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莫名又被小團子打了一頓, 寧奕馳有些發懵。

他就随口胡謅了那麽一句,居然把小姑娘氣成這樣?

見小姑娘收拾東西要走,寧奕馳強忍着笑,起身走到榻邊坐了, 伸手握住小姑娘的小胖手:“舟舟, 哥哥錯了。”

雖然不知道小姑娘為何氣成這樣, 但以他的經驗來說, 先道歉總是沒錯的。

沈靈舟鼓着小臉蛋,甩了甩小手, 把寧奕馳的手甩開,繼續忙活。

眨眼功夫,她帶來的小衣服,小鞋子, 護膚膏什麽的,全都放在了包袱裏。

亂七八糟堆成一團, 她蹲下去, 兩只小手扯着包袱的對角, 就開始往起系。

見小姑娘這是真生氣了, 寧奕馳趕緊再次道歉:“舟舟, 哥哥剛才開玩笑的, 那個春桃心思不正,哥哥知道。”

他知道?沈靈舟系包袱的小手停下,靜靜地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寧奕馳接着說:“你不喜歡她, 哥哥也瞧不上她, 只不過礙于是祖母給的, 這才将她帶了回來。”

沈靈舟松開抓着包袱的手, 一屁股坐在榻上, 擡起小腦袋看着寧奕馳,小胖手指了指門口,小奶音兇巴巴的:“她來。”

寧奕馳就勢握住小姑娘的小手,拇指搓了搓上面的小窩窩:“不是哥哥讓她來的,放心,常山會吩咐下去,日後一定看好她,不會再讓她到正屋門口來。”

這還差不多。沈靈舟看着寧奕馳,再次鄭重提醒:“她壞,不好。”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裏淚水還沒消散,水汪汪的,看得人心都要化掉。

“謝謝舟舟提醒哥哥,哥哥記住了。”雖然不知道小姑娘是怎麽看出這個春桃不好的,但寧奕馳心中某一處又暖又軟。

他伸手抱起小姑娘,走到外間門口,看向院子裏被常山召集起來的侍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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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沉着臉在給大家訓話:“……沒有世子爺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擅入世子爺的屋子,若有違抗者嚴懲不貸。但凡有哪個不長眼的直接硬闖,管他是哪屋的人,直接劈暈了丢出去便是。”

衆侍衛高聲應道:“是!”

寧奕馳看向乖乖坐在他胳膊上的小姑娘:“看,日後不會再允許她靠近。哥哥這屋子,只讓我們舟舟進可好?”

沈靈舟哼了一聲。

騙人,以後找了嫂嫂,這話早就忘掉了。

知道世子哥哥對春桃沒意思,沈靈舟終于放下心來。

既然世子哥哥知道這個春桃是個什麽人,剛才為什麽非要說那一句話來氣她。

惹孩子生氣好玩嘛。沈靈舟想了想剛才,還是有些生氣。

寧奕馳見小姑娘還氣鼓鼓的,只當她還在因為春桃的事情生氣,抱着他轉身往屋裏走,繼續解釋着:“暫且讓她在這院裏住着。過陣子,就把她打發了。”

這話她相信的。世子哥哥從不騙人。

進了屋子,沈靈舟掙紮着從寧奕馳胳膊上下來,坐到榻上繼續收拾東西。

既然世子哥哥心裏有數,那她也沒必要在這守着了。

她要去梅姨娘那裏走一圈兒,把從莊子上帶回來的大櫻桃給她送去一些,那是師父呢。

她還得去給丫鬟們上課,教學工作中斷了好幾天了,也不知道前面教的她們都還記不記得。

這一天天的,怎麽就這麽多事兒呢。

“舟舟,還氣呢?”寧奕馳見小姑娘還張羅走,又問。

氣什麽氣,當她是無理取鬧的孩子呢。

沈靈舟搖搖小腦袋,拖着包袱下了榻:“舟舟忙。”

小姑娘剛才氣成那樣,這麽快就好了?

寧奕馳有些意外,伸手捏着小姑娘的小肩膀,大手兜着她的後腦勺,讓她擡起臉來,仔細打量着問:“當真不氣了?”

不氣了,不氣了,事情都說開了,大好的時光,哪有那麽多閑工夫生氣。

沈靈舟擡手拍着他的胳膊,想讓他把自己腦袋放開。

可世子爺他老人家真的很煩,就是不松手。

沈靈舟無奈,伸出小胖手怼到世子爺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給錢錢,舟舟不氣。”

寧奕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輕笑一下,起身去多寶閣上一個匣子裏拿出十張十兩的銀票,交給小姑娘手裏。

沈靈舟兩只小胖手忙忙叨叨把銀票數了兩遍,踮起腳尖摟了摟世子爺脖子,又在他肩膀上哥倆好的拍了拍,呲牙笑了:“嘿嘿嘿!謝哥哥!”

寧奕馳伸手在她小腦門上點了點:“貪財的小東西。”

拿了錢,沈靈舟就有耐心多了,比劃比劃解釋道:“舟舟忙,回。”

寧奕馳也有許多事要忙,起身道:“走吧,送你回去。”

沈靈舟把鞭子掖在腰上,布兜挂上,花花抱起來放進去,包袱一甩扛到肩上,兩只小手拽着包袱帶子,擡腳就往外走。

矮墩墩圓滾滾的小姑娘,身上挂着大包小包,跟逃荒似的,實在有趣得緊。

寧奕馳輕笑出聲,就在小姑娘身邊走着,一直低着頭看着她。

沈靈舟邁着小短腿兒,吭哧吭哧走出世子爺院子,累得氣喘籲籲。

而世子爺他老人家,背着一只手,閑庭信步一般慢悠悠走得自在。

沈靈舟伸手拽了拽寧奕馳的袖子,小眼神可憐巴巴的,小奶音糯糯的:“哥哥,舟舟累。”

可寧奕馳并沒有彎腰把小姑娘抱起來,而是就那麽居高臨下地看着矮墩墩的小團子,故意繃着臉:“日後還打不打哥哥了?”

小姑娘一發脾氣就動手打人,這習慣可不好。他得給她歸攏過來。

沈靈舟神情一呆。什麽意思,這是打算跟她秋後算賬呢。

可剛才是他先惹她,她才動手的。還能怪她嘛!

沈靈舟松開扯着寧奕馳袖子的手,就那麽仰着小腦袋看着他。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兩個人站在那裏對峙片刻。

就在寧奕馳以為小姑娘要服軟了的時候,沒想到小姑娘哼了一聲,擡腳又在他腿上踢了一腳,轉身扛着包袱就走。

以為自己穩操勝券的世子爺:“……”

大包袱總是往下掉,沈靈舟小肩膀斜着,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寧奕馳嘆了口氣,忙追上去,伸手就去接包袱:“來吧,哥哥提着。”

“不要。”沈靈舟小身子一扭,躲開了。

寧奕馳彎腰把小姑娘抱起來,還往空中輕輕丢了一下,這才接住,笑着說:“小臭脾氣。”

突然騰空,沈靈舟吓得小奶音尖叫出聲。

下一刻穩穩落在一雙結實的手臂之上,看着那晴空朗月一般的笑容,也繃不住了,呲着小奶牙咯咯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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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給世子哥哥提過醒,世子哥哥也表明了态度,沈靈舟就把春桃的事情放下了。

日子恢複正常,每天給丫鬟們上課,去世子哥哥那裏吃飯,順便跟着世子哥哥繼續往下“學”識字和算術。

當然,每天還要到梅姨娘那裏去學鞭子。除了蹲上一會兒馬步,梅姨娘已經開始教她鞭法了。

雖然只是簡單的掄,可也夠沈靈舟練一陣子的了。

她短胳膊短腿的,保證鞭子掄起來不抽到她自己,就算極大的成功。

梅姨娘怕小姑娘一個人練得無聊,讓四個小丫鬟試了試,最後選了最小的薔薇,讓她陪着沈靈舟一起練。

薔薇讀書識字不行,繡花也不行,卻沒想到她不光力氣有點兒大,還特別能吃苦,連苛刻的梅姨娘都對她點了點頭,贊了句不錯。

有薔薇在這比着,沈靈舟每次累了想偷懶的時候,都能咬牙再撐上一撐。

原本梅姨娘只是想給小姑娘找個伴,可發現薔薇是個不錯的苗子之後,想着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就對薔薇也認真了起來。

薔薇讀書識字的時候,她總是拖後腿的那一個,每次都讓姑娘反複地教。繡花的時候也是,菘藍姐姐總是花更多的精力在她身上。

她又羞愧,又覺得丢臉。

可當發現跟着姑娘一起學武這件事,比在家餓着肚子去山上砍柴背柴輕松多了,她登時就信心十足。力氣她有,苦她能吃的。

每天完成梅姨娘教的任務之後,她得了空就到院子裏甩鞭子,簡直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

見到不管是繡花,還是讀書寫字,都笨拙畏縮的小丫鬟,一拿起鞭子就神采飛揚,沈靈舟替她感到高興。

可每當看到薔薇那還--------------/依一y華/是有些黝黑的小臉上滿是汗水,沈靈舟又忍不住有點兒心疼。

她去喊薔薇歇一會兒,薔薇甩着鞭子沖她喊:“姑娘,您就讓奴婢練,奴婢練好了,日後保護您!”

菘藍姐姐說了,她們能遇到姑娘這麽好的主子不容易,要知道感恩。別的她幹不來,練鞭子她能行。

日後保護她這話,薔薇不止說了一次,沈靈舟每次聽了都很感動。也就由着她去。

那以後,每次教識字算數,薔薇做得不好時,沈靈舟也沒再故作嚴厲地批評過她,而是笑呵呵鼓勵她。

各有所長,找到自己擅長的就好。何必每樣事都要和別人去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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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大的小丫鬟,冬香和海棠,從小就在別的主家做丫鬟。棱角早已磨平了,規矩深深刻在了骨子裏。

她們兩個在沈靈舟面前一向規規矩矩,幾乎從不逾矩。這一點得到了菘藍的喜歡和贊賞。

海棠繡花繡得最好,冬香辦事妥帖最細心,每天等她們上完課,菘藍就把這兩個大的丫鬟帶在身邊教導。

菘藍不遺餘力地教她們繡花,裁衣裳,教規矩,有時候還教她們清點物品核對賬目。菘藍致力于把她們兩個培養成沈靈舟身邊得力的丫鬟。

兩個小的丫鬟是剛從家裏出來的,都還童心未泯,更活潑些。菘藍就讓她們陪着沈靈舟玩。

相對于總是恭恭敬敬的海棠和冬香,沈靈舟倒是更願意帶着兩個小的丫鬟玩,更随意,相處起來沒那麽累。

只不過三丫最近這幾天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沈靈舟還看到過幾次她偷偷抹眼淚。把她叫過來問,才知道原來三丫是想家了。

造孽啊,六歲的孩子就被狠心的爹娘給賣了,可真是夠可憐的。

先前就聽菘藍問幾個小丫鬟打聽以前的事,沈靈舟對她們的身世也都知道。

薔薇的爹娘極度重男輕女,她在家挨打受罵,穿最破的,吃最差的,整天餓着肚子,還有幹不完的活。

進了鎮遠侯府之後,她穿得暖,吃得好,也沒人打罵,還能讀書識字,薔薇明确表示過,她一點兒都不想那個破家。

可三丫和薔薇不同,三丫的爹娘對她還算過得去,只不過家裏實在是太窮,弟弟又生病,這才把她賣了換藥錢。

估計三丫被賣的時候她爹娘騙了她,所以她才一直期盼着她爹娘有朝一日還會過來把她給贖回去。

雖然菘藍已經和她解釋過了何為死契,可小丫鬟顯然無法理解,或者說不原意接受。

沈靈舟心疼她,有心去問問世子哥哥,能不能把三丫給送回去。賣身契在她這裏,她也不在乎那二十兩銀子。

可沈靈舟又怕,就三丫家那種狀況,把她送回去了,指不定改天他家再次缺錢的時候,又會把她給賣掉。畢竟已經賣過了一次,嘗到了甜頭。

若是下次再賣,說不準會被賣到什麽樣的人家。反正沈靈舟覺得,肯定沒有在她身邊待着的好。

沈靈舟想了想,給院子裏所有的丫鬟們每人發了五十個銅錢作為賞錢,還給她們放了一天的假,不用上課。

得了賞錢,丫鬟們都喜氣洋洋的,整個小院一片歡聲笑語。

三丫也很高興,小心翼翼把銅錢都收了起來。

還偷偷和薔薇說,以後她回了家,要給她弟弟買一包桂花糕,給她娘買一塊花布,再給她爹買一斤好酒。

沈靈舟聽得心酸,眼淚差點兒掉下來。

等兩個小丫鬟把錢收好,沈靈舟拿上小鞭子,帶上花花,招呼她們一起去逛園子。

孩子心情不好,帶着她們玩玩吧,別總關在院子裏,玩起來就開心了。

兩大一小,三個小姑娘,帶着一只小狗,在鎮遠侯府的後花園到處玩兒,捉螞蚱,追蝴蝶,摘花……,玩得不亦樂乎。

每次到了花園裏,沈靈舟最愛幹的事之一,就是摘了一串紅的花心,放在嘴裏吸吮裏面的花蜜。

她自己連吸了幾個,又摘了一朵去喂三丫:“丫丫,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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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進了世子爺寧奕馳的院子裏已經多日,可她連世子爺的屋子都沒進去過。

一開始護衛們對她還算客氣,可自打那日她嘗試着往世子爺屋裏送東西後,現在護衛們看她的眼神淩厲如刀。

但凡她往那邊多走兩步,侍衛的手就按在了劍柄之上。

現在這種狀況,別說走進世子爺的心,就是靠近世子爺,都是遙遙無期。

她又嘗試了幾次,最終還是被侍衛們吓了回來。

春桃煩躁不已,這日實在是按耐不住,去了老夫人院裏訴苦。

等春桃吐完一肚子的苦水,寧老夫人放下茶杯,嘆了口氣說道:“稍安勿躁。世子爺生性清冷,你耐着心些。若是過了半年,你還是入不了世子爺的眼,回頭我備份嫁妝,給你安排個好人家嫁了,保你衣食無憂一輩子。”

“老夫人,奴婢……”春桃欲言又止。

什麽是好人家!她一個丫鬟身份,嫁得無非是府裏的小厮,頂了天嫁個管事。

哪怕就算做了管事夫人,可那仍舊是個下人。

她不想!她要做人上人。

老夫人看春桃一臉急躁之色,難免有些失望,揮了揮手:“你先回去吧,在世子爺院裏安生呆着,莫要胡思亂想。”

“是。”春桃應聲告退。心中卻煩躁不已。

從老夫人院裏出來,她垂頭喪氣往回走。路過後花園時,迎面遇上今日剛從書院告假回府的寧正安。

春桃施禮請安:“奴婢給二公子請安。”

因她是老夫人屋裏伺候的丫鬟,寧正安拱了拱手:“春桃姑娘,祖母今日可還好?”

春桃正煩躁,心不在焉地答:“奴婢最近并不在老夫人屋裏伺候,若二公子惦念的話,還是自己去看一看吧。”

寧正安問:“那不知春桃姑娘如今在哪個院中伺候,是姑娘一人從祖母屋裏出來了,還是其他姑娘也出來了?”

剛才他去了他姨娘住的院子,雖然院子還是先前住的正院,不曾搬出來,可院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卻少了許多。

他不知,只是他姨娘那裏少了,還是因為什麽緣故整個侯府都精簡了。所以才有這麽一問。

他隐隐希望老夫人屋裏也精簡了,并不是單單是針對他姨娘。

春桃心神不寧,想自己找個地方靜一靜,好好想想下一步怎麽辦。

可二公子是主子,主子問話,不得不答。

春桃壓着心中不耐,把二公子寧正安的問題一一回了:“奴婢如今在世子爺院裏。就奴婢一人從老夫人屋裏出來了。”

聽了這話,寧正安的神色晦暗不明。

老夫人屋裏沒有精簡人員,她姨娘那裏,不過是恢複了姨娘身份的待遇。

春桃去了世子爺的院子裏伺候,想到這一點,寧正安的眼睛一亮。

這陣子,他多次回府。每次一回來就去見姨娘,想看她是否想出什麽辦法能夠恢複夫人的身份。

可姨娘除了不停地抱怨,不停地哭泣,一點兒有用的法子都沒有。

寧正安怨恨自己蠢,怨恨自己聽了姨娘的話,才弄沒了侯府嫡子這個身份。

如今他去書院,也不知同窗們從哪裏得知他又成了庶子,總是冷言冷語嘲諷他,以前走得比較近的幾個也都開始疏遠他。

這陣子他無心讀書,更不願去面對昔日同窗。

他一定要做點什麽,把他的嫡子身份奪回來。

原本他是把希望放在姨娘身上的,可如今來看,姨娘已經指望不上了,他只有靠他自己。

多日來,他輾轉反側,夜夜難眠,可卻一直無法。

今日淩晨,昏昏沉沉中,他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念頭。

若是,若是侯府唯一的嫡子死了,或者殘了,無法承襲爵位……

沒人壓在他的頭上,那他這個侯府二公子,自然就能夠順理成章地成為世子。

成為了世子,那是不是嫡子又何妨。

何況,到時為了侯府聲譽,侯爺一定會再次把姨娘扶為夫人。

當這個邪惡又充滿了誘惑的念頭在心中升起的時候,寧正安的心嘭嘭直跳,他按耐不住激動和興奮,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坐立不安地熬到了天亮,找到先生,借口身體不适告了假,急匆匆就回了府。

他去了姨娘那裏,本想找姨娘商量一下。可姨娘只知道哀哀哭個不停,說她如今遭受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讓他一定要好好念書,早日考取功名,好讓她挺直腰板。

被吵得頭疼,寧正安黑着臉從鄭姨娘院裏走了出來。

心中煩躁不堪,不知道該用什麽辦法,才能把他心中那個念頭付諸實施。

當聽到春桃說她如今在世子爺院子裏伺候的時候,寧正安忍不住感嘆,當真是瞌睡送枕頭。

他那個世子大哥他清楚得很,性子清冷,尤其是在中毒之後,不知是身體未好,落下了什麽隐疾,還是為何,本該到了議親的年紀,卻遲遲不肯松口。他那屋子更是不讓任何女子進入。

前陣子的賞花宴,聽說也搞砸了,還把老夫人氣了夠嗆。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想必這個春桃,就是老夫人放在世子院中的通房吧。

不過看她這幅愁眉苦臉的樣子,定是不受待見。

不受待見好啊。寧正安忽然笑了。他伸手在春桃的發簪上扶了一下。

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春桃忍不住一愣,下意識就往後躲了一下:“二公子?”

寧正安笑着說:“春桃姑娘的頭發上落了一枚葉子,我幫春桃姑娘拿掉了,不然着實影響春桃姑娘豔若桃李般的風姿。”

寧正安的容貌,雖然沒法和世子爺寧奕馳比,但有鎮遠侯那個相貌出衆的爹,他的樣貌自然也是不差的。

加上他文質彬彬,一向又謙和有禮,自有一番俊俏書生的氣質。

在這男女授受不親的時代,他對春桃做出如此舉動,又溫文爾雅地誇她貌美。

在世子爺那裏備受冷遇,而二公子卻如此對她,春桃心裏忍不住猛地跳了幾下。

她紅了臉,猶豫着開口問:“二公子,為何這般?”

寧正安似是做錯了事一般,忙收斂了面上笑意,拱手道:“抱歉,是我唐突了。”說罷,轉身欲走。

春桃腦中突然靈光一現。世子爺那裏如果不成了,那二公子也是不錯的。

雖然二公子現在又成了庶子,可如果她跟了二公子,更容易混個姨娘。

最主要的,二公子貌似對她也有意,這比在世子爺那裏四處碰壁的強,也好過被老夫人随意指配給個小厮或管事。

如果真的給二公子當了姨娘,說不定有朝一日,她也可以像鄭姨娘先前那樣,扶正做了夫人……

“二公子!”春桃對着寧正安的背影焦急喊了一聲。

待他回過身來,故作矜持地問:“二公子可是有話和奴婢說?”

寧正安嘆了口氣:“先前在老夫人屋裏,我就曾見過姑娘,我原本是打算跟祖母開口讨了你,可沒成想,你如今到了世子院中,……罷了,姑娘就當沒聽過我這胡言亂語。”

二公子果然是看上她了。春桃的心激動得狂跳,擡眼四下環顧。

見無人,她忙壓低聲音,壯着膽子開口:“二公子,其實,我在世子爺院中還只是個丫鬟……”

春桃把在世子爺院中所受的白眼和冷遇都委委屈屈地和寧正安說了,也把老夫人的打算說了。

寧正安聽完,嘆了口氣,伸手快速在春桃的手上摸了一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等我消息。”

春桃紅着臉點頭,福了福身子,一步兩回頭的走了。

看着她轉彎消失不見,寧正安面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惡,低聲咒罵:“蠢貨。”

--

沈靈舟帶着薔薇和三丫,都快把鎮遠侯府後花園所有的一串紅給拔光了。

她又找到一個,拔下來舉起手剛想和兩個小丫鬟炫耀,就見春桃低着頭從前面不遠處走了過來。

春桃一愣,似乎猶豫着要不要往前走,可沈靈舟站着的這條路是回世子爺院中的必經之路。

春桃低着頭走過來,路過沈靈舟時福身施禮,喊了句沈姑娘,匆匆走了。

見春桃臉紅着,神情好像還有些不自在,沈靈舟微微皺起小眉頭。

她擡眼向春桃走過來的地方看過去,就見二公子寧正安也從那裏走了出來。

寧正安在看到沈靈舟和兩個小丫鬟時,腳步也是一頓,随後快速轉身,往另外一條路上走了。

沈靈舟回頭看了看春桃,又回頭看了看寧正安。

怎麽回事,兩個人怎麽從同一個地方走過來的?難道是湊巧?

可為什麽,他們看到她都明顯愣了一下。看着像做賊心虛的?

按理說不應該啊,世子哥哥又沒有斷腿,在春桃心裏應該還有希望才是。

有了這一遭,沈靈舟就多了個心眼兒。

接下來的幾天,她沒事就往世子哥哥院裏跑。

這麽一留意,就發現了春桃的不正常。春桃總是往外跑。

按理說,侯府的下人行動自由,春桃在世子爺院中又無事可做,出去轉轉倒也正常。

可沈靈舟卻發現,每次春桃出去的時候,都是一副激動又急迫的樣子。

回來的時候,臉總是紅紅的,眉眼間帶着歡喜,似乎沉浸在某種幸福之中。

總之,哪哪都不對勁兒。

一定是有什麽幺蛾子。

心中起了疑心,沈靈舟就帶着薔薇和三丫到處捉迷藏玩,在侯府神出鬼沒的四處跑。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半個月後一天,沈靈舟在一座假山的縫隙中,看到了春桃和寧正安正抱在一起親。

沈靈舟轉身就跑,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被人拎住了後脖領子。

她艱難回頭,發現是寧正安,而春桃已經不見了蹤影。

寧正安用毒蛇一樣的眼睛看着沈靈舟,語氣陰森:“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我就掐死你,再把你丢去喂狗。”

說罷,還把手卡在沈靈舟脖子上,微微用了下力。

看出他眼中的瘋狂和殺意,沈靈舟眼淚汪汪的點點小腦袋,小奶音可憐兮兮:“安哥哥,舟舟乖,不說。”

“如此最好。”寧正安松開卡着小姑娘脖子的手,陰沉着臉,轉身走了。

等寧正安走遠,沈靈舟撒腿就往世子爺的院裏跑。

進了屋子,見世子哥哥坐在椅子上看書,沈靈舟踏踏踏走過去,吭哧吭哧就爬他腿上去了。

在世子爺的腿上坐好,沈靈舟擡起單純可愛的小臉蛋,把兩根小指頭往一起對了對,大眼睛中滿是懵懂無知,奶聲奶氣地說:“哥哥,安哥哥,桃姐姐,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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