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書版番外《糖心》Part 2

你被他的美色騙上了過山車,什麽時候下的車你并不知道。因為你坐到一半就已經吓暈了。

醒來時,你發現自己躺在他懷裏。

你差點再暈過去一次……

你在他面前丢盡了顏面,他一定又讨厭你,又瞧不起你。你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坐過山車竟然吓到暈倒。就算是這樣,他都還是主動跟你說話,還關心你好點兒沒有。你心裏感動得不得了,努力醞釀了好久,才敢繼續跟他說話。

你們聊電影,聊你為什麽會粉上他這個偶像,聊你初遇他的首映禮。你很慚愧,你撒謊了,你說你遲到了,不敢跟他說你當時見到了他,不敢說你偷看他玩吉祥物玩偶,不敢說你對他一見鐘情。你覺得那樣太變态了,會讓本就不讨他喜歡的你更加不讨喜。

你們說了好多好多話,幾乎達到了你之前一天之內能跟別人說話的上限。你覺得他真好,真聰明,你說什麽他都有耐心慢慢聽下去,你說什麽他都明白你的意思,甚至能幫你說出你要表達的意思。你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他會主動地挑起話題,而且都是你特別想談論的事情。

除了你的母親,你從來沒有遇見過一個對你這樣有耐心、又這樣了解你的人。你一直是一個孤獨者,雖然你可以在長久的接觸中跟同學們慢慢建立起友好的關系,但你永遠都不能真正融入集體。你說的話經常被他們不耐煩地打斷,他們也經常因為你的直來直往、莽撞單純、不懂人情世故而發笑。即使像佩佩那樣十分要好的朋友,她對你也更多的是同情和關照,并不能真正理解你的內心世界。再者說,她有她的朋友圈,有她的成長背景與生活軌跡,你只是她額外關照的一分子。你珍惜與她的友情,但仍然覺得孤獨。你曾以為你與你周圍的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

而他是那麽善良溫和,那麽善解人意,那麽成熟睿智,他在你孤獨的世界裏打開了一扇窗。

你突然有種沖動,不想他離開,不想這次游樂園之旅結束。你不想回到沒人理解的孤獨中去。你曾經很習慣這種孤獨,可是那一刻你突然發現,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是這麽美好,天與地都在你們之外旋轉,你置身其中,不再是旁觀者。

你戀戀不舍地跟他告別,并且前所未有地期待着下次相見。可是周四的時候他沒有來看你的表演,他打了個電話,說他有事不能來。

你很驚慌,并且內疚。他是一個演員,一個有正當工作的人,并不是時間閑散的學生,他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你這樣要求他實在是強人所難,仗着他人好關心你,就不顧他的辛苦。你趕緊挂了電話,不敢再打擾他。

這樣已經很好了,你安慰自己。你跟自己的偶像一起吃過飯,一起聊過天,一起唱過歌,一起去過游樂園。他是個比你想象中還要優秀還要善良的人,你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獲得了很多鼓勵。你不奢求更多。

——不奢求更多的你,傷心得又兩個禮拜吃不香睡不着。

兩個禮拜之後,你又演了一場同樣的話劇,散場卸妝之後,你在休息室門外看到了他。

他這周騰出空來了,專門來看你演的話劇。

你吓到把手裏的可樂都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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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為什麽這麽慫?

他請你去吃燒烤。一路上你使勁給自己打氣,千萬不能再慫了。你勇敢地主動挑起話題,“你來看我啦?”

你不知道這話是不是說得不太對,因為他眼角抽了抽,好像受了刺激的樣子。

不過他脾氣很好,并沒有發作,“嗯,你演的誰?”

他果然沒有認出你,你又慶幸,又得意,又失落——真是百轉千回繞腸愁,少年心事無人知。

你說你演的是那個胖子,他誇你演得很好。他一句接一句地誇,誇得你都不好意思了。你臉燙得要爆炸,簡直恨不能跳起來逃跑——你的偶像坐在你面前,你的偶像請你吃燒烤,你的偶像還不住地誇你,你哪有他說的那麽好。

他還勸你簽青年劇院,有理有據,分析得很有道理。他懂得真多,真不愧是你的偶像。

經他這樣一指引,你覺得你整個人生的道路都明朗起來。他像一盞明燈,破開蒼茫大霧,他不止是你男神,還是你的神。

唉,你真是一丁點都不癡漢。

你又不知道他會來,所以又沒有帶上錢,你仍然向他保證一定會賠他墨鏡。他仍然是不在意。他說跟你電話約時間,你很忐忑地問他可以打電話給他嗎,他說當然可以。

他還說,“再忙都會接你電話。”

這句話在之後的數天都徘徊在你夢裏,每當你回想時便會面紅耳赤,在床上在桌前縮成一團。他為什麽會對你這麽好?他對每個人都這麽好。他真善良。

可你還是不敢打電話……

當然是因為你慫……

不過,還因為你想清楚了,你不能這麽回報他的善良。他從來沒有主動聯系你要過錢,顯然以他的身份和收入并不計較這點錢財,他在乎的是那副墨鏡的價值——是他喜歡的人送的,那是有象征意義的。

你決心賠他一副一模一樣的墨鏡。你還記得他戴着墨鏡出現在學校門口、被你不小心撞了一下腰時的樣子。你憑借對那副墨鏡依稀的記憶,利用你為數不多的閑暇時間,跑遍城市裏大大小小的商場,也翻遍了網店……找了一個月,還是沒有找到。

你心裏好慌,擔心遲遲拿不到墨鏡的他更加傷心,擔心他喜歡的人對他發脾氣,怪他弄丢了禮物,你不想因為你的關系害他倆關系不和……你說你這人吧,人又慫,腦洞還大,怎能不更慫?

更讓你心慌的是,你給話劇社寫的一個劇本要去參加市裏的大學聯賽,佩佩竟然提議說發給他看看,讓他指導指導。你又緊張,又期待。你不讓佩佩告訴他是你寫的,但卻忍不住天天追問佩佩他看了之後有何指教。佩佩被你催得不耐煩,讓你自己打給他問。你扭頭一溜煙就逃跑了,躲回宿舍繼續上網找墨鏡。

這天晚上你正在宿舍用室友的電腦上網,你的手機突然響了。

你拿起手機一看,立馬手一抖把手機揚飛了出去,砸到對面床的室友身上。

“卧槽!包子你幹嘛呢!”你室友罵道,撿起手機一看,“哎?陸遙書學長?這不是你偶像嗎?你偶像給你打電話啦?!”

你飛撲過去搶走手機,哆哆嗦嗦地接了,一邊接一邊跑回自己桌前,卻因為太過緊張而噼裏啪啦撞倒了桌上所有東西。

“學長?”

他在那頭帶着笑意說,“怎麽沒打電話給我?”

你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手足無措地解釋,“我,墨鏡,我,錢……”你還是沒找到同款的墨鏡,如果再找不到,就只能還他錢了。

“哦,不是那個事兒,”他說,“佩佩把你劇本給我看了,裏面有些問題我覺得需要調整。你現在有時間聊?”

你這次直接把臺式電腦都給撞翻了,“時,時間有,你,你說。”

“包子,你要不要喝點兒汽水冷靜下?”你室友打趣道。你順手揪了本書去砸他,他誇張地一聲慘叫。

但你确實不太冷靜,你緊張得全身發抖,只能一邊抓着手機,一邊從衣櫃裏翻翻找找,把你平時常戴的帽子翻出來戴上,這才好像跟外界有了屏障似的,好像自己滿臉通紅的窘态不會被你學長看到似的,略微安下心來。

他對你的劇本作了認真的指導,你們聊得很順暢,很愉快——至少你自己這麽覺得。最後你不知道哪裏來的狗膽,竟然邀請他下周來看這個話劇的排演,順便把墨鏡錢還給他。

這可真是你追星史上的一大飛躍,連你室友都驚訝不已,啪啪啪地為你鼓起了掌。

你用枕頭捂住了室友的添亂,他一直在掙紮,在你挂電話之前,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子竟然大吼出一句,“學長他喜歡你!”

你緊張得不行。不知不覺當中,這句“喜歡”變得如此難以啓齒,你越來越擔心你的偶像、你的學長發現你“喜歡”他,擔心他會拿你當變态,他會讨厭你,再也不跟你說話——你十分心虛地這樣認為着,并沒有發現這是因為你的這份“喜歡”漸漸變了質。

你好不容易才把室友的嘴給捂死了,轉頭來看手機,你學長已經挂了電話。

完了,他一定聽到你室友那句話了,他說不定已經開始讨厭你了,你一下子又垂頭喪氣起來。

你給自己打了好多好多氣,努力地振作,希望以他的善良并不會介意你的孟浪。幸運的是,第二天你終于找到了那款墨鏡,原來那是幾年前的老款,市場上早就沒有在售了。

你覺得你學長真是一個專情又深情的人——戀人幾年前送的禮物,到現在還完好無損地保存着留在身邊。

你很感動,但又莫名地心裏發酸。當晚睡覺時一想到這個,你就滿嘴泛酸水,難以下咽。你想象他跟他戀人在一起的場景,突然又有了那種旁觀者的孤獨。

他們在一起一定很幸福。

他對所有人都這麽好,都這麽照顧。你只是他的粉絲,他的學弟。你并不是特別的。這副墨鏡的原主人才是。

你徹夜失眠。

後來你把墨鏡包裝得好好的還給他,他卻似乎并不很開心。你心裏也明白,這畢竟是你補送的,并不是原來那一副了。被你踩壞的那一份心意,大概再也無法彌補。但他還是對你很好,看你們排演,還指導你們。

他明明有很多事情要忙,卻專程來看你們一群學生排練。他真的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好人。

你跟你室友們這麽感慨,這群壞小子們居然說,“他是沒有片約閑的吧?”“也沒看他最近演過什麽啊。”

你卯起勁來要把他們統統揍一頓,可惜他們人多勢衆,反把你壓在床上蹂躏了一頓。

你真是傷身又傷心,決定再也不跟這群混球講話了。

幸好你還有你的好友佩佩,雖然她也狠狠嘲笑了你一番,但她還安慰你不要傷心,保證她會再幫你把學長約出來。她異乎尋常的熱情與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讓你覺得有些莫名的恐懼,不過你還是忍不住想早日再見你學長,所以對她惟命是從,任她擺布。

佩佩真是一個高效率的人才。第二周他又會來看你們排演,啊你高興壞了。你提前幾天就買好了兩張電影票,上周你們才聊過這個新上映的電影,他很有興趣。

他果然來了,還開了車來,帶了他朋友的孩子——就是之前那個熊孩子。

他答應跟你一起看電影,還請你跟佩佩吃飯。

啊你高興壞了。

那天你跟他說了好多好多話,你們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吃爆米花,一起談論剛看的電影。那天發生的一切都像一個彩色的夢,你覺得電影院的上空飄滿了氣球,街道上每一個人的神情都歡天喜地,廣場舞大媽們風姿綽約,連他的車轟動油門的聲音都像一首《月半小夜曲》: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他占有……

——你的歌沒挑對。那晚之後,你有大半年再沒有見到他。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邊星宿。

仍然聽見小提琴,如泣似訴再挑逗。

為何只剩一彎月,留在我的天空。

這晚以後,音訊隔絕。

你苦逼透了,夜夜聽着這首歌輾轉反側,少年心事幾人知,唉。

他實在是太忙了,一定是在外地拍一個很宏大的電影,他連你們去市裏參加話劇大賽決賽都沒能來看。他既然這麽忙,你也不敢打擾他,從來都沒敢主動打電話給他。

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失落。

但是你一點都沒有因為沮喪而頹廢,一點都沒有放棄排演、放棄學習。你反而更加認真努力,更加拼命上進,你連坐車的時候都在看書看電影,打工炒菜的時候都在背臺詞,端菜的時候都在走臺步,無時不刻不在思考新的故事、琢磨舊的經驗,你的同學朋友們都說你走火入魔了。你并不以為然,你是發自內心地喜歡演戲,也發自內心地想離他再近一些。

他和你的夢想,都在同一個方向,同一片天空。你閉上眼睛就能感覺到他們的光芒,他是夜空裏最亮的星。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裏。

哦哦哦,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指引我靠近你。

很好,你這次挑對了歌。

你的癡漢又一次感動了上蒼,你在打印青年劇團的海報時,走進了他開的廣告印刷店。

看見他帶着一貫的溫和笑容從裏間走出來,你驚掉了手裏的海報筒,剎那間心跳都停滞了。

眼前像炸開了無數個七彩煙花,時空扭轉,仿佛置身綠水青山之間,他于竹林中現出身影,仗劍而立,白衣飄飄,眉目英挺,回眸一笑間一劍刺穿了你的心髒……

你這都是些什麽腦洞,俗,俗俗俗。

他把你帶進裏間,讓你坐在沙發上,還招待你喝水,還(隔着帽子)摸了你的頭。你高興得快瘋了,卻用盡全身的力氣不讓自己露出窘态。見他一面太難了,你不能出一點差錯。他還是像從前那樣關心你,你趕緊把你最近的生活說給他聽,你聽從他的建議簽約了青年劇團,每天都認真地學習工作,你還邀請他來看你演的新劇。

可是他明顯很忙,有些猶豫的樣子。

你有些沮喪,但并沒有放棄。你問清楚他是這家店的老板之後,就決定明天還來這裏看他。你只是來看看,并不會影響他工作。

太好了,這裏離你工作的劇院和你租的房子都很近,你可以經常來這裏看他,只要他不嫌棄你。

他人那麽好,肯定不會嫌棄你的。你還可以幫他店裏幹活。

他真能幹,不僅是演員,是編劇,還開了一家店,是老板。你更加崇拜他了。

接下來的日子,你們的關系越走越近。你有空的時候都會去他店裏,你在自己的狹小租屋裏、用小電鍋做菜然後帶給他,他也經常請你吃飯,一如既往地關心你指導你,他還讓你去他家裏玩,甚至收留你在他家裏睡覺。你們的關系越來越近,你們一起吃飯、看電影、去游樂園、爬山……他經常來看你排戲,還陪你對戲,有你參加的戲他幾乎每一次都會來捧場。

這樣的日子,簡直就像生活在天堂。你每天都很開心,無敵開心。

唯一讓你憂心的事情是他的胃不好,好幾次都疼到差點暈倒。有一天晚上,半夜十一二點了,你剛剛入睡,正是迷迷糊糊的時候,接到他電話。他說他加班時胃病犯了有點不舒服,想讓你送他回家。你抓着電話從家裏沖了出去。這麽晚了,他一個人在店裏,躺在沙發上,臉色煞白,說話聲音低得不行。你心髒疼得要命,連氣都喘不過來,你将他抱起來往出租車上送,別過頭去的時候差點忍不住眼淚。

你很怕失去他,在你剛記事的時候,就記得這樣一張煞白的臉,越來越虛弱的聲音,你記得她最後阖眼時面色瞬間枯萎的樣子。你怕得發瘋。

然而你不能發瘋,你不敢讓他發現你的異樣。你強忍着扮演面無表情,并不知道這個時候你的演技完全為負值。你将他抱回家,喂他吃藥,守着他睡着,徹夜為他炖湯、煮粥,好讓他第二天早上一醒來就能喝到。在廚房忙碌完之後,你回卧室看他,他睡得不安穩,滿額都是冷汗。你給他擦汗,他抓住你的手,輕聲說,“我想演戲。”

你吓了一跳,卻發現他只是說夢話,他的聲音很輕,連抓住你的動作都很輕。他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你覺得他臉上的神情很悲傷,眉頭緊鎖着,像是要哭,但是并沒有哭。

你感同身受着他的傷心,你也很難過。是啊,你想起來了,你的确是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他出現在屏幕上了。

他是不演了嗎?你不敢問。

又過了兩個月,這個問題便有了答案。他跟你說,他寫的一個以他自己為原型的電影劇本正式立項了,他還推薦你在這個戲裏演男二號。

你高興得要瘋。

其實你在他身邊,心情時時都是很平靜的,雖然時常愉悅、偶爾憂心,但少有大喜大悲。你媽媽從小教育你不要大喜大悲,你有過特殊的病,情緒不能太過激動。但那幾天你真是太激動了,一想到要跟他一起演戲,就高興得手腳發抖,要用好大的力氣才能壓制住。

你按照他的指示去試鏡,你準備了很久、很認真,表現得也很好,導演很滿意。試完鏡之後,你聽見導演和制片閑聊,提到男主角的人選,竟然不是他。

他并不會跟你一起演戲,男主不是他,配角們裏也沒有他,他完全不參演。你被他騙了。

不,他并沒有騙你,從頭到尾他其實根本沒有說過他會演。

他想演戲,他卻不演。

你不懂他。你根本想不明白。

你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了,你撒潑了,還哭了。事後你覺得自己表現得蠢爆了,醜爆了。可是你當時太激動,完全沒有自覺。你嘴也笨,話說得語無倫次,不知道怎麽才能勸他。

你被他安慰了下來,被勉強說服。可這顆刺紮在你心裏,偶爾想起的時候,還是隐隐刺痛。你不知道能為他做些什麽,你也尊重他的選擇。正是因為你無能為力,所以你的心刺痛得更加厲害。他什麽都懂,他想得比你多,比你深遠,他好像永遠都是對的。可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你有一種怪異的預感和深深的恐慌。就好像他将你頂上高臺,自己卻往後退了一步,你竭力朝他伸出手,要拉住他,但他一退再退。

你有些害怕,怕他要走了,要丢下你和你們的夢想。你又會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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