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無題
景奕聽到消息的時候,還不敢相信。然而來報信的那下人說得信誓旦旦,讓人不得不信。
他當場就摔了桌上的模紋硯臺,臉色瞬時間就陰鸷如同要殺人,冷穆的冰凍三尺,把衙門的一衆官員都吓得不輕,跪地上大氣也不敢喘。
景奕是真沒想到啊,蘇三居然還會跑?
那這幾個月的甜蜜日子算什麽?這麽長時間的你情我願算什麽?他送的結心佩又算什麽?!裝的?就為了麻痹他?欺騙他?就為了讓他放下戒備,好順利的逃走?!
景奕磨着牙冷笑,行,真行!裝的可真像!
大手一揮,打道回府!
景奕回到王府的時候,蘇三已經醒了,景奕看見他從床上坐起來,直接甩手給了他一個耳光,氣不打一處來,“你倒是有本事,能騙我這麽長時間!”
景奕的力氣奇大,又正在氣頭上,毫不留情,直接把蘇三打懵了,倒在床上半天才痛叫了一聲,鮮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他是真的動怒了,要不是自己一念之間叫啞巴去跟着他,說不定就真的讓這白眼狼逃出去了,都不知道去哪裏去尋他!說不定這輩子都找不着了!
想到這裏,景奕更是怒意攻心,一把拽起蘇三的領子,還想再打,可一對上他惶恐害怕的眼神,心就不自覺軟了一下,擡起的手又放下了。
景奕盯了他良久,最後才蒼涼的笑了,只說了一句話,卻讓人的心跌落谷底。
“蘇三,你的戲,演得真好,把本王都騙過去了。”
蘇三的嘴角在溢血,可是最疼的地方卻是心口,他死死的揪着前襟,弓着身,難受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想說自己是被逼的,他想說自己是真心喜歡的,可是他不敢說。
他在景奕冰冷失望的目光下,被刺的遍體鱗傷。
他最後只能說,“王爺,我有自己的苦處……”
“你有什麽苦處?值得你演這麽一場大戲,就為了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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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三沒有答話,沉默地扭開了頭。
景奕萬分的失望,餘光瞥到了蘇三腰間的玉佩,心裏一顫,俯身将它狠狠的拽了下來,轉身就要走。
蘇三一慌,下意識就要去奪,往前一撲卻重重地跌下了床榻,摔了個實在。
可他顧不上渾身的疼,慌忙的去夠景奕的手,驚聲喊着:“還給我,求求你還給我……”
他已經要失去王爺了,不能連最後的念想也沒了。
“什麽?”景奕皺起眉頭。
蘇三顧不上其他,直接去掰他的手,哭着哀求:“求求你了,把它還給我……求求你了,王爺……”
一旁的侍衛連忙将他按到在地,蘇三的手像瀕死的白鶴一般,振了一下,便頹然的落在地上。
景奕強迫自己冷下心腸,死死的捏着手裏的玉佩,一字一句道:“這不是你的東西,蘇三,你不配!”
蘇三的掙紮忽然停滞了,他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流,可沒人能看見。
景奕最後又看了他一眼,扭身走了,“把他關進地牢,我現在不想看見他。”
……
書房內,景奕摩挲着手中的兩個腰佩,出神的看着上面的紋路。玉佩摸起來光滑溫涼,木佩摸起來有些粗糙,但也不磨手,能看出是被細細打磨過的。
景奕不禁想到蘇三做這個的時候的樣子,定是極認真極小心的,目不轉睛的打磨着手裏的東西。
嘆了口氣,将兩件腰佩都收了起來。
不多時汪公公就進來了。
剛出了這檔子事兒,汪公公知道景奕心情不好,本不想過來打擾,不過也沒辦法,只得小心道:“王爺,江大人和平夫人來了,在二門候着呢。”
“平清兒?”景奕皺了皺眉,“叫他們回去吧,本王現在沒心情見客。”
“可是……”汪公公猶豫道,“老奴聽着江大人的意思,平夫人似乎是有身孕了,特意來報喜的。”
“……”景奕煩躁的按了按額角,站了起來,“行吧,讓他們進來。”
一衆下人将這夫妻二人引入正堂,都按照位分落了座,奉上了茶水,景奕才淡淡的問了幾句。
平清兒垂首輕言道:“是了,前幾天大夫才查出來的,剛剛足月,所以尚未顯懷,不過大夫說了,這一胎脈象不錯,是個康健的孩子。”
景奕在心裏算了算日子,不由得有些慨嘆,“你們也是有福分的,這麽快就有了子嗣,不錯。”
平清兒又答:“都是王爺賜的福氣。”
“福氣都是自己掙來的,沒什麽賜不賜的。”景奕自己還有個爛攤子沒收拾,并不欲多留他們,只是簡單的叮囑了幾句,“你既然有孕了,就少出門吧,當心受風。”
“謝王爺關心。”
平清兒見景奕臉色不好,陰沉沉的,又見蘇三不在,心裏猜測必定是出了什麽事情。
今天來的時機不對,平清兒正要開口告退,卻聽見自己那耿直丈夫好奇的問:“王爺,今個兒怎麽不見蘇公子?王爺從前不總是帶着他嗎?”
平清兒趕緊暗地裏踹了自己這傻丈夫一腳,結果江祝安還愣愣的回頭,“清兒你踢我作甚?”
平清兒掩面無語。自己的夫君有才華是真有才華,說傻也是真的傻。
景奕的臉色冷穆了幾分,涼薄的開口:“他那會兒跑了,剛抓回來,在地牢裏關着。”
此言一出,江祝安與平清兒都愣住了。
屋裏沉寂了好大一會兒,平清兒才小心措辭,“這個,清兒之前見蘇公子很戀着王爺的,想必這之間是有什麽誤會?”
“嘴長在他臉上,要是真有誤會他不會跟我講嗎?”景奕一提起這個就來氣,說話愈發狠戾,“我看他就是存心的,把所有人都騙過去了!”
王爺的臉色一放下來了,滿屋的人都不再敢說話,氣氛沉得很。這個要命關頭,苦命的汪公公又急急忙忙的邁着碎步進來了,低頭附耳與景奕說了什麽。
一語道畢,景奕的臉色微變,站起身來送客。
江祝安與平清兒對視了一眼,知道這事兒不好插手,只得行禮告退了。
汪公公那會兒只說了一句話,“派去長樂縣的那兩個線人,失蹤了。”
地牢裏陰冷又潮濕,破舊的矮榻上連張褥子都沒有,蘇三縮在床角的一堆舊棉絮裏,冷得直發抖。
開春了,可還是常有倒春寒。
他聽見鐵欄外面有兩個獄卒在扯閑天,一個嗓門粗的說:“所以說,什麽叫爬得高摔得慘,你看看古往今來哪個勾引權貴的小妖精有好下場的?沒有那個本事,偏要去學蘇妲己,最後怕是連個全屍都留不住。”
另一個接話,“可不是,你想想他頂撞過王爺多少次了,恃寵而驕,這次怕是玩脫了。”
那個人嘿嘿的笑了兩聲,“要是王爺把他忘在牢裏就好了,也讓咱哥幾個享享豔福。”
“對着男人你也硬的起來?你對得起家裏的婆娘嗎你?”
“怕什麽?你看他那小模樣,漂亮的很,家裏的母老虎哪比得上,想必那身子也是令人蝕骨銷魂的……”
後面越說越不堪了,蘇三把自己深深的埋進黑暗中,仿佛那邊的燭光裏有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右手下意識的摸到腰間,沒摸到玉佩,只摸到了秀秀送他的香囊。
蘇三緊緊地抓着它。這香囊的繡線并不是上乘的,被他多次摩挲,已經有些開線。他看着上面模糊的山茶花,閉了閉眼,心中一片酸澀和絕望,“秀秀……”
又冷又累,蘇三昏昏欲睡的靠在牆邊,沉睡之際,忽然聽見外面一陣雜亂,有人恭聲喊着王爺聖安,有人在亂走,有人打開了鐵鑄的牢門,吱吱呀呀的響。
蘇三擡起眼皮看了一眼,瞬間的吓得清醒過來。
景奕就站在牢門前,一身玄色的衣裳,手裏拎着一條同樣漆黑的長鞭,折了兩疊拿在手裏。
蘇三背後那痊愈已久的疤痕,忽然就狠狠的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