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多,謝……咳,咳咳。”靜芳齋後屋內,王嬷嬷雖然已經清醒過來,但經這一場大病,卻也是瘦的雙頰凹陷,形容憔悴,甚至一句話未完,便已是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剛剛進屋不久的惠明見狀,連忙去取了放在一旁案上的藥丸,幾步上前扶着王嬷嬷順了順氣,又扭頭端了放在一旁的溫水,扶着慢慢喂了,足等了半晌,王嬷嬷這方好不容易的緩過來,帶着些不好意思的喘息着說道:“實在是麻煩姑娘了。”

惠明搖搖頭:“您快別與我客氣,如今這靜芳齋上下都知道,您是我的幹親長輩,您再這麽客氣,我可是擔不起了。”

經過這幾日的解釋,王嬷嬷倒也算認下了“舊時幹親”這個說法,只是這會兒提起這一茬來,還依舊有些自責郝然:“你好心救我性命,我這身子卻是……日後只怕連報答都難,哪裏有臉說什麽長輩。”

有了蘇公公的牌子,康太妃宮中的管事少監自然不敢耽擱,往上将王嬷嬷的病報上去後,宮務府往靜芳齋派來的醫女,自然是醫術最好的,來診脈之後,只幾服藥下去,不過一夜功夫,王嬷嬷的高燒便眼見着退了下去,只不過按着醫女的說法,雖然原本只是尋常傷寒,但耽擱的太久,王嬷嬷又年紀不輕,即便退了燒,只怕也要落下病根,日後也需細細調養,王嬷嬷醒來後的虛弱也的确是證明了這一點。

只不過惠明聞言卻是心頭一動,連話語都鄭重了些:“您誤會了,救您的可不是我,是禦前的蘇瑾蘇公公,若不是有他出面,我哪裏能請的來醫女?您日後若有機會,報于他就是了。”

她這般的歲數不提,日後又連身子都廢了大半,連惠明這個禦前女司都是無以為報,還有什麽能夠幫得上禦前大總管的地方?王嬷嬷聞言面帶苦笑,只當惠明不過是随口的謙讓之詞罷了,并不放在心上,卻不知惠明說出的這番話,卻當真是十足的真心實意。

王嬷嬷,甚至包括七殿下在內,在此刻固然是無人問津,但等的日後七殿下登基,便當真會是小陛下身邊最親近得用之人,比之如今的許嬷嬷只有更厲害的份。

加上惠明早已打定主意,無論如何,她這一回也不會抛下蘇公公,自個躲來這靜芳齋,想來也沒有機會如上次一般稱為小陛下唯一倚靠的貼身大宮女。

如此說來,等的瑞王逼宮之事後,她與蘇公公就更是不知會是個如何情形,若是當真事不可違,沒了性命便罷了,但若是有幸能活下來,到那時,說不得還當真少不得王嬷嬷的照應。

惠明救人之時,固然不是為了施恩圖報,但既然人已經救下了,她便也不得不為了蘇公公的未來考慮一二。

因着這般緣故,面對此刻渾身虛弱的王嬷嬷,惠明也是絲毫不曾拿大,又緩言安撫了幾句之後,方又将目光看向了在一旁靜靜盯着火盆的小殿下:“您身子好了,殿下瞧着也安心許多。”

“殿下膽子小,心卻是最好的,我病這幾日,也是吓壞他了。”提起七殿下,王嬷嬷的面容也越發慈祥了起來:“說起來,殿下極少又這麽幾面就能在外人面前放下戒備的,你與殿下,也是有緣了。”

惠明了然的點點頭,上輩子時,殿下身邊但凡有生人出現,即便不靠近來,他也會緊張的渾身緊繃,嚴正以待,一旦當真有了丁點刺激就要炸開來的。

可這些日子看來,七殿下最多卻也只是一個人窩在角落裏一顆顆的數着佛珠,不單對惠明靠近很是習慣了一般,連陌生的醫女宮人過來時雖也緊張,但只要無人理會他,便也能靠數着佛珠維持平靜,如上一世瘋了一般的自殘尖叫的舉動更是連個影子都沒瞧見,放在惠明眼裏,是當真與正常人都不差太多了。

“沒錯,七殿下福澤深厚,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想到這,惠明也贊同的點了點頭,撫着王嬷嬷的手心勸慰了幾句。

惠明這是趕着陛下去賢妃娘娘宮裏的時候,抽空過來瞧一眼,雖有六安留着照應,但也并不能耽擱太久,因此幾句話後便也重新站起了身,臨行前又不顧推辭,硬是将自己剛領的月錢留下了一半,叫幾日前見着的那老內監好好照料着,這才看着天色,轉身回了乾德宮。

陛下還沒有回來,非但沒有回來,還有一個禦前的小內監回來傳了口谕,只說陛下今夜就歇在賢妃娘娘處,吩咐禦前女司們備好明早的朝珠龍袍,由賢妃娘娘處的宮人一并帶回萬禧宮去。

惠明等人是乾德宮的宮女,陛下在別處歇息,便也代表着她們也能得空休息一夜,聞訊之後,除了幾個別有用心、格外“上進”的,剩下的宮人們皆是松了一口氣,只各自收拾了自個手上的差事,除了幾個看門守屋身留下之外,剩下的便都披了衣裳鬥篷,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處,一路閑話着回了廊庑裏歇着。

照例,仍舊沒有人敢與她說話談笑,一個個都是敬而遠之的躲在一邊,好在惠明這會兒也并拿這些當一回事,蘇公公的貂皮比甲就差最後幾針,眼看着天越發冷着,她記挂着早早做成,便只托六安幫着帶了晚膳,趕着回去不過小半個時辰便也将比甲收了尾。

往外看了看天色,冬日裏天兒黑的晚,雖說已是一片夜色,但實際才剛過酉時,倒也不算太遲,惠明想了想,決定還是趁早不趁晚,包好比甲,便又起身圍了鬥篷往蘇公公的住處行了過去。

這樣的時辰,原本想着蘇公公應當還在禦前伴聖駕,不一定能回來,誰知,惠明才剛行到殿後,便正巧遇見了點着燈籠回來的蘇公公與元寶。

看見蘇公公那修長的身形,惠明不期然卻是又想到了前幾日許嬷嬷與她說起的話來,當下面上就又是一紅,立在原處立了一陣,等着蘇公公行到近前方才開口喚了一聲。

蘇公公聞聲擡頭,不及開口,便先從套手裏伸出手來,接過元寶手裏的燈籠提到了惠明腳下:“這麽晚出來,怎的也不提燈?””都是走慣了的,不妨事。“惠明微微低頭,跟到了蘇公公的身後:“陛下歇在賢妃娘娘處,原本想着您這會兒還回不來,可巧就正碰見了。”

蘇瑾還不及回話,身後的元寶想要讨個好,就搶先在後笑道:“可見姑姑與師父有緣呢!”

惠明心頭一跳,想要瞧瞧蘇公公的面色,可燈籠打在自個腳下,擡頭看去卻只是一片的晦暗不清,一瞬間又想到上輩子蘇公公臨走前派了元寶與她解釋的話,惠明心下便又是一緊,頓了頓,方才強笑着開口道:“旁人不知內情,誤會便罷了,元寶你怎的也這般胡說?”

蘇公公沉默片刻,面色在夜幕裏看不分明,只是聲音還平淡的不見一點波動:“下午與信王爺看了看先皇後娘娘的祭祀,王爺方才出宮,便回來瞧瞧。”

見蘇公公徑直略過了這一茬,惠明心下也松了口氣,正巧也到了蘇公公的門口,她便當前一步,一邊開門一邊回頭道:“那可巧了,上回元寶送來的細貂毛,我比着做了一身比甲,您試試,若不是不合适,我也好改。”

蘇公公的步子一頓,聲音裏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給我?”

親手做了貂毛比甲過來,這幅模樣,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嘛,怎的就還說不得了?元寶摸着腦袋正自納悶,一回頭,便看見自家師父目光幽深的盯着他瞧了一眼。

元寶只叫這一眼盯的頭皮發麻,他欲哭無淚,似哭似笑的張開口,正待解釋,卻見師父早已越過他進了屋門。

元寶正要跟上,可緊跟着,屋門在他眼前“砰”的一聲拍到了他的臉前,屋裏頭,只聽得師父那溫和的像水一般的聲音遠遠的傳來:“你當差勞累,實在不必麻煩。”

元寶:……

作者有話要說:

元寶:魚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誰知道!

霸王感謝:【忘憂清樂】扔了1個地雷,超級感謝(づ ̄ 3 ̄)づ【鶴景】小天使仍了一個地雷,感謝支持~【BacK-up 】扔了一個地雷,破費了麽麽噠~【aa】扔了1個地雷,雖然好像是舊文也在這裏一起謝過啦,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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