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長安

天下分裂,征戰連年,各地霸王軍閥,均有一套對付敵人偵察滲透的方法。既不能不讓促進貿易的商旅通行,又不能任由不良份子湧進來,如何取得平衡,代表着政策制度的成功。

由于地理形勢的優越,關中的唐室在控制人流上有最出色的表現。自入主長安後,唐室李家增設關防,于入關要塞的潼關和黃河水路布重兵、置官署,屬民出入不但需戶籍文件,還要有各地督府發放的往來批文。外地欲往關中做生意,又或遷徙的移民難民,更須得官署批核安置,對人日的徙移有嚴格的限制和規定。

但琅琊王氏的車隊駛入長安之時,竟是無人來查,只因馬車之上有王氏的族徽。在這車隊之中除卻中間那輛格外華麗的馬車之外,一雙騎在馬上的男女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男子一身青色武士袍,并無甚出衆之處,但面容英俊,皮膚白皙,整個臉的輪廓便如用完美的玉石雕刻,但有如此樣貌還不如何出奇,奈何他目光灼灼,充滿霸道的男子氣息,怎不引得街上之人頻頻注目?不僅如此,伴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一身絢爛紅裙,寬袖瘦腰,黑發如墨,面貌之美難以筆墨繪之,氣質高貴,雍容優雅,且別有一種冶豔迷人的風情,非是尋常女子可比。

這二人騎一雙名駒,不時側頭細語,看似親密無間。

“你為何就這麽放過了那王猗?”始到此刻,跋鋒寒才問。

龍葵輕笑,“放過?這怎是放過,他不是還承諾要助寇仲登上至尊之位嗎,這個承諾可是不輕。”

“可這于你而言,又算得了什麽補償?”

“補償?”龍葵的目光一閃,“連我自己尚不知想要的是什麽,他又能給我什麽補償,不過這個王七很聰明,他應是看出我是為為難他才跟着他去王家,并提出補償。因我本就沒什麽想要的。”

“沒有什麽想要的嗎?”跋鋒寒不知為何,心中驀然一緊。

“嗯,如此,也沒什麽不好,寇小仲那副因欠了我而惴惴不安的臉色不是很好笑嗎?更何況,”她頓了頓,“這個王七能不能做到還是兩說。”因她的記憶裏,這位寇小仲可是絕對無緣當皇帝的。那晚,寇仲驟然聽到王猗承諾之時,先是愕然呆住,然後微透出的喜色,再後卻嘆了口氣搖頭拒絕的場景,着實讓她心中的那點怒氣已平了,且滿心溫暖,當時在場的衆人應無人不知寇仲拒絕的乃是什麽,但他仍是尊重自己的意願,幾乎并未有絲毫猶豫便拒絕了那樣大的誘惑!或許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即便在那個最危險最慘烈的夜晚,寇仲與徐子陵看向她的目光卻那麽真誠,她可以助他們,但他們待她卻并無一分目的性的刻意,反倒只有出自本心的那種真誠,便是這種真誠讓她在最初的時候便決定要随着這兩人走,看看這個世界,結果一如她想象的精彩。

“我沒有想過你當真為了寇仲而放棄計較。”

“哦?你以為我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龍葵道。

跋鋒寒啞然,看她的面色卻不似生氣,是以低笑道:“是啊,我以為你一向睚眦必報。”

“嗯,所以說我們這次在長安要替王七多惹一些麻煩才好。”

一旁華麗的馬車中傳來一聲嘆息,一只手将車上窗簾拉開,“龍大小姐還真不避諱于我,猗深感榮幸。”

王猗感到有些頭痛,當然,他早就預料到了在他表示加入寇仲陣營之後會有諸多麻煩,雖然他是以個人身份表示支持寇仲,但家族之中也是默許了的,所以家族的資源他是可以調動一些,卻非全部,但他自信足以應付面對的一切狀況。

初投靠來不能完全得到寇仲的信任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寇仲獨自去見窦建德,将他推給徐子陵還是讓王猗有些始料未及,因此時李唐正與窦建德交戰,更要圖謀洛陽,洛陽若失,寇仲的少帥軍即有覆滅之危!但即便是此刻,寇仲也并未讓他出手相助,自己做出這個承諾便已做好這方面的準備,卻想不到寇仲一字未提!

若有他出手,窦建德絕對會給上八分顏面,因王氏在山東勢大,即便是窦建德這樣的一方霸主,亦是不敢得罪這樣的百年世家。

但寇仲只是讓他助徐子陵來對付香家。于王猗而言,這個香家他自是知曉的,遍布天下的妓院與賭場就有許多是香家的産業,但說實話王猗以往從不曾将這個香家放在眼中,他們這些百年世家的倨傲清貴讓即便睿智如王猗,亦是不屑于去研究一個暴發戶般的家族。

不過是覆滅香家罷了,原本以為簡單的事情卻在了解香家的錯綜複雜之後而感到微微棘手,更兼他們竟與魔門有勾結,不能太過急躁,只怕這香家龜縮到洞中去無處尋,只能來暗,還不能讓香家人發覺。

因此徐子陵已早早帶着雷九指幫他僞造的身份文書潛入了長安,而王猗卻同跋鋒寒、龍葵一道光明正大地自長安城門而入。

一方為明,一方為暗方為上上計。明的這方要咄咄逼人,最好逼得那香家狗急跳牆,将家族力量盡起,而暗的那方要不着痕跡,将這不知禍害了多少人的毒瘤世家連根除去!

王猗向來亦是心志堅定之輩,自決定相助寇仲便有預感會面對種種困局,而這誅香定然是寇仲予他的第一次考驗,而跋鋒寒、龍葵與徐子陵又豈是好駕馭之人?自己雖已有了全盤的計策,但亦要這些個驚采絕豔的人願意配合才好……

想到此處他眯着眼往外看去,陽光灑在外間策馬的那對男女身上,正似籠了一層光暈,耀目得厲害,心中莫名便有些堵。

所有人都道龍葵與那跋鋒寒是一對,但他卻更信任自己的感覺,最初見到這兩人的時候,他們絕非那種關系,即便有着表面上的親密,但從他們的眼中看到的更多的是挑釁與刺探,他們之間的氛圍很奇特,暗潮洶湧。

但王猗相信他們并非情人的關系,他向來信服自己的判斷。

這次相見,他卻忽然不那麽确信了,因這二人之間确實多了些什麽,讓他心生不喜的那種東西。

許是愛情,又許是多了更讓人無法融入的那種信任與親密。

他本就失了第一步,本以為此時追趕而上并不算晚,但此時看來,卻仍是稍嫌晚了一些呵……

不過只是些微悵然,他的唇邊便露出一抹微笑,目光晦暗不明。

當王家車隊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了長安,必然引起多方注目,尤其車隊中兩人,自寇仲、徐子陵名揚塞外,又有誰不知他們有個好兄弟是突厥高手跋鋒寒,即便草原上的武尊畢玄亦是拿他無可奈何!又有誰不知與他們一道闖下諸多奇跡的還有個奇女子,傳聞她殺人如麻似是惡鬼羅剎,卻偏生美貌無比,天下無雙。在寇仲與徐子陵不曾回到中原之時,這些故事便如傳奇一般傳遍了中原大地,在長安這個李唐的政治中心,亦是每天都可聽到人們對此議論紛紛。

王猗聽着車外百姓們的竊竊私語,低聲嘆道:“宋閥果然不可小視。”

安靜守在王猗身側的綠衣女子不禁一怔,忍不住道:“公子何出此言?”

“若非宋閥刻意放出這些風聲為寇少帥造勢,又何以遠在千裏之外的草原上關于寇少帥的一舉一動,即便是長安都能傳得有模有樣、有根有據?”王猗思忖道:“綠衣,等到了我便拟個單子,你替我發帖子給這些人,就道我請他們前來赴宴。”

“是,公子。”婢女低眉順目道。

車外跋鋒寒與龍葵并無異色,他二人皆非在意旁人目光之人,是以雖自進城起便被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但他們卻毫不在意,他們自知不坐車便這般騎馬昂首踏入長安在這個時節有多讓人驚詫,因他們本就是寇仲一黨,李唐謀取洛陽,寇仲為少帥軍必保洛陽,在此敏感時刻龍葵與跋鋒寒卻這般高調地進了長安!怎不讓各路勢力詫異莫名!

龍葵與跋鋒寒當然知道此番前來會帶來多少麻煩,但為了看一看王猗的本事,他們對此倒是興致勃勃。

“你發現了多少?”龍葵笑道。

跋鋒寒挑了挑峻挺的眉,“左邊三道,右邊兩道,前方四道,皆有殺意。”

“哦,這些不善的目光應該并非全部。”龍葵似笑非笑道:“待得這些人知道我們來長安做什麽,必然更加疑神疑鬼、忐忑不安。”

“尤其是那些和池生春有勾結的人。”跋鋒寒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我想在這長安,應有不少試劍的機會!”

“嗯,聽聞你原本是想在草原事了之後獨自去草原深處修行?”龍葵忽然問。

跋鋒寒一愕,“是寇仲告訴你的?”

“對。”龍葵想起寇仲告訴她時候鬼鬼祟祟的神色,不禁一笑,“為何改變了主意?”

“因我發現與高手相鬥更有利于武道的修行。”跋鋒寒的話冠冕堂皇,“而這座長安城中更是卧虎藏龍。”他緩緩笑道:“我很期待啊……”

“是嗎?”龍葵淡淡微笑。

跋鋒寒目不斜視,“當然。并非為了你,龍葵。”

龍葵卻笑了,為他的畫蛇添足而心情愉悅,是以答道:“我也很期待。

長安城的巍峨壯麗近在眼前,這二人帶着笑容昂首踏入,自有睥睨天下的霸道氣勢,無畏無懼,神采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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