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沒區別個蛋。
早上起來老子濕了褲子。老子一把年紀夢遺,而且還清醒地記得睜眼睛之前那個夢。
夢裏面也沒什麽具體的步驟,也沒什麽接連部位詳細的畫面,就是唐曉壓在我身上,瞪着狗眼睛對着我吞口水,兩只手鉗子一般攥着我的手腕,下半身一個勁兒地動。
我吓醒之後,震驚地對着牆壁呆了良久,第一個反應是揍死唐曉,第二個反應是揍死趙小丁。
孽徒!!讓你說老子受,讓你說老子性冷感,他媽的老子做個春夢都被唐曉壓!壓你媽蛋!壓你大爺!
老子都抓狂了,把腦袋埋在舊棉絮裏一陣兒地捶床。
唐慫貨不在,身後被窩裏冷飕飕的,不知道他走了有多久。
我揉着太陽穴爬起來,偷偷摸摸換了條內褲,然後去院子裏的水池洗臉。
唐爸爸早早地出門上工,還跟我打了聲招呼,唐媽媽坐在大堂躺椅上曬太陽,趙小丁和小黑羊酣戰一夜,仍在死睡中。
唐曉端着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玉米饅頭從院後廚房出來,陡一看見我,差點整個盆都給倒了!
“哎喲,唐唐,走路看着點,別摔了。”他媽還以為他被什麽東西絆住。
唐曉手忙腳亂地接饅頭,還是掉了兩個在地上。他蹲下去撿起一個,把外面沾了灰的皮撕掉。
我走過去把另外一個也撿起來,跟他一起蹲在地上撕皮。
“哎喲,掉了就別吃了,髒!”唐媽媽心急道。
“沒事,”我沖她笑,“不吃浪費。”
唐曉悶聲不吭地,把他撕幹淨皮的那個遞到我嘴邊,我低頭叼住。又幾下把自己手裏那個弄幹淨,塞他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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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頭來接,我這才注意到他兩個大黑眼袋,似乎昨晚一晚上沒睡好。
現在才想起來,昨晚一聲呼嚕都沒聽到。
“唐唐是不是沒睡好?”他媽還問。
唐曉把腦袋低下去,叼着饅頭支吾着說,“蚊子。”
蚊你媽蛋,點着蚊香搭着蚊帳呢哪兒來蚊子。撒謊的時候不要光注意撒謊對象,還要注意旁邊有個當事人好嗎!
唐曉十分心虛,蹭一下站起來,什麽話都不說,蹬蹬地跑回廚房去了。
他媽還樂呵呵地沖我笑,“他就這樣,話不愛說。”
“我知道他,”我也笑。
他媽媽一臉暖洋洋的笑,一邊跟我繼續聊天,一邊上上下下打量我。我被看得背脊一陣陣發麻,總覺得她老人家知道點兒什麽。
唐曉端着盤香噴噴的榨菜炒肉絲跑進來,看見我在幫他媽穿針眼,腦袋一擰,紅着脖子又跑了。
跑你蛋啊!說句什麽把我也捎走啊!我跟你媽單獨待在一起緊張死了!她從我媽媽的爸爸問到我爸爸的媽媽,生辰八字都要問出來了,我緊張得直手抖,這針眼穿了五分鐘都沒穿進!
唐媽媽根本不用問我喜歡吃什麽,直接樂呵呵地跟我說,“我下午買幾斤鮮排骨,晚上讓唐唐燒糖醋排骨,再加蒜香茄子,醋溜白菜好不好?唐唐說你現在不喜歡吃姜絲牛肉啦?焖個雞好不好?”
……姓唐的你和你媽平時都說些什麽!
趙小丁熊玩意兒賴床不起,唐媽媽的交流對象完全變成我,我笑得嘴角都僵了,如坐針氈地陪唐媽媽吃早餐,吃了兩個玉米饅頭夾榨菜肉絲,一海碗玉米粥,無數鹽炒花生米。唐慫貨低着頭光給我夾花生,也不來幫忙插句話。
他媽繼續拷問,把我祖宗三代都摸清楚了,在哪兒長大,在哪兒讀書,演戲之前做過什麽工作,有沒有女朋……
唐曉一口玉米粥嗆在喉嚨裏,咳咳咳咳咳!
離他最近的一整盤榨菜肉絲全毀了,都是他噴的玉米粒。
這小子腦子裏真是屁大點兒心思都藏不下。
我坐在他旁邊無敵尴尬,面上還是淡定地笑,起身幫忙整理桌面。
唐曉捂着嘴拼命咳,把被荼毒的榨菜肉絲端起來,漲紅着臉又往廚房溜。
剩下老子對着他媽,尴尬地笑笑,“咳,還沒有女朋友。”
唐媽媽嘆了口氣,“唉,我們家唐唐也是,這麽多年都沒帶個人回來。我這身體不好,也不知道能撐多少年。就指望以後有人能好好照顧他。”
我只能偷偷咽口水,臉上恭敬地笑,這種時候千萬別說話,越描越黑。
他媽媽根本不用我開口,自己又樂呵起來,“他老跟我們說你,可崇拜你了,還把手機裏你的照片給我們看。你真人比照片還好看,小夥子幹幹淨淨的,好啊。”
老子精湛的顏技都要蓋不住臉紅了!媽蛋慫玩意兒,我怎麽不知道什麽照片,什麽時候偷拍的!
“他說他不懂事,老惹你生氣,你也不怪他,還幫他不少,”他媽媽實心實意地說,“我替他爸一起謝謝你。他說話笨,不懂跟人來往,你要是煩他了別憋在心裏,批評他讓他改。”
我笑着搖頭,“他不煩,”還昧着良心添了句,“我沒生過他氣,他很懂事。”
那能氣得過來麽?要跟他那慫樣計較,三兩下就能噎死。
唐媽媽又嘆口氣,“他小時候跟誰都不說話,也不會笑。我呢,一直身體不好,累了一大家子人。熬到現在我算看明白了,人這一輩子啊,開心,健康,比什麽都重要。只要他高興,只要他身體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是老生常談,但我聽着還是轟然熱了一腦袋,耳朵邊心跳咚咚的。
老子說話都有些抖了,下意識地表決心,“……阿姨您放心,在外面我看着他。只要有我在,不會讓他受半點兒委屈。”
唐媽媽欣慰地笑,又眯縫着眼上下打量我,越看越喜歡似的。我緊張得手心都出汗,回想我們剛才那些對話,心裏明白這位媽媽算是門兒清了。
也是,兒子是她養的,那副見了某人就犯二的呆逼模樣又不是看不出來……
人家是先告白,再出櫃,再得到家長的祝福。他慫得半句屁話都沒敢跟我說,倒是他媽先來認兒婿……
趙小丁說得沒錯,唐媽媽是個好媽媽。唐曉小時候不吭不聲不理不睬的,是多虧了有這麽一位好媽,還有好爸。
這一家人走到現在都不容易。
正這時候趙小丁這熊貨打着哈欠從外面跨進來,“阿姨早!師父早!……咦,師父你臉怎麽這麽紅?”
……
我如坐針氈地熬過整個早晨,開車出門的時候都還是思慮重重。
唐媽媽的态度給了我莫大的勇氣,我斜眼瞟着坐在副駕駛的唐曉,心裏知道我跟他這就算是定了。要不要跟我開口是他的權利,但是帶着他走下去是我的責任。
我抽着煙看往風景區的路,煙霧缭繞的翠綠山林在視野裏越來越近,心裏漸漸有了盤算。
唐曉擠隊伍買票的時候,我給楚複旦打了個電話。
“你比原定計劃還要再推遲三天回來?!”楚複旦在電話那頭瘋魔了,“梳子大哥,梳子大爺!離婚都沒你這麽狠哪!幫幫忙啊!”
“啧,兄弟我終身大事,你才是幫幫忙啊!”
你懂個毛線!我這是請假去挨揍,三天還不夠養傷!
“師父你要去幹嘛?”趙小丁鬼鬼祟祟,滿臉八卦。
我把電話一挂,往他腦門上彈了一下,“師父要為愛斷腿,趕快陪老子這幾天玩盡興了,沒準這是人生最後一場歡愉。”
“那你趕緊把套套用了呗。”
“滾。”
大山裏空氣清足,日光溫暖,我站在山泉邊深吸了一口清新水汽,自覺前路大好,無限可能。
老子攢足精神,卯足氣力,回去奮力一擊!
……
幾天之後我們結束在唐曉家鄉的旅行,背着大包小包的臘腸、腌蘿蔔告別了唐爸爸唐媽媽,還了租來的車,坐上去機場的大巴。趙小丁這幾天玩得十足盡興,歪着腦袋枕在小場記身上睡得是嘻嘻呼呼。我跟唐曉“同床”了幾天,想摸不敢摸,想親不敢親,想抱怕夢遺,都緊張得沒怎麽睡,兩人都有點兒蔫。
“學長,”他低聲喚我。
“嗯?”
“你不跟我們回去,”他剛知道我改簽了機票。
“嗯,我回趟家。”
他屁股在位置上挪了又挪,“我,我也……”
“你不能來。”我故作冷淡。
我回去挨揍呢,我爹歲數大了,揍一個剛夠,揍兩個手疼。
再說你小子笨嘴挫舌的,又不懂看人眼色,木着臉傻不啦叽的,指不定兩句話不合,我娘也加入戰局。
他低着腦袋不說話了,在那兒神經質地用手指摳着手機屏。
我知道他忐忑緊張,不明白我都到他家去了為什麽不讓他去我家,但是我硬起心腸要磨砺他的心智——趙小丁說他慫都是我慣的,讓我多鍛煉他一點兒,逼逼他。
最好再來個情敵吓唬他!趙小丁說的時候十分興奮,師父你想有競争者了他該多緊張啊,腦子一熱趕緊來告白!
聽着像是個好主意但是我現在着實找不出情敵。行了先這麽晾着他吧,冷他幾天讓他想想。
他媽的老子現在是陸總又帥又有錢,異性戀界的鑽石王老五,同性戀界的新競萬人迷,你再不把話說清楚小心老子跟人跑了。
我這已經變成了心病——我都為你彎了,你連句“學長我稀罕你我們倆在一起吧”都說不出口,再慫也不能慫這茬兒上。
非得逼他開這個口。
我打定主意就繼續冷淡他,雲淡風輕地囑咐他回去好好排戲,自己照顧好自己。然後我就眯縫起眼睛裝睡不理他。
這小子鬼鬼祟祟,一會兒偏頭看我一會兒又偏頭看我,手指摳着手機屏越來越用力,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微地擡了擡手臂。
然後又頹然地縮了回去。
我第N次被他慫得心傷,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徹底閉了眼。
不知道怎麽的,最後還是睡成了我躺在他懷裏他摟着我的扭曲造型,趙小丁唏噓着喚我們,“師父,小糖包,起來別抱了,車上人都走光了。”
我爬起來拎行李,唐曉還是一臉暈乎地用爪子撓臉。我這次借着燈光明亮,仔細一看,他的耳根都紅透了!
你這次是在裝睡吧,慫貨?!
他們的航班比我早,過安檢之後我在候機廳送他們,特別囑咐趙小丁,“回去路上你別欺負他。”
“我哪兒敢嘛,我知道他是你的糖糖小寶貝兒。”趙小丁油嘴滑舌的。
“別找茬逗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保重啊師父,跪之前先往褲子裏墊個護膝。回來套套你再不用的話我給小糖包了啊。”
“……”
唐曉悶頭悶腦地擠過來,欲言又止。
“怎麽?”
“我……給你發短信。”
我往他後腦勺上拍了一把,“走吧,回去見。”
這小子回回都這生離死別的慫樣。
這位唐黛玉走幾步回個頭,走幾步回個頭,比幾個月前出發去拍戲還墨跡。我雖然嫌棄他,其實心裏也十分舍不得。我這是別了溫柔鄉,回頭只身闖虎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