能改天來這裏。可以嗎?”

她歪頭看向姜涼關切的詢問道。

姜涼這幾年的情況沒有緩和也沒有惡化,一直保持在發而不發的狀态,這讓作為經紀人的吳羽無比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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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過一段時間吳羽都會預約精神病學專家路澤林上門對姜涼的病情診治、評斷、舒緩。

與姜涼本人的反應對比,好像患者本人壓根不想治療,很多次都是抵觸情緒。

所以每次預約時,她都要先問下姜涼可不可以再決定。

今天這種突發情況,實在不敢讓她忽視。

“預約吧,過幾天我還要抽空去見見我媽呢。”

說到他的母親時,姜涼的情緒肉眼可見的又高漲了些。

畢竟倦怠的鳥兒最懷念的是母親的懷抱和溫暖。

不遠處劇組正在搭建晚上要用的場地,天空右側一片橘紅色,像是鳳凰躍起,燦爛無比。

“姜涼,你過來一下。”張玄拿着劇本呦呵着不遠處正在認真揣測着劇本的姜涼,站在他身側是今夜被江鶴誤殺的龔有德的扮演者—叔桦。

“前輩好。”姜涼乖乖巧巧的點頭鞠躬,像極了一位恭敬沉穩的後生。

叔桦像長輩似的樂樂呵呵拍了拍姜涼的肩膀,話語裏帶着對後輩的希翼,“我記得是叫蘇子儒啊,姜涼是你的真名?”

“哈哈,劇組裏的人都叫他真名。”立志為自己好兄弟着想的張玄自行解釋道。

叔桦哈哈笑了幾聲倒也沒再說什麽。

在這個圈子裏面,喊真名就已經代表了很熟悉的關系。

眼前這個後輩還無所謂的讓劇組所有人叫他真名,那是真就無所謂了。

一旁的張玄看了看遠處的天色,耐心詢問道“叔桦前輩,您看這天色已經差不多了,咱就準備準備上妝容吧。”

叔桦是娛樂圈裏的老人了。一直以來的戲路也都是不錯的,張玄詢問自然也帶了商量的語氣,倒不算是狗腿子。

這只能是算尊敬長輩和娛樂圈裏的老人了。

“和我客氣什麽,能拍你的戲,我開心都來不及呢。”叔桦說完話就和張玄進了臨時搭建的化妝間。

姜涼在接受到張玄的眼神後,順勢進了隔壁那間化妝間。

今天姜涼的整體妝容都是偏暗淡的,他身上還帶着一會要用的道具—一把彈簧刀、一張手帕和眼鏡。

眼鏡被工作人員戴在了臉上,手帕裹着彈簧刀遞給姜涼,囑咐姜涼一會放在便衣口袋裏。

“叔桦前輩。”姜涼恭恭敬敬打了聲招呼,像個面對大人的小孩子,滿臉挂着笑容把那把彈簧刀拿在叔桦面前晃了晃。

那副樣子好像是在說,你看啊,我待會就要把這個東西用在你身上喲。

叔桦穿着一身深藍色、破舊不堪的工人衣服,右手提着已經積累了很深污垢的安全帽。

這些足矣看出戲中龔有德家庭的不富裕。

叔桦看着姜涼的動作,不免覺得可愛。

他像一個寬厚的長輩,淺笑着接過了姜涼手裏的那把彈簧刀。

語氣裏帶着一點溺愛道“小友,一會輕點動手,我身子骨老了,不抗事了。”

說完和一旁的工作人員哈哈笑了幾聲,一身工裝更顯得為人質樸。

姜涼是真的覺得叔桦這個前輩很優秀很好。

親切溫柔。

在張玄的安排下,叔桦和姜涼先後進入了場地。

筒子樓裏的十五號房間已經去掉了前一天拍戲時放置的案發現場。

姜涼聽從張玄的指示隐秘在破舊的牆邊。

因為燈光關系,姜涼藏匿的那一塊是黑暗的,壓根看不見。

張玄看着監視器裏的畫面很滿意道具組的場景鋪設。

随機開板要拍攝。

因為這一鏡要拍龔有德自己進入筒子樓和江鶴處理作案工具和遺留犯罪信息,所以要分開拍個人。

于是先讓姜涼入了鏡。

戲中:

江鶴打着破舊的手電筒,戴着手套翻撿着十五號房間中遍地的雜亂垃圾。

他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

沒一會,江鶴手上的白手套就變得肮髒無比。

他擡眼之間,滿眼陰翳,發脾氣似的踹翻面前堆起的破爛,沒過一會。

在垃圾堆的最底下,江鶴翻出了自己的校服上的胸牌。

那是他和自己的父親江濤在這裏拉扯時不小心掉下去的。

江鶴手心緊緊捏住了那枚已經肮髒扭曲、寫着自己名字的胸針。

誰能想到呢,江濤居然是被自己的兒子殺死在這個破舊的筒子樓裏的。

可惜了,這麽完美直接的犯罪證據,粗心大意的警察居然沒有發現。還打算草草結案。

此時,姜涼的眼裏是一種瘋态的癫狂。

那是江鶴對生命的抹殺,也是他曾經對生命的抹殺。

張玄看着屏幕頭一次保持了安靜。

他覺得姜涼演的太好了,就像是本色出演一樣。

可是誰又能真的活成一個瘋子呢?張玄不禁反問自己。

導演助理連忙咔一聲後,姜涼立馬調整狀态,又恢複了往日裏和煦溫柔的笑容。

似乎剛剛那種瘋态,只是他的演技。

一旁的龔有德也被姜涼震驚了。

這個後生的演技真的很好。

可是還沒等到他誇贊姜涼,就被張玄安排上場接着拍。

工作重,任務重。

張玄也不想催,可是沒辦法,這一出拍完,還要趕着回去拍剩下的三個場面—都需要借助學校的資源與環境。

戲中:

龔有德一邊擦着眼眶邊的眼淚,一邊上了筒子樓的樓梯。

屬于男人的哭泣聲回蕩在忽明忽暗的樓道中。

老舊帆布鞋停在十五扇門前,随後被龔有德擡手推開,手中的安全帽與門板發出碰撞聲。

警察早就把警戒線拉掉了,他循着窗外的夜色來到地上警察用白粉撒出的的屍體界限。

在戲中,龔有德是江鶴的父親江濤年輕時關系特別好的工友,也是江濤失蹤前最後一個見過的人。

龔有德記得那天江濤特別高興,還請他喝了二兩小酒就着花生米談天論地。

他無聲的跪在地面上,頭重重嗑在地面上,殊不知危險在逐步靠近自己。

姜涼拿着彈簧刀的右手有些抖動,他記着臺詞記着情緒,可是卻遲遲沒有動作。

他記得,這塊他應該沖出去,像男主江鶴一樣,拿起刀捅下去。

卻做不到。

他站在那片黑暗中,像當初那樣。

也許是停滞太久了,戲外的張玄叫停了拍攝。

大家都是明白人,看出了姜涼眼裏的怯意。

叔桦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土,向角落裏的姜涼走去。

靠的近了,叔桦這才看到姜涼蒼白的臉色,冷汗從額頭冒出,一滴一滴往下掉。

“是ptsd?”叔桦擋住身後工作人員的視線,有意降低了音量,關切得詢問道。

姜涼想了想,遲疑的點了點頭,默不出聲。

此時此刻他也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了,他像只蝸牛,把自己藏在陰影裏,試圖逃避一切。

“姜涼,先不拍了,你先去帳篷裏面,我和叔桦長輩聊聊。”

張玄站在小馬紮上,一手握着喇叭,一手扶着助理。

決定暫時性給劇組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吳羽拿着便攜藥盒在一旁緊張等待。

等到張玄喊了休息,她先提前向張玄道了句謝,就沖上去接下了叔桦面前的姜涼。

“吳姐,我一會再試試。”姜涼艱難的牽扯出一抹笑,在離開筒子樓後又恢複了往日裏的神情。

“別勉強自己。”吳羽頓了頓,小聲又道“或者改成用左手吧。”

姜涼挑開帳篷的簾子,先去接了一杯水,轉身接過緩解情緒的藥“不用,我可以。”

要是這樣都扛不住,他以後該怎麽拍戲?砸了自己的飯碗嗎?

姜涼的舌尖頂了頂腮幫,嘴裏都是藥丸的苦澀味,讓人神經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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