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窗外的天氣陰沉沉的，這幾天氣溫驟降，在室外走一圈冷的直打顫，這是倒春寒呢，林小禾想，什麽時候這股寒潮被帶到室內了？
這幾天，謝先生對她說話總是溫和的，充滿長輩式的關照，讓她忘記了星巴克裏的那個墨鏡男，忘記了李青她們對他的描述，忘了他其實是個說話很冷硬、拒人與千裏之外的謝先生，就像渾身紮滿刺的某種小動物。
隔間裏，謝先生的聲音很低沉，但林小禾竟然準确無誤地撲捉到了他的話語：“你來到我身邊的時候，我說過什麽？”
接下來就聽到西裝男子蚊子似的嗡嗡聲，也不知道後面又說了什麽，她只模糊聽到“……公私不分……引咎辭職……”什麽的。林小禾吐了口氣，調整一下有些忐忑的心跳，繼續專心做自己的工作。若不是氣氛太讓人緊張，她從來都不是個愛聽隐私的人，更何況這讓她感覺耳朵很累。
嘭！裏面傳出一聲悶響，林小禾再也沒辦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她站起來，猶豫地往裏走了幾步，就看到西裝男子頭發淩亂地栽着頭，地上扣趴着一本大辭典，紙頁紛飛。
謝先生臉色鐵青，沒有神采的雙眼死死瞪着西裝男子方向，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眼瞎了，不是心瞎了！你們是不是高興的太早了？！”
林小禾不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麽，仿佛做什麽都不對。
西裝男子走後，謝先生就像一座雕塑，面朝窗外筆直站着。林小禾輕輕走進去，拾起地上的狼藉，将散亂的書架整理好，想了想，拿起桌上的陶瓷杯子，泡了一杯熱熱的茉莉花茶，走到他身邊。
“謝先生，天有點兒冷，喝杯熱茶吧。”
“林小禾，給我泡杯咖啡吧，藍山的，濃郁一點。”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抓過他的手，把茉莉花茶塞了進去。
“還是喝茶吧，咖啡喝多了對身體不好。”藍山裏咖啡豆的味道很濃，本來就苦，還要濃郁一點，她才不聽他的。林爸爸也常這麽喝，把胃都喝壞了，林小禾習慣使然，倔勁兒又上來了。
謝逸揚手一抖，差點沒拿穩。
他沒想到，她竟然來拉自己的手，那麽自然。她的手細細小小的，有點涼。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謝逸揚有些不自然，捧着熱茶，他想，她比他想的要固執一點，溫順卻不輕易遷就妥協，這就是林小禾。
看着他不言語，也沒有拒絕，林小禾竟然有些成功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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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工作做完了？”
林小禾停下回轉的腳步，說到：“已經全部打出來了，接下來做什麽？”
“那你休息一會吧。”
謝逸揚需要想一想，怎麽處置她？
“你知道謝氏集團吧？”
當然知道，今早以前她只聽說過，但翻譯完那份商業合同後，謝氏集團和謝逸揚這個人就變成了一體。合同末尾有謝氏的公章和他的手寫簽名。
他真的，就是傳說中商界傳奇的謝氏CEO。
但林小禾覺得，最傳奇的是，和對手相比，他看不見。
“知道。”林小禾點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忙出聲說道。
“我打過很多勝仗，不是因為什麽聰明才智，而是我看的比他們清楚明白。相信我，沒有眼睛我依然能知道你想了什麽、做了什麽！”
後半句謝逸揚突然轉過身來，直直看着她。
“所以……”
謝逸揚聽到這個遲疑不解的聲音，有些挫敗，剛剛那場“戰争”她似乎真的沒有上心。
“算了。”
沒多久，林嫂敲門進來，“先生，秦科來了。”
“來的還真快，知道了，我馬上下來。”謝逸揚轉身在書桌左側的抽屜裏抽出一份文件，遞給林小禾。
“你随我一起下去，把我們的會話詳細記錄下來。”
他步履從容地走向門口，連手杖也沒帶，仿佛沒有什麽能夠阻擋前方的路。
“謝先生，你可以對我放心。”在他消失在門口之前，呆愣的林小禾無比認真的說了一句。她什麽也沒想，簡單的話卻擁有一種不可懷疑的魔力，已經下樓的謝逸揚覺得這句話突然就深植腦海，不可自拔。
秦科一身範思哲定制西裝，皮膚有些粗糙的臉上，一雙三角眼似笑非笑。
“逸揚，多年不見，你可還好？”他笑着伸出手，謝逸揚看不見，徑直在他對面坐下。秦科嘴角微翹，并不在意地收回手。
“秦科，即使多年不見我還是能第一時間認出你的聲音，自然很好。”
“哈哈哈，當了總裁還是這樣有趣，果然是你的風格。”秦科大笑起來，謝逸揚依然泰然自若，沒有接話。秦科幹笑了幾聲，便轉入正題。
“唔……聽說你今兒開發了王銘，這可是你的左膀右臂呦，真是狠心。”
“往外拐的‘左膀右臂’，不要也罷。”
謝逸揚頓了頓繼續說道：“你願意做這個‘接盤俠’倒是給謝氏解決了禍害，挺好。”
秦科躬身前傾，挑眉說道：“我肯接手，自然是他還有價值，你覺得呢？”
“你這麽自信？那就拭目以待吧。”
兩人你來我往，每句話都大有深意，可憐林小禾一個文科生，還是對經濟缺根筋的文科生，每個字都明白，放在一起就雲山霧罩、不明所以了。之後兩人又說了十來分鐘，中間幾度沉默。
“小禾，把文件給他。”
林小禾有些遲疑，但還是遞了出去。
“第十五期工程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轉讓協議書。”
秦科翻開看了幾眼，心情明顯好起來。
“呵~還以為你有多硬，還不是乖乖給我送來了，哼~”他彈了彈手中文件，眼睛乜斜看着謝逸揚。
林小禾這點還是懂的，謝逸揚仿佛為着什麽事妥協了，白白将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轉讓給了別人，還是眼前這個明顯散發着敵對氣息的人。
看着他洋洋得意地對着謝逸揚耀武揚威，眼神裏赤裸裸的輕視和惡意，林小禾胸口像堵了什麽，很悶。
還好他看不見。
秦科注意到林小禾的不忿，眼神裏露出好奇的光芒，想起謝逸揚剛剛對她的稱呼，嘴角邪惡地一彎。
“小妹妹，你如今是在謝氏上班麽？老板是瞎的，你不怕哦？”
“你閉嘴！”像有一根刺一下紮進了心裏，林小禾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氣急了卻不知道怎樣反擊，一時間臉漲得通紅。
“秦科！你別小人得志，真以為勝券在握了？”謝逸揚聲音淩厲，話卻不急不緩，對他的挑釁完全是雷聲大雨點小。
“他比你好多了，你倒是看得見，為人卻陰暗龌龊，人人見你都要道一聲晦氣！”林小禾緩過來，不等謝逸揚阻攔一串噼裏啪啦蹦出來，全是憑着感覺說的，倒是說痛快了，只是出了口又覺得冒失了。
秦科氣極了，差點跳起來，好在林嫂早就注意着這邊，一看這架勢就像護崽的老母雞似得撲過來。謝逸揚自然也感覺到了他的憤怒，一把把她拉到身後，心裏卻火氣騰騰，這個不長眼色的丫頭，身邊也沒個護着的人就敢亂撲騰。
“哼！你以為你的謝董事長就光明磊落了？無知的東西！”
“你……”
“小禾！不準再說了。”謝逸揚及時阻止了她。
秦科離開後，謝逸揚就進了書房。林小禾知道，謝先生生她氣了，可是她不以為忤，自己明明是幫他說好話來着。
“林小姐，你過來一下。”林嫂站在廚房門口向她招手，她想起這段時間林嫂對她的熱情招待，還有剛剛的保護，她笑盈盈地走過去：“林嫂，我叫林小禾，雙木林，大小的小，禾苗的禾，你叫我小禾就好了。”
“好好好，那我以後就叫你小禾。小禾呀，我要出去一下，你幫我把胃藥給先生送上去啊，他老是忘了喝，你督促他一下啊。”林嫂握着她的雙手，笑得特別和藹。
林小禾還沒來得及說別的，林嫂已經提着一袋垃圾出去了。
她不想這時候上去啊，明明自己沒錯，他一副你犯大錯了的表情林小禾不想面對。但想想，今天還有工作沒做完呢，還是硬着頭皮上去吧，做完了好早點回去上課。
“謝先生，吃藥了。”
謝逸揚想說說她，林小禾卻看也不看他，嘴裏碎碎念：“這個奧美拉唑是什麽東西啊？雷尼替丁膠囊要吃多少粒呢？啊，不行，這個口服液怎麽沒有吸管呢，我去找找……”
她故意不理他，讓他的話沒辦法出口，他想想也就算了，本來就是自己的問題，他要是看得見，她就是鬧騰又怎麽樣呢，他還能眼看着她被欺負？
謝逸揚暗嘆口氣，過了一會兒，從書架後面的櫃子裏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遞給她。
“這裏的內容比較多，你不用急于完成，每周末來看一點就好，帶回學校翻譯也行，但要注意不要讓別人看到，任何人都不行！……平時要是有什麽工作需要，我會再通知你。工資按原來說好的，會按月打到你的銀行卡裏。”
林小禾早就明白，她這個盲文老師只是個幌子，謝先生只是需要一個不懂經濟的人幫他翻譯或傳達一些資料，而她是來填補這些空缺的，因為原來幹這些事的人已經不能信任了，例如，背叛了他的王銘。
這說明，自己還是值得信任的，對吧？她有些開心，想了想，還是決定以後來這裏看這些資料，不要帶回學校了。
林小禾這種人，別人給予一點信任，她就會付出幾倍努力，來證明這些信任是值得的。
工作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林嫂上來說午飯備好了，林小禾看看手機，已經一點了。
“走吧，下去吃飯。”謝之揚對她說完，自己先打開門慢慢走了出去。
她跟在身後有些驚訝，她沒打算在這裏吃呀，謝先生怎麽問也不問？直接決定了她的午飯要在這裏吃，她要怎麽拒絕呢？需要拒絕嗎？她又想。
是的，不需要。他們已經很熟了，謝逸揚這樣的行為就是在表達這個意思，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
林小禾狀似自然地跟在他身後，進了餐廳。
“小禾，下來了，快坐下吃飯吧，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我只做了一些先生愛吃的菜，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不會，我不挑食的。”
一共就他們三個人，說了幾句話氣氛倒是放松起來。
簡單的四菜一湯，林嫂的手藝很好，林小禾像只小松鼠，捧着碗吃的很香。還不時對這些菜們“指指點點”，好話不要錢似得，什麽這道菜清爽極了，用的什麽油？什麽那道菜叫什麽，名字真文雅，還有做菜的技巧什麽的……天知道她除了粥和面條什麽都不會。
謝逸揚聽得很認真，不知不覺一碗飯就吃完了，林嫂要給他盛第二碗，他有些猶豫，平時一碗都吃不完的人再來一碗沒問題嗎？林小禾見了，極力慫恿：“再盛一點吧，肉末茄子還剩下一些，拌到飯裏可香了，你一定要試試，不試後悔！”
謝逸揚被哄得恍恍惚惚又吃了一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