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默的人(二)
“幻影移形。”
空間扭曲的擠壓感覺又一次出現,西弗勒斯猝然被驚醒了。
他試圖睜開眼睛,然而極度的困倦和虛弱,使這次嘗試就如之前的所有嘗試一樣不成功。雖然如此,西弗勒斯知道,自己的感覺已經逐漸恢複,記憶也在漸漸地清晰。
他至少可以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慢慢體味自己目前的處境。
譬如,他似乎聞到了茂密的青草的氣味。他能夠感覺到陽光溫和地透過眼睑,模糊地映出微弱的紅色,盡管他不可能知道現在是早晨還是下午。他還知道,不管眼下是不是在通往地獄的船上,反正有一個人抱着他,他的手和腿吊在空中,随着步伐搖搖晃晃。
那個人有力的臂膀擁着他的身體,而且還在走動。
四周一片安靜。他被放在一個平整的地方。
也許是沒有被褥的床,也許是石板,也許是地獄裏天曉得什麽冰涼的玩意兒。一個保溫咒,隔絕了底下傳來的潮濕的冷氣。
光線暗淡,已經是入夜了吧?
“清理一新。”
可惜半昏迷的男人絲毫不知道清潔咒能有什麽樣的效果。
讓我睡覺。男人在心裏嘀咕着,放任自己向漫長的夢境墜落下去。
但是,有一把梳子,緩慢地,似乎是小心翼翼地插入了他的長發,弄得他頭腦一個激靈。
一下,兩下,三下。在白天的行進中被糾結成束的發絲,一縷縷分離,整齊地滑落。他的頭甚至被擡了起來,一只手承托着他的後腦,另一只手細細地把背後的黑發理順,才肯放下。
對方的手指拂過了前額,挑動着他額前的碎發,把它們挪到一邊……停止你這無聊的純血貴族的梳妝打扮動作,盧修斯!
哦不,不對,這人不是盧修斯……管他是誰,梳頭要梳到什麽時候才能完?西弗勒斯開始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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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睡覺!
納吉尼的毒液還殘餘在體內,幾乎流盡了血的軀體當然無法保持清醒。
那只不安分的手總算離開了他的頭發,像幾條滑溜的魚一樣落到了他的臉頰上。它們順着他的面頰往下——只是速度未免太慢了,不時還要停下來,在他臉上按一按,或者貼一貼——最後,那幾根放肆的冰涼的東西終于來到了受傷的脖子上,在外圍勾畫着納吉尼留下的傷口。
快點放開我,你這混賬,你不知道我要睡覺嗎?
有什麽柔軟的東西碰上了他的唇,一根溫熱的玩意兒打開了它們,刷過自己的牙齒,深入口腔。某種液體……
喂,你到底在幹什麽!不要那樣對待我!
沒人聽得見他心裏的吶喊。一股帶着特殊氣味的水流順着那根靈活的東西灌進了他的嘴。對方的唇依然緊緊貼在他的唇上,長久不肯分開。
魔藥。
這是魔藥。即使失去了大部分知覺,作為一個資深魔藥大師,西弗勒斯還是能夠輕易分辨出生血劑的味道。
到了這個世界還需要魔藥嗎?
也許吧……就算是梅林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幻影移形。”
這是咒語嗎?是的,又一次空間扭曲和旋轉。
今天,陽光,晨風和鳥鳴喚醒了西弗勒斯。他依然被那個人抱在懷裏,如果這裏是地獄,那麽他似乎不太可能被釘在冰柱上遭受地獄惡犬的毒液和腐爛了。
真是令人失望。
西弗勒斯迷糊地回憶,自從恢複知覺以來,那種扭曲的感覺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除此之外,他們似乎還走了很長的路。走路的時候,那個人一直抱着自己,他聽到過喘氣的聲音,但是那人一言不發。
他們肯定已經不在船上,只是,西弗勒斯不記得他們坐上過火車。
阿不思,你又騙我,這裏根本就沒有火車。
如果有過多次幻影移形,那麽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這個地方恐怕超出了他的想象。
身邊沉默的人,除了咒語之外什麽也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