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交集

向晴睡得很沉，向宇不敢驚動她，悄悄走出屋外。晚風迎面吹來，不同于大城市的人車擁擠，空氣中夾雜着泥土與青草的芳香，門庭前栽了幾株常綠植物，他順手摘掉幾片枯損的枝葉，拿起擺放在角落的掃帚清掃滿地落葉。

一顆青果子打到頭頂，他仰臉看着上頭的楊桃樹。

這株楊桃樹，是他童年鮮明記憶之一，每當果子結實累累的時節，向晴嘴饞，常會脫掉腳下的鞋往上丢，把楊桃打下來;好幾次都被媽媽追着喊打，她就一直拽住他，躲在他身後向媽媽讨饒說以後再也不會了，可是......向晴的信譽度向來很低。

後來，向晴年紀比較大了，爬樹技巧愈來愈了不起，就會直接攀爬上樹去摘，要他在下面幫忙接果子，還不準接不到。接不到砸爛的楊桃，她會掐着腰讓他吃下去。

每次經過這裏，總要特別留神別被掉下來的楊桃打到腦震蕩，爸爸曾說要砍掉它，但是換來他和向晴一致的否決，只因為這是他們童年最甜美的回憶，他習慣在夏日午後，坐在樹下乘涼看書，而向晴就會窩在他懷中睡午覺。那麽熱的天，他們從不嫌黏糊。

将枯葉掃到一角，隔壁嬸嬸買瓶醬油回來，進屋前朝他這兒頻頻觀望，最後終于決定停下腳步，走向他不甚确定地問:“你......是小宇？”

他擡眸，淺淺颔首。“阿嬸。”

“真是你啊！你這小子，聽說到上海去讀書了對不對？這麽多年不見，都快認不出來了!”鄰居大嬸與爸媽當了幾十年鄰居，等于是看着他長大的，拿他當自家孩子，拍拍他的胸膛，上下打量。“不錯，胸坎厚了，肩膀寬了，像個男人，可以扛責任了。你這次回來，要好好照顧小晴，不要丢下她了，這女孩真是可憐，我看了都心疼……”

向宇寂然，垂眸不語。

大嬸見他一直沉默，也不表示什麽，忍不住數落起來。“你呀，不是我要說你，前途重要歸重要，也不能丢着家裏不顧啊，連父母病重都不回來看一看，把重擔全丢給小晴去扛，她一個女孩子，哪應付得了這麽多，出事你要她找誰商量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一直都是很有責任感的孩子啊……”

向宇默默聽着大嬸指責，沒為自己辯駁。“阿嬸，向晴她......還好嗎？”

“哪會好!”大嬸忽然一副激動的表情，“你走了之後，你媽也不曉得發了什麽神經，情緒變得很不穩定，只要不順心就打小晴出氣，剛開始你爸還會護着她，後來你爸一死，她就連最後的依靠都沒了。大概是你爸的死帶給你媽太大的打擊，你媽像瘋了一樣，腦子成天迷迷糊糊的，有時還會沖着小晴喊狐貍精什麽的，抓她的頭發，又是打又是罵，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有一次還說：『你先是搶走我的丈夫，又逼走我兒子，我到底是欠了你什麽，你要這樣對我……』你都沒看到，你媽當時那個狠勁，還有看小晴的眼神有多怨恨，看得我們直發毛，不曉得她撞了什麽邪，難怪小晴會覺得爸爸會死、哥哥會走都是她的錯，小晴呆呆地任你媽出氣，也不懂得要躲，要不是我們左右鄰居幫忙攔着，小晴早被打死了!”

“還有兩、三年前，小晴不是去上海找你嗎？我以為你會把事情處理好，沒想到你居然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丢回來，小宇，你心腸幾時變得這麽狠，一點都不管妹妹的死活，那次小晴被你害得多慘你知不知道？你媽把她打的，要是我們晚到一步，小晴當時可能搶救不過來了!”

原來……

這幾年，向晴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可是見了面，她為什麽不說？如果他早知道……

向宇握緊了拳頭，沉恸地恍然想起，那時，向晴來上海找他，她幾度的欲言又止......，不，她有說!她有試着讓他了解她的處境，可是他沒有給她機會，他一直都打斷她的話。甚至一走了之。

Advertisement

就連東晟都提醒過他。

該死！他怎麽就不知道認真想想。

向晴滿心以為哥哥會保護她，所以不顧一切地飛奔而來，可是他又做了什麽？!

他不敢想象，臨上火車前，盼不到他的向晴，會有多怨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