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沉默的人(三)

這一次,西弗勒斯意識到自己被放到了一片粗線條交織的地毯上。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徹底放棄了辨認路徑和自身所處方位的努力,任憑對方一天天把他帶向更遠的地方。他不再指望有火車來接他們,甚至離開黑暗河流上的船只都已經很遠。他只知道他們一直在行走,每天晚上,那人會給他例行地使用清潔咒,梳頭,用舌吻的方式喂下魔藥——不止是生血劑,也有治療內傷和補充體力的魔藥——然後長時間地撫摸他的臉和脖子上的傷口——這個無聊的家夥。

白天和晚上有規律地交替,這個地方很正常,他覺得對方念咒語的聲音有點耳熟。

但他無奈地發現,自己記不起來那是誰了。

被遺忘的東西越來越多,外表和大部分器官都還處在昏睡和修複狀态的男人只好把僅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身邊的事物上。

這地毯遠遠說不上編織精細,跟馬爾福家的地毯沒得可比,但是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有什麽濕潤的東西被一條條撥到了身體底下,他被小心地放平,挪正頭部。然後,對方開始解去他的每一件衣物——長袍,腰帶,襯衫,直到內衣——動作極其輕柔,生怕受傷的軀體再留下一點點痕跡。

這又是……什麽情況?

衣物好像都已經被去除,身體不再有任何束縛,雖然尴尬地想到自己正在被一雙眼睛注視着,西弗勒斯還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一種冷涼的,非常淡卻富有穿透力的香氣,透過舒展的皮膚彙入五髒六腑。

他基本可以确認身邊是一大片草本植物,被墊在身下的大概是它們寬大的葉子,帶着水霧,而且肯定有些下垂的花朵接觸着他的身體。他試着用皮膚感覺那些部分,從能夠碰到的部分來看,厚實的花瓣很像百合,柔韌而潤滑,然而只是如此,還不能确定其品種。

百……合。

他試着張了張嘴,想喚出點什麽,可是卻記不起該說的話。

百……合……

他重複了這個動作,試着能不能記起些什麽來……他有說出話來嗎……目前迷迷糊糊的狀态下,西弗勒斯不知道是否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百……合?

某種紅色與綠色的組合好像從眼前飄過。他的雙唇在蠕動着,然而要說的話卻總是到不了嘴邊。

一定有什麽不對。在他的潛意識裏,“百合”似乎不應該生長在地獄裏吧?

Advertisement

接着就有一道奇怪的閃光在面前掠過,百合消失了,不過接下來一切又恢複正常。的确很舒服,循環系統的損傷在這種植物奇妙的香氣作用下慢慢修複,但這十分消耗僅剩的能量,西弗勒斯不得不又一次昏昏睡去。

一雙胳膊從側面伸了過來,把他驚動了。

那些百合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有人在他身邊小心地躺下,胳膊收緊,他的身體就被拉了過去。

他似乎沒有覺察到對方的衣物——兩個人光滑的肌膚毫無間隙地貼在了一起,于是這一點完全可以确定。

他已經被挪進了另一個人手臂形成的空間裏,冰涼的指尖在他沾滿了水霧的背部緩緩游走,唇上突然落下一個輕輕的吻,那人呢喃地說出一個好像是名字的詞來。

“西弗……”

很多天以來,西弗勒斯頭一次聽見那人說出咒語以外的話……這是在叫他嗎?

誰知道呢——他的每個部分差不多都被磨蹭,被撫摸,被禁锢在對方手臂和身體的間隙裏,不時還被親吻。他沒法反抗,全身無力,眼睛睜不開,四肢也動不了——旁邊的确是一個溫暖的懷抱,就是他們所在的地方有點冷。

那人忘了給他下保溫咒。

或許真的不是地獄,這恐怕也不是天堂——沒有每天穿透血管100次的冰錐,沒有前來啄食被綁在懸崖上囚犯肚腸的怪鳥,只有身邊的這一個,好像完全以貼近他的身體為唯一目的的人。

簡直沒有什麽比這更加讓人失望的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