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補償

寇仲的井中月劃過一道黃芒,帶着淩厲無匹的氣勢朝王毓劈去!

“叮”地一聲輕響,寇仲微訝,因他若沒有看錯的話,将他的刀鋒擊偏的竟是一支小小的梅花镖!

他卻根本不顧那個不知隐身在何處的暗器高手,刀刃一轉,仍是朝着王毓劈去,有一種不殺死他誓不罷休的霸道。

“寇少帥手下留情!”清冽的聲音在夜空響起,“還不收手!”

龍葵微訝,因他聽出了這個聲音是誰,而在場的王家武士一聽到這聲音,除了王毓身邊的幾人,其他人皆是收起了手中的諸葛弩。

一人出現在園門口處,他一身華貴的黑,紋以金線刺繡,發束高冠,廣袖長衣,氣質冷冽雍容。

王氏七郎王猗!

他在王家是比王毓更有威信的存在,是以這些王家武士一見到他下令即刻遵令,唯有王毓的幾名親信一時并未動作,但臉上亦是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寇仲并非想給王猗面子,而是王猗身後那幾人讓他大為警惕,因只看那幾人的氣度風範,便知是能給他們造成威脅的高手。

一時僵持。

王猗笑道:“不若給我一個面子,我請各位到王家喝茶如何?”

寇仲哈哈笑道:“這才像話嘛!你家這老三請我們赴宴也如此沒有誠意,搞什麽別院,要請到你王家大宅去才算有幾分真心!”

徐子陵暗暗思忖,這王猗果然膽子要大得多,對于己方衆人而言,到王家大宅去雖是深入虎穴,十分危險,但是對于王家人來說承擔的風險更大,因己方衆人無一不是高手,若将王家百年老宅破壞,只怕王家在世家門閥中臉面都會丢盡了。

王毓自聽到王猗聲音之後已是一時呆住,然後才猛然叫道:“你——你怎會在此!”

王猗卻只淡淡道:“我怎麽不能在此,你那個探子早已在關外被留下了,可嘆你還當我的行蹤随時在你控制之中,王毓,你終究還是太天真了。”

這話與龍葵嘲笑他的話語一般,但出自王猗之口明顯對王毓的打擊更大,他秀美的面容透出幾分情緒激動後的紅暈,只死死盯着那從容尊貴的王猗,不再說話。

跋鋒寒遺憾地看着那三個風度俨然的道人,可惜與他們的交手被半途打斷。

其中一位道人似乎感覺到了他遺憾的目光,笑道:“跋公子果然少年英才,我們師兄弟三人卻是老了。”

跋鋒寒從一開始就感到這三人待自己并無殺意,甚至沒有敵意,輕笑道:“尊駕未出全力,何談勝敗?”感覺龍葵行到他身邊,收劍回鞘,“如何?”

只兩字,龍葵卻知他的意思,若是自己說不去,說是饒不了這王毓,眼前這個男人絕對會別無畏懼地出手,不管如今是何形勢,要殺便殺,一如他狠厲堅韌的性子。

這人,天地之間似乎別無顧忌,在乎的人也極少,原是獨來獨往,唯有手中劍作伴,他可為了錢殺人,又可随心情而放過本要殺之人,他的劍飲血無數,難得的是他依舊維持着那樣堅定自我的心性,竟是沒有絲毫改變!也正是這種絕不動搖的性格致使他于武道一途走得比旁人更遠。

自從遇上了寇仲與徐子陵,方才有了兄弟之義,也讓他肆意堅硬的棱角有了些許溫暖,如今,又有一個龍葵。

龍葵與寇仲、子陵都不同,跋鋒寒非是情窦初開的少年,他向來早熟,也并非不曾對女人動心過,只是從沒有什麽人能動搖他的武道之心罷了,對女人而言或許太過冷血無情,但他卻從未後悔。龍葵與那些人都不同,不是不明白這種情感是什麽,只是更早的時候,這種渴望與念想被刻骨的仇恨所掩蓋。

他與她之間,已無法用原諒又或恩情這種詞,太多複雜的情感攪在其中,酸甜苦辣,痛苦快樂,難以分辨,更難以言喻。

愛與恨只是一線之隔,他曾深深恨着這個女人,而如今,她已成糾纏在他心髒的一株血藤蔓,無法剝離,帶着些微讓他興奮的刺痛。

龍葵微笑,不知為何心情格外愉悅,道:“王猗,你知道我若去了必然要你賠償我的損失!”

王猗溫然笑道:“那是自然,定讓龍大小姐滿意。”

龍葵這才點頭。

寇仲自去尋劉黑闼,其餘人随着王猗離開。

王氏老宅在琅琊城中,占地數百畝,高高的圍牆帶着古樸的氣息,紅牆綠瓦,亭臺樓閣隐約可見,偶有紅杏綠柳伸出牆頭,透着幾分掩不住的風流氣韻。

一踏進門去,徐子陵便有些安心,因王猗并未讓這宅中人離開,仆婦恭謹知禮,整個宅中一派生機勃勃、井然有序的樣子,凝神聽去,大宅之中腳步聲聲,雖放得極輕,但人數之多亦讓人嘆為觀止。這也多少展示了王猗的誠心。

王氏數百年底蘊,非是尋常大戶可比,一進門去,廳堂寬闊,一面雕刻龍鳳呈祥的照壁白璧無瑕,竟似是白玉一般!雖在夜晚卻醒目至極。

王猗帶着衆人踏上右側回廊,只見這宅中無一處不富麗堂皇,尊貴風雅,既有數百年積下的古韻風采,亦有引人注目的金玉貴氣,亭臺樓閣無一不精,假山小池無一不雅!

而王猗衣着此般尊貴,踏着木屐走在回廊上,發出清脆悅耳的音節,這人竟連腳步聲都如此優雅,整個人的通身氣派若沒有自小絲竹珠玉的精養,決不會有這般自骨子裏透出的雍容。

他卻在悄然看着龍葵,不着痕跡,目光淡淡,只見她一身鮮麗紅衣,絢爛如火,黑發古飾,別有一種大氣高貴之感,即便是在這樣尋常人覺得不甚自在的華貴古宅,她卻依舊那麽從容驕傲。

寇仲與徐子陵早已不是昔日吳下阿蒙,連皇宮都去過,眼前王宅雖比皇宮還要富貴精雅得多,但也只是微微驚訝,宋師道本身亦出自門閥世家,只對這宅中亭臺樓閣,山水回廊的設計目帶欣賞罷了,而師妃暄對這些外物亦不甚在乎。

行了一刻,方才到一處暖閣,仿佛此處專用來待客,還未進門已是聞到茶香萦繞,沁人心脾。

待衆人入座,王猗親自予衆人倒茶,微笑道:“此為今年新茶,最上等的雲團,正适合來招待貴客。”

他不曾帶一仆,不見一衛,不設一婢,只孤身與衆人在此喝茶,夜已深,此處亭閣并非尋常別院可毀,此乃王氏大宅之中,他自然無法玩王毓之前耍的把戲,而王猗此時一派風光霁月,竟讓人絲毫無法生出他會用龌龊手段的懷疑。

單憑此點,他就比王毓勝上太多。

衆人無法對王毓的仙人宴下箸,但對這顏色清透碧綠的香茶,卻并無抵觸之心。

寇仲喝了一口灑然笑道:“我對茶什麽的并無研究,茶于我不過解渴一途罷了!”

“少帥行事簡單直接,茶之一物最初始亦不過用來解渴,正是本心。”王猗笑道,“自相識以來,猗一向對少帥、子陵、跋兄與龍大小姐心生好感,但奈何事實發展不由人,舍弟之事,責任本在我身,責無旁貸,在此先向各位賠罪了!”

師妃暄嘆道:“此事又同七郎有何關系,不過十一郎糊塗罷了!”

“妃暄此言差矣,他若非一心同我争一時之長短,又怎會鬧出此事來。”王猗溫然道。

龍葵眉間一皺,直接了斷道:“我不想聽這拐來拐去拐個十幾個彎的解釋道歉,有話直說吧!”

跋鋒寒啜了一口茶,冷冷道:“說得好!現如今我倒想聽你還想說些什麽!”

王猗嘆了口氣,“兩點,一為王毓,一為補償。”

龍葵點點頭,這樣才清晰明了嘛!

王猗看向窗外,清冷的銀輝灑在院落之中,格外寧靜,“此生此世,王毓再不會有踏出這座大宅的機會,不知這種結果各位可滿意?”

寇仲與徐子陵對看一眼,随即一同向龍葵看去,龍葵卻微笑道:“你如何能保證?”

“我說出的話絕不會食言。”王猗道,“這已由我王氏家主下令,他絕不敢不從。”

“家主?”寇仲忍不住道:“是為了他這次暗害你的事嗎?”

王猗卻搖了搖頭,“他對我下手也非是第一次了,家主也并不是不知,實則是他對你們下手,犯了我王家大忌。”

“王家大忌?”宋師道訝然道。

王猗看向師妃暄,“想必妃暄也知道,我王家向來在天下之争中維持中立,王毓雖支持李氏建成,也只是以私交論,且之前因寧道奇的批言、慈航靜齋的支持,李氏乃是最有希望奪取天下的門閥,家中才并未多加阻攔,但此次王毓執意向龍小姐下手,惹怒少帥與徐兄,卻大大有違我王家中庸之道。”

如此一解釋寇仲方才明白,“也就是說你們王家并不想卷入天下紛争中?”

“不錯!我王家數百年綿延,靠的正是這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奈何王毓糊塗,卻打破這局面,尤其你寇少帥如今氣勢如日中天,我家主自知道李氏之內憂外患,在我勸說之下,家主自知利弊,更曾言寇少帥大有希望奪取這中原江山!”王猗只淡淡說來,但他口吻之中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聞言師妃暄也不禁嬌軀一震,朝寇仲看去!

寇仲亦是瞠目結舌,半晌才苦笑道:“想不到令家主對小子有如此信心。”

王猗笑道:“少帥不必妄自菲薄,如今你于名揚塞外,又有宋閥主鼎力相助,少帥軍比起李氏門閥內部憂患重重而言,既有蓬勃生機又有少帥這樣的将領,贏面本就很大。”

龍葵皺眉道:“所以呢?王毓因得罪寇仲而被軟禁,那補償呢?”

“補償?”王猗朝她看來,目光深深,“補償便是從今日起,我将全力相助少帥,他要奪取這天下,我便助他成為這天下之主!”他的聲音并不如何大,語調甚至十分柔和,卻偏生堅定如斯!

“什麽?!”師妃暄再無法維持平靜,失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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