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奇兵

王毓向來是個謹慎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數年中多次向王猗下手卻未曾留下什麽證據了,但謹慎的人總是格外小心,亦是缺少那幾分決斷力,是以當龍葵說出那句話之時,他微愕,卻不曾當即嗤之以鼻。

因此以他的性格,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人大膽悍勇至此!

在龍葵道出那句話之時,跋鋒寒已是朝着王毓的方向直直沖去,如一匹眼冒綠光的惡狼!

他手中長劍似是化作一根尖利的銳刺,整個人迅捷如電,帶着無可匹敵的霸道氣勢,視周圍那些轉瞬就可奪去他性命的千機諸葛弩如無物!

王毓的臉色變了,他知道在此時他該做的是即刻下令将跋鋒寒誅殺,手下這些諸葛弩齊發,必可阻擋他的來勢,但偏生他又因龍葵那句狠厲的“你敢殺他,我滅你王家滿門”而猶豫片刻!

不過片刻罷了!但只是這片刻,跋鋒寒已是沖出百步有餘!雖只是偏離了這短短距離,原本集中在跋鋒寒身上的諸葛弩即刻有人無法再聚焦在他的身上,險中求生,危中求勝!他并非要躲去那駭人殺機,而是要取得主動!

英俊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森冷的殺意,他的長劍如一道電光斬開天幕一般劈來,竟是無人能擋得他一劍!

這一劍一出,寇仲與徐子陵即刻臉色一變,因以他們對跋鋒寒的了解當然知道這劍已是集了跋鋒寒最強悍的本事,劈出的是再無餘力的驚天一劍,即便是他們,也是無法擋住,即便是武尊畢玄碰到這樣一劍亦是讨不了好!

借着這無人能擋的劍勢,他距離王毓又近了數十步!

而王毓卻并未有半分慌亂的神色,秀麗的面容帶着淡淡的自信的笑意,甚至他身邊的那條惡犬也依舊懶洋洋地蹲在他的身旁。

一縷劍風從王毓的身側襲來,輕若鴻毛,仿佛微風拂過面頰,跋鋒寒的臉色卻一凝,因他雖未曾從那劍風中感到殺意,但卻氣息一窒,顯然這來人劍意十分不簡單!

寇仲、徐子陵、宋師道與師妃暄仍站在原地并未挪動半分,因他們知道此時場上形勢一觸即發,若是他們也突起發難,不管王毓如何謹慎,也必然會令四周圍的弓弩手射出弩箭!而這王家諸葛弩寇仲與徐子陵雖然不知,宋師道與師妃暄卻舊日便有耳聞,知其不可輕視。

所以動的只是跋鋒寒,或許還有一個龍葵。

她悄然加持在跋鋒寒身上的“仙風雲體”、“天罡戰氣”沒有引起王毓的注意,若非這仙風雲體,跋鋒寒的速度也不會如此快逾閃電,若沒有這天罡戰氣,他的劍法也不會有十一二分的逼人氣魄!

跋鋒寒孤身到達王毓附近,但那卻并非安全之地,因王毓的身邊不可能沒有人保護,正因為如此跋鋒寒才會一開始就拿出全身的本事來應對。

但那襲來的一縷輕輕的劍風,卻将他的攻勢全部化解,怎不讓他微微色變!

跋鋒寒從來是心志堅定、悍勇無畏之人,在再如何困難的情況下亦不會有半分退意!是以他橫劍,劍光如匹練,劃過一道詭秘莫測、天馬行空之感的弧線,朝對方攻去!

即便是他也不曾想到,那縷劍風卻不是一個人使出,而是三人!那三人的身影本隐沒在黑暗的角落,即便是跋鋒寒、寇仲、徐子陵甚至是師妃暄這樣的高手都不曾發現他們的蹤跡,龍葵雖是知道這園中潛伏之人不少,卻原也并未發現這三人竟是如此高手!

這三人都有四五十年紀,一身道袍,黑發長須,眉目清矍,面容慈和,手中長劍如一泓碧水,顯然并非凡品。他們出劍并不快,甚至有種閑雲野鶴般的随意,但偏生劍網綿密,竟是完全封住了跋鋒寒霸道犀利的攻擊!

龍葵眯起眼,對這三個老道士的劍法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不過片刻就想起王猗手下的筆墨紙硯四衛的劍法就與這三人相似,但顯然這三個道士要比那四個厲害地多,這種道骨仙風的閑逸竟讓她想起曾經熟悉的蜀山劍陣!

“铿”!

兩劍相交,一道小退半步,但另一劍已朝跋鋒寒襲來,充滿自然古樸的味兒,卻顯然不好對付。

龍葵沒有動,她知近日跋鋒寒于武道一途大有進益,正少這般水準的高手歷練,是以她可以感覺到跋鋒寒雖是面對三個這樣的對手,氣勢卻不曾弱上半分,反倒目中戰意大盛,甚至露出些許興奮神色。

“來得好!”跋鋒寒縱聲長笑,毫無懼意。

只見四人兔起鹘落,跋鋒寒已然不再攻向王毓,反倒專心與這三個道士交手。

王毓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訝異神色,因他并不曾想到跋鋒寒會有如此舉動,且能在那三位道士手下竟不落下風!旁人不知,他卻知這三位道人有多厲害,不是他小瞧了天下高手,他原以為即便是宗師高手,在這三道手下亦是要吃大虧的,但跋鋒寒的劍法犀利如斯,如狂風驟雨般的攻擊讓三道無法将劍陣的厲害發揮到極致,他一人竟攻得三人唯有防守!

他小瞧了這個叫跋鋒寒的突厥男子!

王毓始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但卻并未為今晚的行為而感到後悔,因在這千機諸葛弩下,即便強橫如跋鋒寒,高手如寇仲、徐子陵、宋師道與師妃暄,亦能一道留下了!

但他并非沒有顧忌,首先,師妃暄不能殺,這非是他憐香惜玉又或出于朋友義氣,而是師妃暄的身份太敏感太特殊,若在他此間殺了師妃暄,怕是要惹下大麻煩,家裏尊長也不會放過他。師妃暄前來找他之時,他邀師妃暄赴宴原是以為她至少能兩不相幫,甚至能為他拖住寇仲與徐子陵,卻不曾想到師妃暄開口便道站在他們那邊,讓他自覺失策。宋師道亦是不能殺,他是宋缺之子,宋缺不僅是一閥之主,也是天下少有的高手,若他執意為子報仇,以他暴烈霸道的性子,不知要為王家帶來多少災難!

因這顧忌,他不能對這二人出手,這條計策中變數太多,師妃暄乃是其一,宋師道的出現亦是他計劃外的事情,當然,最初始的變數卻是來自這紅衣女子的身上,若非是她,他也不會此時處于如此被動的地位!

當王毓朝龍葵看去,微笑道:“龍小姐,難道你想讓寇少帥等人随着你們丢掉性命嗎?”

龍葵非但不曾露出半分猶豫的神色,甚至緩緩露出一抹笑意,王毓一愕,不過眨眼的功夫,她的掌上竟出現一柄長弓!并未上箭,拉弦的姿态飒爽潇灑!

“丢掉性命?”龍葵道,“卻不知是你先死還是我們先死?”她的弓上漸漸聚起的箭氣勢之驚人即便是處在王毓如此遠的位置依舊感到那迫人的寒意和煞氣!

王毓的臉色變了,他方待說話,卻見原本寧靜的泥沼湖上忽然出現星星點點的火光,密密麻麻地朝這廂而來,寇仲哈哈大笑道:“好戲總算上演哩!王毓!逞夠威風了嗎,現在該我們讨回我們應得的了!”他的井中月“锵”地一聲出鞘,竟是也對那些手持諸葛弩的王家武士視若無睹,“老跋,留一個給我!”朝跋鋒寒那邊撲去!

徐子陵笑道:“有本事便動手吧,看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們先死!”

王毓陰沉下臉,在他喊出“射”這個字時,龍葵的箭已如一道閃電,破空而來!

“噗!”

氣箭射穿人的軀體,卻并非王毓的,而是有黑衣武士站到了他的面前,直被那犀利霸道的一箭射個對穿!

一個黑衣武士,兩個、三個!

直射穿了三人,那箭勢才被破去!

王毓絲毫未損,但那驚天一箭卻被不畏死的王家武士以軀體攔下!

而就在此時,數百張千機諸葛弩齊發,但此時跋鋒寒已在與三道交手,寇仲、徐子陵亦是沖開陣勢,對于師妃暄與宋師道,王毓本就下令不可殺,如此一來,第一波弩箭竟有多半射在空處!

射向龍葵的足足有數十支弩箭,但只見她紅影一閃,所有人都産生她憑空消失的錯覺,但不多時就出現在半空之中,又是一箭,仍是直取王毓!

一名黑衣武士從旁躍出,将王毓撲倒在地方才險險閃過此箭,但那武士卻被那箭射穿肩膀,血流如注,頓時将王毓的素色長袍染紅。

他摔倒在地,黑發微亂,秀麗的臉龐閃過一抹惱怒的殺機,“将她殺了!”

“王毓!你還不束手就擒嗎!”寇仲吼道。

王毓狼狽地直起身子,只見泥沼湖畔已是停了大大小小數十條船,穿上皆是持弓而立的兵士,不禁駭然色變道:“怎會如此!”

龍葵站在不遠處的花樹上,帶着嘲諷的笑看向他:“真是可笑,不過這麽一點水平,便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嗎,王毓,你還真是單純可愛,也只有王猗才會如此保護疼愛你吧!”

對王毓來說,沒有什麽比這話更刺傷他的自尊,是以他的臉色煞白如紙,“你當你們贏了嗎,若是魚死網破,你們也讨不了好!若是殺了我,王家絕不會放過你們!”

“哈哈,真是可笑。”宋師道悠然道:“竟如今想起家族了,你對我與師仙子刀劍相向的時候就該想到會為家族惹來多少麻煩,那時不為家族考慮,在遭遇危險時倒是很會擡出家族的名號,王毓,我真為你感到羞恥!”

王毓的唇已無一絲血色,但終究是恢複了平靜,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袍,“原該是個天衣無縫的計劃,但如今卻破綻百出,我王毓無話可說。”他淡淡道:“那些兵士,是窦建德的人嗎?”

寇仲道:“夏王不會開罪你王家,是以這些兵士只是我寇仲的朋友,卻非是夏王的兵!”

“何必掩飾,那領頭之人必然是窦建德手下大将劉黑闼!”王毓目光灼灼,眼眸黑得發亮,“窦建德竟肯為你寇仲開罪我王家,這份恩情你要如何還,不如……”

“廢話休說!看刀吧!”寇仲知王毓已然看破劉黑闼的行藏,既如此,為了不給他老哥惹麻煩,只有将這島上的人都殺了!他們來琅琊一路慢慢走,便是要等劉黑闼這支奇兵,任俊留在城中接應,寇仲并未說謊,窦建德确實不會因他而開罪王家,但劉黑闼不一樣,若是寇仲與徐子陵有難,他出于兄弟義氣絕不會袖手旁觀!他一路帶着數百兵士而來,卻為不引起王家警覺而悄然潛入,是以只要殺了這島上之人,自然無人知曉此事!

一時,寇仲殺氣四溢,他并不怕什麽狗屁王家,是以他一出手,就當真是要這王毓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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