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芳塵諜影（二）

走出那幾座山，山腳下安靜的麻瓜村莊，像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以同樣的魅力吸引着悠閑的當地人和遠道而來的麻瓜游客。

足有兩周沒有好好休息過的哈利和德拉科，在村子裏順利找到了一家小旅館，匆匆躲進浴室清潔了自己，然後換了件衣服，急忙前往街上的餐館解決胃部的抗議。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行走和波折，他們似乎沒有力氣再談論太多。但是，處在夜幕下燈光暗淡的露天座位，面前擺着分量充足的食物，并且有機會慢慢觀察周圍的人和事物——以及互相觀察——終于讓總是精力充沛的救世主漸漸興奮了起來，而他對面的年輕斯萊特林似乎也受到了影響。

他們都放松下來，顧不得太多的禮節和儀态，就像旁邊的麻瓜一樣斜着靠在椅子上。這裏不是霍格沃茨的禮堂，在那裏用餐的時候，總會有幾個人盯着自己不放——事實上，之前的七年裏，兩個人都飽受其擾。

不過，無論如何，他們仍然必須把思維集中到眼下的目标上來。這趟縱貫歐洲大陸尋找瑞芙黛爾的旅程，在一次又一次失望之後終于出現了一線曙光。這是個好現象——哈利考慮着是否要在晚飯後再次前往那個山洞拜訪主人，一想到這個，疲憊的身體好像又充滿了力量。

他興致勃勃地灌下一杯紅酒，擡眼看向對面的金發同伴。德拉科的臉正好陷在燈光的陰影裏，并沒有看着他，完全專注于盤子裏的東西。德拉科背後是一對麻瓜游客，兩個人隔着酒杯互相握手，而他們左邊一位單獨來的客人，全神貫注地端着相機，逐個拍攝桌面上的所有菜肴。

這裏的每個人都在度假，休閑是唯一的需要。餐館老板娘靠在廚房門口和顧客搭讪，對面的酒吧敞開着窗戶，傳來跑調的唱歌聲音，販賣紀念品的小店有很多人出入，孩子們擠在裏邊吵吵嚷嚷。還有人坐在街邊的長凳上，背包放在一邊，什麽也不做，就是擡頭望着天上的星星，任憑山中的風吹亂頭發。

這樣的環境完全不适合談論工作——哈利驚異于自己會突然冒出這個念頭來。由工作狂組成的鳳凰社從來沒有這條規矩，否則陋居絕對不可以用來開會——他轉而将注意力扯到比較無聊的話題上，打算讓德拉科回應他。可惜，長達七年的隔閡和這幾個月的短暫相處，除了怎樣完成任務，他們暫時還沒找到什麽共同感興趣的話題。

“那個……斯內普教授真的不是你的教父？”哈利一邊鼓搗着自己的刀叉，一邊沒話找話地問道。

“誰說他是我的教父？”德拉科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驚訝地擡起頭。

“大家都在這麽說呀。”哈利裝出一副無辜的鬼臉，“所有人都這麽說，至少是最近。”

“不，我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說法。”德拉科不滿地皺了皺眉，“我非常尊敬斯內普教授，但是……”

“但是古老高貴的馬爾福家族不需要一個混血來做教父。”——哈利在心裏做下了判斷。也許吧，也許不是——他沒敢把這句話說出來。在那個猶疑的“但是”之後，德拉科就不再說話，哈利有點後悔引起了這個話題，心想這樣下去也許會鬧出不愉快。他正在考慮如何換個輕松一些的話題，沉默下來的金發男孩卻用力踩了他一腳。

小鉑金貴族淩厲的緊張眼神，讓救世主生生把負痛的叫喊憋回了喉嚨裏。

“不要轉身。”德拉科用最低的聲音說，哈利幾乎聽不清楚，但他看得出來，對面那雙銀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個方向，那只腳甚至一直沒有離開他的鞋面。他不自覺地弓起腰，俯下上身，裝作忙于打掃盤底湯汁的樣子，直到德拉科悄悄地吐出一口長氣。

“怎麽了？”哈利壓低了聲音問，“我背後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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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提到的人。”德拉科滿臉驚惶，然而依然踩着他的腳，提示哈利不可以放松警惕。

“這不可能？”哈利費勁地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我、絕對、不會看錯。”

“他、已經、死了。”哈利張大了嘴，用口型混合着面部表情，一起表示抗議。

“他還活着，還有一個人，也活着。”德拉科木然地搖着頭，斷斷續續地說，為了維持低聲，那樣子像是在咬牙切齒。

他用手在桌子上劃了劃。哈利盡量小心地轉過頭，順着那個方向看去，兩個像他們一樣穿着麻瓜服裝的男人站在街道上，比比劃劃地交談着什麽。他馬上就在其中發現了一個留着長發的熟悉背影——路燈的光線與幽暗的斯萊特林地窖很相似，即使換了衣服，喜歡關禁閉的斯萊特林院長也可以很容易地被救世主辨認出來。但是另一個人的背影，他就不太記得了。哈利正在疑惑，魔藥教授的同伴無意中轉過了頭，立刻讓哈利倒抽了一口涼氣。

不，不可能，這兩個人都不可能！

他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哈利的第一個反應是馬上幻影移形，逃離那兩個人的視線範圍，但是這會兒使用魔法肯定不是個好主意，站起來結賬顯然也不是。最後，他唯一的反應，就是在全身僵硬的情況下，使勁挪動着被踩住的那只腳。在他對面，目光呆滞的德拉科半張着嘴，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地抽回了自己的鞋子。

但他們的注意力不可能再用在任何其它事情上了——更糟糕的是，在旁邊徘徊了一會兒，那兩個人不知又說了些什麽，然後竟然慢悠悠地折返回來，就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邊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