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良師益友
何瞰愧疚不已，都怪他沒有好好站崗放哨，否則池映帆的筆記本就不會被收走。
邱季楠坐在後邊幸災樂禍，小聲說：“啧啧，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啊。”
池映帆坐在那裏愣了好一會，眼裏所有的神采全都黯淡了下去，在外人看來，可能只是老師收走上課不專心證據的一點小事，但是對于他來說，可能是滅頂之災。
等家裏人看到他的秘密，肯定會将他成績不好的原因，都歸罪在那裏，他們肯定會當着他的面，撕毀一切，并且讓他以後不準再碰。
看到池映帆的臉色不好，何瞰低聲說：“映帆，你別急，等會下課，我去幫你問老師要回來。”
“你少添亂，我會自己去解決。”池映帆必須要在老師通知家長之前，把一切秘密都扼殺在搖籃裏。
下課鈴聲響起，還不等池映帆站起來去追語文老師，老師已經看向了他：“池映帆，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何瞰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更是自責得想要死掉，這一切的原因，就是他沒有及時發現老師走過來。
他很想沖上去跟老師解釋和求情，不管老師怎麽責罵他都行，只希望老師不要對池映帆說什麽難聽話，或者處分池映帆。
可是他挪不動腳步，他沒有任何立場去做這件事，更怕自己主動湊上去惹麻煩，最後還要通知父母來善後。
幾十公裏的距離，父母要麽耽誤一天的農活，要麽耽誤一天的零工，可憐巴巴從村裏走到鎮上，再坐鎮上的公共汽車來淮城的汽車站，然後從汽車站一路問着公交找過來，還會因為不會說普通話可能很久都問不清楚……想到這些，何瞰真的不敢去出頭惹事。
池映帆看都沒看何瞰一眼，他可不知道何瞰有這麽多心理活動，他自己的事情，他不會去怪任何人，并且自己都會處理好。
何瞰去把池映帆的冷漠，當成了是對他的責怪，他委屈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覺得想哭。
來到語文老師辦公室裏，池映帆一言不發，他等着看老師的态度再決定如何應對。
此刻辦公室裏沒有其他老師，因為今天好像組織了什麽教研活動，這一個辦公室的老師，幾乎都出去了，只留下少數幾個看着學生自習，也都在其他辦公室不在這邊。
語文老師指了指自己座位旁邊的椅子，示意池映帆坐下。
池映帆也不多話，安安靜靜坐下。
語文老師打開池映帆的筆記本，從第一頁認真看了起來。牆上的鐘表每走動一秒，發出的聲音都清晰無比，除了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只剩他們彼此的呼吸聲。
直到大課間做操和休息半個小時後的鈴聲響起，語文老師才回過神來，輕輕合上了書頁，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池映帆。
遲疑了好一會，語文老師試探着問：“都是你寫的？”
池映帆點了點頭，眼神裏沒有半分退避。
語文老師沉默了一會之後說：“其實我已經發現很久了，你上課時候總是自己低着頭寫寫畫畫，但是每次提問你，你又都答得上來，文科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我也就沒有多管，想着你是在畫什麽小人書，沒想到，你是在寫小說。”
聽到“寫小說”三個字從語文老師嘴裏說出來，池映帆的心還是揪緊了一下，他知道這三個字對于學生和家長來說意味着什麽。
不務正業！玩物喪志！走火入魔！歪門邪道！虛度年華！被小說害了！因為小說成績差！……
池映帆輕聲問：“老師您會通知我家長嗎？”
語文老師搖了搖頭，繼而微微一笑：“老師不是什麽偉人，但是老師知道夢想是很珍貴的東西，就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從埋在泥土裏開始，要沉澱積累，慢慢破土而出，然後不斷經歷風吹雨打和各種意外，無數艱難險阻，才能長成參天大樹。那是歲月裏漫長的持之以恒，更是天賜的才華需要好好把握。”
“怎麽說呢，我們都明白，要是被其他老師或者你的家長知道了這件事，我覺得對你來說，肯定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我們兩個就把這件事當成我們兩個的小秘密，好不好？但是你也要答應老師，以後不準在主課上再寫了，好嗎？”
池映帆有些愣神，他沒有想到語文老師願意為了他做到這種地步，他的成長之路上，家裏總是對他的老師格外關照，一旦他在學校裏發生了一點事情，不出幾分鐘，他的家裏人絕對就會知道。
為了幫他，而選擇隐瞞池家人，一旦将來東窗事發，絕對會給自己招來麻煩。
語文老師笑了笑繼續說：“然後，你的筆記本可以借給老師一個星期嗎，老師想繼續看後邊的情節。”
池映帆僵硬地點了點頭，他心裏很感激語文老師，嘴上卻說不出來。
“映帆，老師猜想，這應該不是你第一本寫的小說吧。”
池映帆沉默了幾秒鐘之後說：“很小的時候就習慣寫日記，後來一直喜歡讀各種課外書，讀得多了，某天忽然就覺得，我自己腦海裏也有很多故事，也可以記錄下來。一開始作文本上寫，後來筆記本上寫，陸陸續續，這些年寫了不少。”
語文老師說：“也是，如果第一次寫，邏輯架構和筆力，不可能這麽到位，即使是作文再優秀的學生，也做不到。你記得清自己寫了多少嗎？”
池映帆思索了一下，然後說：“記不清，十幾本筆記本吧，有的故事到現在偶爾還會去翻一翻，有的故事卻很幼稚可笑，想要燒毀。”
“但是你最終都沒有去毀掉對不對？”語文老師對自己的猜測很自信，因為他知道，一個能夠堅持那麽多年寫作的人，心底裏比誰都對這些書籍和文字愛得深沉，本心裏絕對不忍去毀滅。
“對，全都鎖進了櫃子裏，無論好與壞，都承載了過去的很多情緒。”池映帆入學以來，第一次跟一個老師說了這麽多，而且都是他心底裏最深的秘密。
語文老師很欣慰：“你現在寫的這一本，應該算是都市玄幻吧，一個經歷過民國歷史和殘酷戰争的人，因為一段奇遇獲得了長生和隐身的力量，一直隐藏身份活了下來，想要揭開關于自己長生的秘密。”
“原本以為自己是唯一獲得了奇異力量的人，卻忽然發現，除了自己，當年身邊的朋友，以及當時的敵人，也都有人一直活了下來，并且得到了不同的奇異力量。那些敵人，甚至在醞釀着一個恐怖的計劃。”
“老師很好奇，你小小年紀，怎麽會把以前主角回憶裏那些艱苦年代和戰争痛苦寫得那麽逼真吸引人？”
池映帆這麽多年一直都是自己默默的寫，除了自己看，不給任何人看，這是第一次有人讀了之後，在跟他讨論情節，他的心裏感覺很奇怪，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不過，至少不排斥。
“小時候爺爺給我說過很多他以前的故事，我把記憶裏那些故事改編之後，就成了主角最開始身世的回憶。其實爺爺以前說過很多驚心動魄的故事，我希望等我将來有更好的文筆之後，可以用更好的講述手法，把爺爺以前的事情都寫出來。現在還遠遠達不到，所以只能寫其他的。”
語文老師驚訝的看着池映帆，他雖然知道池家這樣的家庭教養出來的孩子，無論在心智還是見識上，都遠遠超過其他普通家庭的孩子，但是池映帆今天說出來的一切，卻一次又一次震撼了他。
他不得不承認，現在這些孩子的聰明程度，跟他那個年代，完全不一樣。
“映帆，老師明白了，以後如果你有需要老師幫忙的，随時可以來找老師。”
“嗯，謝謝老師。”
“那你的筆記本，老師就留下來拜讀了，等讀完就還你，可以嗎。”
“好，我先回去上自習。”池映帆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解決掉，可能是老天也在幫自己，遇到了這麽好的一個老師。
他之前看過不少成名作者的事情，在讀書年代，因為寫小說，經歷過老師和家長的毀滅性打擊。
自己竟然是幸運的那一個，得到了老師的肯定，還保守了秘密。
但是此刻的他并不知道，一個星期之後，語文老師把筆記本還給他的時候，他才發現，很多頁上，都被語文老師用鉛筆圈了出來，标注了錯別字，或者病錯句，完全是認認真真看了他的小說，然後用作文的标準在修改。
并且在還給他之後，約着他到學校小樹林裏散步，跟他一起暢談了幾個小時，就聊他小說裏邊的情節和人物架構。
聽完語文老師的很多分析後，他覺得自己對于寫作有了更多深刻的領悟，也知道了在很多情節上該怎麽去更好的處理，總而言之，受益匪淺。
很多年後回想起來，他都很感激這一段經歷，正是因為語文老師對他夢想之路的保駕護航，才讓他後來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