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小賊狂妄至極。”寧奕馳面色陰沉, 伸手接過那個碩大的盒子，打開看了一眼，蹙眉問道：“送東西的人哪？”
常山低聲答：“是托镖送來的。”
寧奕馳剛把盒子合上，身後的小姑娘已經從榻上爬了下來。
小姑娘邁着小短腿噔噔噔走過來, 擡起小腦袋：“世子哥哥, 舟舟走喽, 去找大表哥。”
今天大年三十, 她本來是想先跟世子哥哥打個招呼，就去找大表哥的。結果沒想到在這裏耽誤了這麽半天。
小姑娘說完, 也不等寧奕馳回應，邁着小短腿就往外走。
寧奕馳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沉思了一瞬，出聲喊道：“舟舟。”
小姑娘停下腳步, 又走回去：“哥哥怎麽了？”
寧奕馳單手托着盒子蹲下去，看着小姑娘說道：“這盒子, 是有人送給你的。”
“是新年禮物嗎？快讓舟舟看看。”小姑娘大眼睛亮晶晶的, 伸手就去抱盒子。
“你拿不動。”寧奕馳拿高盒子, 避開了小姑娘的手：“你不問問是誰送你的？”
小姑娘踮着腳尖伸手又去夠, 奶聲奶氣的：“讓舟舟看一眼就知道了。”
送禮物給她, 要麽是朋友, 要麽是對她好的人哪，看看不就知道了，為什麽要費心思去猜。
見小姑娘沒心沒肺的樣子, 寧奕馳輕嘆了口氣, 站起身, 大手兜着她的後腦勺, 帶着她走回榻邊, 把盒子放在了榻上。
沈靈舟兩只小手迫不及待地把盒子打開，就見盒子裏面放着一只大大的，金光閃閃的金元寶。
“哇！錢錢！”小姑娘眼睛直冒光，興奮地搓了搓手，伸着小手就去抱，可剛抱起來一點點，就又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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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重的嗎？小姑娘擡手擦了擦小腦門上不存在的汗，看向寧奕馳。
寧奕馳伸手把金元寶拿了起來，在手裏輕輕松松颠了颠。
“嘿嘿嘿！舟舟力氣太小了。”小姑娘給自己解圍。
随後湊過去，稀罕吧嚓地在那金元寶上摸了又摸：“世子哥哥，這得值好多銀子吧？”
盒子裏還裝着一張紙片，小姑娘的注意力全都在金元寶上，壓根就沒看見。
“嗯。”寧奕馳伸手拿起紙片，遞到她面前：“先看看是誰送你的，再高興不遲。”
“不管是誰送的，只要是金子，舟舟就開心呀。”小姑娘眉眼彎彎地說。
可當她接過紙片，展開一看，一下愣住了。
紙上飛龍舞鳳的寫着幾個字：【花花，新年快樂！九哥】
跟她自稱“九哥”的，只有左允铮那個小變态。
他這是想幹嘛？為什麽送她金元寶？
沈靈舟不禁想起她被左允铮偷走，帶在他身邊那些日子。
左允铮曾問她說，花花你最喜歡什麽。
一開始她不想搭理他，後來他一直問，一直問，被問得煩了，她就說喜歡金子。
所以，他千裏迢迢地就送了一個金元寶來，還送到鎮遠侯府？可真的是夠嚣張的。
小變态他這是想幹什麽？想提醒她，他還會來找她嗎？
沈靈舟生氣了，鼓着小臉蛋兒，擡起小手，就把寧奕馳托在手裏的金元寶扒拉到地上：“偷孩子的賊送的東西，舟舟才不要！”
寧奕馳一直在仔細觀察小姑娘的神情，見她氣得不輕，他一直緊繃着的嘴角緩緩勾了上去，算是放了心。
小姑娘被那小賊擄走的那段時間，小賊對她護着寵着，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相當不錯。
孩子小，還不會分辨是非。他生怕小姑娘被那小賊騙了去，再對他留下什麽念想。
可他忘了，他們這嬌裏嬌氣的小姑娘可聰明着。
寧奕馳把叽裏咕嚕滾遠的金元寶撿起來，語氣輕松：“無妨，舟舟不要，哥哥就給他送回去。”
且要送到他陳國九皇子的榻上才行。
寧奕馳眉目舒展，對着一直站在門口等候的常山點了下頭。
常山走進來，把金元寶和紙片裝回盒子，拿着退了出去。
“哼！壞死了！”小姑娘氣哼哼的。
寧奕馳避開小姑娘那滿頭珠翠，又避開她那塗了胭脂的小紅臉蛋兒，把她抱起來，輕輕摸着她的後背：“大過年的，犯不着為那樣的人生氣。”
小姑娘的下巴擱在寧奕馳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想什麽，一直沉默着。
寧奕馳抱着孩子在地上來回慢慢走着，也不催促。
好一會兒，小姑娘才擡起小腦袋來，小奶音糯糯的：“世子哥哥，舟舟不氣了，你送我去找大表哥吧。”
大過年的，她忙着呢，沒閑工夫生氣。
大表哥是客人，在這就她一個親人，她要去陪着大表哥，免得他想家。
寧奕馳把小姑娘送到了周銘住的院子，轉身離開。
午飯大家都在各自的院子中吃的，晚上的團年飯還是擺在了老夫人的屋裏。
除了鄭姨娘，所有人都在，還是和上次同樣，分了兩桌。
侯爺作為一家之主，說了幾句場面話，大家就動了筷子。
主位這一桌有小姑娘在，氣氛歡樂。
旁邊那一桌，大家都不說話，安安靜靜吃着飯。
一頓年夜飯吃得也算融洽。吃過了飯，老夫人和侯爺給大家夥發了壓歲錢。
沈靈舟收得最多，除了老夫人侯爺世子哥哥的，蘇姨娘梅姨娘和陳姨娘也都給了她一份。
周家大表哥代周家舅舅和舅母，給了小姑娘兩個荷包。
雖說小姑娘現在也不缺錢，但大過年的，收到紅包誰不開心呢。
小姑娘抱着一堆荷包，樂得見牙不見眼。
想着待會兒世子哥哥要給她放煙花，沈靈舟拉着周銘的手不放開，非要讓他一起去看。
寧奕馳破天荒邀請周銘到自己的院中坐坐，周銘受寵若驚，忙拱手應了。
到了寧奕馳的屋裏喝了杯茶，見時候也不早，小姑娘已經在打哈欠，寧奕馳起身帶着二人到了院裏。
寧奕馳準備了不少煙花爆竹，在小姑娘咯咯咯的笑聲中，全部放完。
周銘說了一些吉祥話，主動告辭。
小姑娘明明困得不行，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賴在寧奕馳屋裏的榻上，來回打着滾不肯走，非要和他一起守歲。
寧奕馳忍不住笑，不過也由着她。
可小姑娘剛守了一會兒，就趴在榻上，香香甜甜地睡了過去，怎麽喊都喊不醒。
外頭冷風飕飕，寧奕馳怕小姑娘吹到風再着涼，懶得折騰，讓常山去小院送個信，說小姑娘今晚不回去了。
一大一小兩個人，并排窩在榻上，在燒得溫暖如春的屋內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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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九皇子左允铮，從皇宮中結束了宮宴出來，上了馬車，回頭道：“蒼江你也上來。”
蒼江跟着上了馬車，坐在一旁：“小主子有何吩咐？”
左允铮擔憂地問：“東西确保能在今日送到？若是晚了，就沒趣了。”
蒼江應道：“小主子請放心，所托之人辦事牢靠，定然不會出差錯。”
左允铮沉默一會兒，想象了一下胖乎乎的小姑娘收到金元寶手舞足蹈，大眼睛亮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花花肯定高興，她說她喜歡金子來着。”
看着少年發自內心的笑容，蒼江在心底嘆氣。
那娃娃被護得很好，東西能不能到她手上還是個問題。就算到了，小娃娃收不收還說不定。
那段時日，衆人都看出來小姑娘不想跟小主子走，才可勁兒地鬧騰。
可一向聰慧過人的小主子卻看不清，一廂情願地想把她帶回來。
人被搶來回去，這都幾個月了，還心心念念呢。
早早地就給小娃娃備下了足足有一斤重的金元寶，巴巴地給人送去，還特意叮囑一定要趕在除夕這天送到。
蒼江有心說幾句，讓小主子認清事實，但轉念一想，大過年的，還是別掃興了。
就讓小主子樂呵樂呵吧，說不定改天，那金元寶就得原封不動地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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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靈舟和周銘，二人都沒有親友在揚州，不需要應酬。
不過每次鎮遠侯府有重要客人來訪，老夫人都要把小姑娘喊了去，說是給侯府撐撐場面。
沈靈舟還被世子爺抱着去了他外祖家和姨母家拜年，說的也是給他撐場面。
小姑娘雖不理解她一個孩子能撐什麽場面，但也樂得跟着到處去轉轉。
反正不管是在侯府見客，還是跟着世子哥哥出去串門，小姑娘什麽都不用做，只需露了臉，呲着牙樂呵呵地一笑，再拱着胖乎乎的小拳頭，奶聲奶氣地說上幾句吉祥話，就能收獲一大堆壓歲錢，見面禮。
吃吃喝喝，日子過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正月初八。
周家大少爺周銘的辦事能力極強，短短數日，她就已經給沈靈舟購置了兩間鋪子，都是在地段極好的位置。
周銘和小姑娘說，全托妹妹的運氣好，這兩處鋪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地段。沒想到房主居然都肯賣，且價錢還十分合理。
沈靈舟也沒多想，只當大表哥慧眼獨到。
周銘征詢沈靈舟的意見，最後幫她敲定了，一間做零食鋪子，一間做首飾鋪子。
鑒于小姑娘還小，周銘提議首飾鋪子他先找人幫着打理，零食鋪子讓小姑娘拿來練手。
眨眼間，沈靈舟就有了個新的稱呼—“沈大東家”。
這還是寧奕馳聽聞矮墩墩的小姑娘居然着手做生意了，噴了一口茶之後的調侃之稱。
但沈靈舟聽着很是順耳，就讓大家都這麽喊她。
到了正月十六這一天，沈大東家的沈記零食鋪子就開張了。
當然，事情大多是周銘張羅起來的，從裝修，到請人，再到進貨，周銘基本上全包了，沒讓小姑娘費一點心兒。
沈靈舟年紀小，力氣有限，精力不足，只能出出主意，看看賬本。
在周銘的建議下，沈靈舟任命了她家菘菘做了管事。
這一次，大表哥可以幫她，以後大表哥總要回去的，她和身邊的人得趕緊上手才行。
孩子這麽小，肯定一時半會兒指望不上了，那就只能讓她家菘菘撐起來。
菘藍帶着冬香和海棠兩個小丫鬟，從頭到尾跟在周銘身邊，學着打理鋪子。
菘藍不負所望，聰明，能幹，又忠心。
周銘背地裏和沈靈舟唠嗑時，對菘藍大加贊賞。
沈靈舟聽得嘿嘿嘿直樂，她就知道，她家菘菘好着呢！
鋪子開張那天，世子爺寧奕馳第一個到。
小姑娘穿着一身紅色的襖裙，站在鋪子裏撐場面。
寧奕馳先讓常山到鋪子門口放了一挂鞭炮，随後拿出一個大紅封，鄭重其事地遞到小姑娘面前，拱手道：“沈大東家，開業大吉，生意興隆！”
小姑娘眉眼彎彎伸手接了，一本正經道：“多謝世子爺捧場！”
看着這二人在那假模假樣地寒暄，衆人都忍不住笑了。
小姑娘把紅封收好，伸着小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奶聲奶氣道：“小店新開張，全場五折，世子爺請看看需要些什麽。”
寧奕馳忍笑跟着往裏走：“不知沈大東家有何推薦？”
小姑娘小拳頭撐着下巴認真想了想，大眼睛亮晶晶的：“若是世子爺家裏有孩子的話，這每樣都可以買一點兒……”
最後，在小姑娘叭叭叭一頓忽悠下，冤大頭世子爺每一樣零食都買了三份。
一份送回鎮遠侯府留給小姑娘吃，一份送到他外祖家，另外一份送到他姨母家中。
明知世子爺是自家人來捧場的，可當站在世子爺身旁的常山往出掏銀子付賬的時候，整個鋪子，從東家，到管事，再到夥計，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
矮墩墩胖乎乎的小姑娘大眼睛瞪溜圓，站在櫃臺後的椅子上，不停地搓着小手。
出門之前，常山就得了世子爺的吩咐，要像對待外頭鋪子那些東家一般，認真對待沈大東家。
常山仔仔細細地數好了銀子，随後放在了櫃臺上。
寧奕馳正兒八經道：“沈大東家請點點。”
“好嘞，多謝兩位客官。”小姑娘伸着小手親自點好了銀兩，随後呲着牙笑了，鄭重宣布：“沈記零食鋪子開張喽！”
鋪子裏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開張喽！”“開張喽！”
看着小姑娘那紅撲撲的小臉蛋上燦爛如花的笑容，寧奕馳也忍不住跟着笑。
周銘做眼光的生意獨到，鋪子自打開張起，生意就紅紅火火。
沈靈舟每天開心的事又多了一件，在世子哥哥屋裏吃過晚飯，就噔噔噔往自己的院子趕，去找她家菘菘給她報賬，看今天又賺了多少。
見沈靈舟開心，對賺錢也很有興趣，周銘想為她再尋摸幾間鋪子。
可好運氣卻像在購置前兩間鋪子時用完了一樣，一連多天也沒有合适的。
不光好鋪子買不到，就連周銘想給自家買一處宅子，也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
小姑娘去世子爺院裏吃飯的時候，無意中跟寧奕馳唠叨起了這件事。
等小姑娘走後，常山問：“世子爺，可要像先前那兩間鋪子那般，背地裏幫着尋摸一番，再搭個線？”
寧奕馳擺了下手：“不必，兩個鋪子夠小姑娘玩兒了。她手裏還有不少鋪子，如今都是侯府的管事在管着，回頭等她大一些交給她，夠她忙了。”
常山又問：“周家也在尋摸宅子，聽周家大少爺話裏話外的意思，周家老爺似乎有舉家遷來揚州的打算。”
寧奕馳：“周家對小姑娘的心是好的，但幾代的根基在福州，沒那個必要為了小姑娘舉家北遷。”
常山：“那周家想在揚州城置辦宅子一事，咱們可要幫一把？”
寧奕馳：“先不必理會。”
置辦宅子的事一直不順利，不過周銘也不急于一時。
出來幾個月了，怕家中惦念，周銘就張羅着回福州去。
沈靈舟本來想挽留大表哥多住些日子，可恰巧世子哥哥說她叔叔已歸京，他的事情也料理妥當，可以帶着她上京。
周銘收拾好行囊，安排好鋪子的事宜，就和衆人辭行。
臨走前，拉着小姑娘的手萬般叮囑她要好好的，他們會盡快再來看她。
小姑娘眼淚吧嚓地也是好一頓唠叨，最後把周銘送上馬車，直到馬車走遠，這才窩在寧奕馳懷裏嗚嗚哭了。
寧奕馳抱着好一頓哄也不見好，最後說起要趕緊收拾行李，小姑娘這才轉移了注意力。
可當回到小院，菘藍問她是要把所有東西全部打包收拾好，還是只收拾路上用的，小姑娘卻犯了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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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陳國九皇子府，左允铮正氣得跳腳。
他年前送給沈靈舟那個裝金元寶的盒子，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他屋內的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