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寧奕馳眉眼舒展,輕聲一笑,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寧老夫人一愣,随即撫掌哈哈大笑出聲,旁邊的婆子宋媽媽也忍不住笑。
“錢錢,呵呵呵,錢錢!”沈靈舟見大家笑得開心,也呲着奶牙,憨憨地跟着笑。
大家心情都這麽好,那可以多給一點兒銀子吧。
小姑娘彎着眼,憨态可掬,兩只小手往一起拍啊拍,給老夫人助興。
老夫人笑得更加收不住,眼淚都笑出來了。
笑了好一會兒,寧老夫人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這才憋着笑問:“舟舟要錢錢做什麽?”
沈靈舟歪着小腦袋想了想:“買糕糕……”
還沒等小姑娘說完,寧老夫人伸手摸摸她的頭,憐惜地說:“去,拿一百兩銀票來。”
“是。”宋媽媽應聲轉身進了裏間,去拿銀票。
啊?才一百兩嗎?一百兩的話,夠不夠她們在路上花的呀。
沈靈舟急忙又把娘親留下的玉佩從領子裏扯出來,往老夫人面前一送,眼巴巴的:“舟舟買玉玉。”
說買首飾的話,應該會多給一點兒的吧。
小東西端的是有趣!寧奕馳悶笑一聲,搖了下頭走到椅子邊坐下,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單手撐着頭,眼含笑意就那麽靜靜看着小姑娘。
寧老夫人這次卻沒有笑,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好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把小姑娘抱進懷裏:“是祖母疏忽了,是該給我們舟舟置辦些家底了。”
她原本想着小姑娘還小,以後又是嫁到自家,就沒急着張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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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小姑娘退了親,以後要嫁到別人家去,總得有豐厚的嫁妝和一些傍身的産業,身板才能硬起來。
“老夫人。”宋媽媽拿了十張十兩的散碎銀票出來。
老夫人伸手接過,卷好放在荷包裏系在小姑娘腰間:“這一百兩零花錢,舟舟先拿着買糕糕,用完了再來找祖母拿。”
沈靈舟低着小腦袋捏着荷包,有些擔憂。
如果單單是零花錢的話,這一百兩可夠多的了。可她是要用來跑路的,就不知道夠不夠了。
一剎那,沈靈舟想攤牌自己打算離開侯府的事,可随即立馬把這個念頭趕出腦袋。
就算如今這世道尚且稱得上太平,可一個十五六歲的瘦弱丫鬟,帶着一個三歲多連話都說不好的小姑娘,弱弱組合,想也知道,老夫人和世子爺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
況且,在他們眼裏,她就是個無處可去的孤女,還是朝廷罪犯的親戚。把她留在侯府,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所以,她還是得偷着跑才行。
見小姑娘坐在她懷裏蔫蔫的,寧老夫人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胖手,目光慈祥,語氣溫柔:“明兒祖母就給我們舟舟置辦首飾家當,過幾日就讓人搬到你的小院去。”
“平日裏你要買什麽東西需要銀兩,就來祖母這裏拿。等你長大嫁人,祖母再給你五千兩,可如今你還小,這五千兩就先放在祖母這裏存着。”
“宅子,鋪子,莊子那些個,等過陣子置辦妥當,祖母讓你世子哥哥帶你去看。過幾年你大上幾歲,祖母就交給你自己打理。”
“所有這些東西,回頭祖母都讓人仔仔細細登到冊子上交給你,你看這樣可好?”
小姑娘早慧,如今又沒有家人做主,寧老夫人就用對待大人一般的态度,認真地和小姑娘商量着這些事,想讓小姑娘心裏有個底。
可沈靈舟不想要這些,那些宅子鋪子莊子的搬又搬不走,金銀首飾的帶又不好帶,回頭變賣又麻煩,她就想要白花花的銀子,刷刷響的銀票。
雖說娘親對老夫人有恩,可老夫人能不顧她叔叔和舅舅的身份,依然對她這樣好,還為她的未來安排得如此妥當周到,這和親祖母已經沒什麽差別了。
沈靈舟心中暖暖的。
如今老夫人話都說到這份上,她要是再堅持要銀子,就有些胡攪蠻纏,不講道理。
現在她身上揣着一百兩,再加上次世子哥哥給的,還有菘藍攢下的,已經有兩百多兩,應該也不少了吧。
她們就倆人,以後她少吃點肉,精打細算省着點花兒,應該能支撐她們跑到江南了。
沈靈舟從寧老夫人懷裏站起來,抱着長滿肉窩窩的小拳頭,乖乖巧巧作揖道謝:“謝祖母。”
“傻孩子,和祖母不必說這些個客氣話。”寧老夫人抱着小團子親了又親。
見老夫人一臉疲憊,精神也不大好,沈靈舟和她貼了貼臉,這才依依不舍地從老夫人懷裏站出來。
轉身對寧奕馳伸着小胳膊:“祖母累,哥哥抱。”
小姑娘如此善解人意,寧老夫人又心疼又欣慰,摸摸小姑娘的小腦袋:“祖母是乏了,明兒舟舟再過來。”
“祖母早些歇息。”寧奕馳從椅子上起身,和老夫人告辭,走到榻邊單手把小姑娘抱起來,帶着她出門。
一出屋門,就見菘藍抱着已經睡着的白色小奶狗站在院子裏,焦急不安地往這邊張望。
先前她聽到屋裏老夫人厲聲訓斥的聲音,可太遠聽不真切,後來又見鄭夫人和二公子面露喜色走出來,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不明白為何明明鄭雲娴企圖謀害老夫人,被世子爺送了官府,鄭夫人和二公子還能笑出來。難道老夫人沒有責罰他們嗎?
見自家姑娘又遲遲不出來,菘藍心中焦急不已。想進去一探究竟,可老夫人屋裏的人,除了宋媽媽,全都奉命在外頭站着,她也不好擅自進去。
見到菘藍,沈靈舟迫不及待地想把退了親又要到一百兩銀子的好消息告訴她。
內心雀躍,小姑娘忍不住在寧奕馳胳膊上蹦跶了兩下,伸着胳膊夠着菘藍,眯着眼笑得開心:“菘菘!菘菘!”
寧奕馳早有經驗,單手穩穩地抱住像個螞蚱一樣蹦跶個不停的小團子,沒有像她第一次在他胳膊上蹦跶那回差點兒把人摔着。
“姑娘!”見到小姑娘開開心心地出來,菘藍忙迎上來,把小狗往小姑娘懷裏一放,伸手就把小姑娘抱了過去。
沈靈舟一手抱着小狗狗,一手摟住菘藍脖子,糯糯的小奶音裏滿是興奮:“菘菘回!回!”
如今無親一身輕,又多了一些錢,趕緊回去商量跑路的事才是正道。
“多謝世子爺,天色不早了,奴婢就帶我們姑娘先回去。”菘藍抱着小姑娘,對着世子爺恭敬地福了福身,轉身就走。
寧奕馳看着老老實實窩在菘藍懷裏一蹦也不蹦噠的小團子,頭也不回就那麽走,直接氣笑了,低聲道:“沒良心的小東西!”
走到了院門口,沈靈舟才想起來還沒和世子爺他老人家告別,喊停菘藍,轉過頭,想給他作個揖道謝,可手裏抱着小狗狗,就剩一只手。
于是沖着寧奕馳揮了揮小胖手,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謝哥哥嗷!”
小東西還算有那麽丁點兒良心。寧奕馳嘴角緩緩勾起,嫌棄地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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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院,沈靈舟把要回來的玉佩給菘藍看,又把腰間裝銀票的荷包摘下來遞給菘藍,磕磕絆絆地把事情說明白了。
看着那枚熟悉的玉佩,想起舟舟娘親,還有這兩年來的糟心事,菘藍抱住小姑娘泣不成聲。
沈靈舟抱着菘藍的腦袋,小手輕輕摸着她頭發,奶聲奶氣安慰着:“菘菘乖,不哭嗷!”
“是,奴婢不哭,這門糟心的親事退了是好事!是好事!”菘藍抹了抹眼淚,破涕為笑。
沈靈舟等菘藍情緒穩定下來,拉着她的手走到裝家底的箱子旁,小手在上面拍了拍:“開。”
菘藍依言把箱子蓋打開,按照小姑娘的指示,把東西都抱出來。
一大一小,兩人正襟危坐在榻上。
看着面前放着的兩百多兩銀子,小姑娘從床上翻出來的那一堆亂七八糟的寶貝,還有她自己攢下來的那些帕子和荷包,菘藍神情有些激動,小聲問:“姑娘,咱們這是打算走?”
“走!”沈靈舟神色嚴肅點點小腦袋,小胖手拍了拍她那堆寶貝和菘藍裝帕子荷包的包袱:“賣,換錢錢!”
“成,奴婢明天就拿出去賣。”菘藍激動點頭,又指着小姑娘那堆破爛寶貝問道:“姑娘這些也都賣掉嗎?”
沈靈舟挨個扒拉扒拉,最後把從世子爺那裏順來的玉佩挑了出來,剩下的往菘藍面前一推:“賣。”
“好。”菘藍把東西都收進荷包。
沈靈舟又把兩只小手合起來,放在臉側做了個睡覺的姿勢,費勁巴拉地說:“客客客、棧。”
哎呦,氣死舟舟了。有些詞就是說不順。
見小姑娘說得費勁,想到這麽些天,小姑娘想起來就跟她叨叨的那些事,菘藍一一說起來:“行,奴婢明天賣了東西就去打聽客棧,還有車馬行,再買兩身男子衣裳,給姑娘也買幾身小公子的衣裳,再去镖局打聽打聽看雇個保镖多少錢……”
菘藍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沈靈舟聽得小腦袋直點。
她家菘藍就是能幹,這些天她東一句西一句的,菘藍都記着呢。
菘藍說完,又皺了眉頭:“姑娘,明天奴婢要去辦這些事,得一大天,姑娘怎麽辦?”
沈靈舟呲牙笑了:“找哥哥。”
菘藍覺得可行:“成,那明兒吃了早飯您就留在世子爺院裏,奴婢盡早回來。”
沈靈舟想起一件事,爬下榻,噔噔噔跑到箱子那,從裏面扒拉扒拉拽出一塊粉色的布料。
随後爬回榻上,把小狗狗抱在懷裏,又把那塊粉色料子兜在小狗身下,看着菘藍說:“縫兜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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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寧奕馳坐在桌前,手裏端着每日一份的湯藥,蹙眉正在小口小口喝着。
剛喝了幾口,就聽外頭糯糯的小奶音到了門口:“哥哥!舟舟來了!”
寧奕馳剛喝了一口藥,聞聲擡眸看去。
就見從頭到腳都粉粉嫩嫩的小團子走了進來,圓滾滾的小身子前斜挂了一個粉色布兜。
小團子像大人抱孩子那樣單手托着布兜,兜裏裝着同樣圓滾滾的白色小奶狗。
小狗哼哼唧唧想往外爬,小團子蹙着小眉頭,老氣橫秋地批評:“花花不乖嗷。”
看到這說不出是怪異還是和諧的一幕,寧奕馳一個不留神,一嘴的藥猛地嗆下去,劇烈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