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霍夫曼對楊健道：“你送林嘉回去，餘下的事我來處理。”助手吉爾瞄了一眼林嘉，正欲開口說話，卻收到霍夫曼一記警告的目光，只好悻悻地閉上嘴。
楊健不再多言，拉起林嘉迅速離開免疫監察室。被士兵壓制在地上的夜煌，在林嘉經過他的時候，突然擡起頭，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銀虎和狄克還沒做完檢查，楊健決定先送林嘉回去。
等吉普車駛出判官署大門，林嘉才低聲問道：“我覺得霍夫曼早知道我體質特殊，但他一直隐瞞沒有上報。他會不會有麻煩？”
楊健神色有些凝重：“如果霍夫曼知情不報，将會受到嚴厲的軍法處分。不過那家夥身居要職，加上後臺很硬，我想上面不敢真把他怎麽樣。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幸好現在前方戰事吃緊，聯邦州需要借助狄克他們的力量，要不然你的處境會很危險。”
林嘉垂眸不語，一股寒氣從背脊悄然升起。假如聯邦州沒有陷入困境，那她和半獸們該是被那群所謂的科學家關在籠子裏當做小白鼠一樣給解剖做研究吧。
楊健見林嘉臉色有點蒼白，忙伸手握了握她放在膝頭的手，寬慰道：“別擔心，他們現在已沒理由囚禁你了。我也會保護你。”
林嘉鎮定下心情，換了輕松的語氣調侃：“我運氣不借。你看，天時地利人和，我基本占全了。”
楊健見她展顏，緊鎖的劍眉稍微松開，配合地問：“人和是哪些人？”林嘉故意不看他，笑着數道：“狄克、銀虎、克裏、凱恩、霍夫曼……”
林嘉掰着手指一個個數名字，楊健臉色随之一點點變黑，薄唇緊抿，俊眸隐隐閃現出怒火，吉普車越開越快，差點跟前面一輛軍車追尾。
“注意安全啊！”林嘉見楊健的臉黑成了焦炭，不敢再捉弄他，便認真地說：“最幸運的是有你在。要不是因為你的努力，我和狄克他們不會有現在這樣相對公平的待遇。謝謝你。”
楊健繃緊的下巴放松下來，發覺自己嘴角正往上翹連忙繃住，裝作不甚在意地說：“謝什麽。換做是你也會這麽做啊。對了，今天發生的事先別跟其他人說。”
“好，我知道該怎麽做。”林嘉莞爾一笑，看着楊健線條剛毅的側臉，籠罩心頭的陰霾消散許多。
楊健将林嘉送回霍夫曼的住所後，又去判官署接做完檢查的狄克和銀虎。出來後去供應處買了一些食物，等回到家時已過了午時。
聽到門鈴聲，裏瓦跑去打開門，當看到抱着兩大包鮮肉跟在楊健後頭走進來的銀虎和狄克，不由一愣：“他們怎麽……”
楊健将手裏的東西擱到桌子上：“上将批準他們恢複獸形前都可以留在林嘉身邊。對了，我今天也留在這裏。”
裏瓦郁悶了，他一直遭到克裏等人的排擠，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可以親近林嘉，誰知又被楊健和半獸們破壞，真是倒黴。
“回來了啊。”林嘉剛剛擇好青菜，随便擦了擦手從廚房迎了出來。
銀虎看到林嘉，抛下手裏的東西沖到她跟前，抓起住她的手就要舔。林嘉急忙抽回手，拍了一下他的爪子，嗔道：“傻瓜，我剛沒洗手，很髒呢！以後不準亂舔！”銀虎嘿嘿笑，抱住林嘉腦袋蹭了蹭她的臉。
狄克放下東西，邊打量着四周邊嗅着空氣中的味道，目光落在裏瓦和麥克身上，皺眉道：“你們的氣味很陌生，嘉不想要你們陪伴，趕緊離開！”
裏瓦氣不打一處來，怒道：“笑話！我是最高指揮部任命的臨時近身守衛，必須陪在林嘉女士身邊。”
狄克冷漠地看着他：“如果你耍賴在這裏，我就把你丢出去。”即使他在變身期，力量也遠比人類強大。但他說這話時全然沒有倚強淩弱的覺悟，完全一副“這是我家，我和我老婆都不歡迎你”的樣子，把裏瓦氣得眼暈胸悶。
跟半獸說不通，只得曲線救國。裏瓦扭頭看楊健，憤憤地說：“長官，你負責監督這些半獸，有責任制止他這種逾矩無禮的行為！”他哪曉得楊健巴不得林嘉身邊的男人越少越好啊。
楊健摸着下巴故作為難：“我恐怕辦不到。忘了告訴你，上将已批準狄克成為林嘉的配偶候選人，而你們只是臨時近身守衛。所以，他有資格叫你們離開。”
裏瓦瞪圓了眼睛，瞠目結舌地看着楊健：“怎……怎麽可能？這些獸人……成為林嘉的配偶候選人？”
楊健聳聳肩，攤手道：“千真萬确。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瑞克上将。”裏瓦氣得鼻子都歪了，他哪有膽子去問瑞克上将！萬一是真的，那不是公然質疑元首的命令嗎？！
麥克忽然微微一笑，拉住裏瓦，平靜地對楊健道：“好吧，我們馬上離開。照顧林嘉女士的事就交給你們了。”他帶上軍帽，對林嘉行了一個軍禮，伸出手微笑道：“恐怕上戰場前都沒機會再見面了，你多保重。”
林嘉心裏雖然有點過意不去，但她對這兩個人無感。不願讓他們心存幻想，還是早點絕了他們的心思比較好。林嘉握了握麥克的手：“麥克上校，裏瓦少校，非常謝謝你們這兩天來對我的照顧。祝你們凱旋而歸！”
裏瓦頹喪地低下頭，心底剛剛燃起的希望林嘉疏離冷漠的話澆滅。麥克臉上難掩失望之色，他定定地看了林嘉好久，目光參雜着寂寥無奈遺憾怨怼，最後漸漸歸為淡漠。
林嘉被他看得有點發毛，笑容維持得勉強，不過她一點都不想說挽留的話。不是所有對她有好感的男人，她都必須接受。既然無法接受，還是不要給他們任何希望的好。
麥克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睜開眼時目光恢複光彩，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臉上再度浮現優雅的笑容。“好。那麽，再見了。”他朝林嘉點點頭，轉身大步離去，沒有再回頭。裏瓦萬分留戀地瞧了林嘉一眼，垂着頭沮喪地跟在麥克後頭離開了。
楊健送他們出去，沉默地看着吉普車發動遠去。劍眉越蹙越緊。他心裏忽然湧上一種古怪的感覺，總覺得麥克哪裏不對勁，卻說不出為什麽。
狄克和銀虎很喜歡楊建，一點都不排斥他留在林嘉身邊，甚至願意給他當下手做飯。楊健将香噴噴的飯菜端上桌，狄克和銀虎分別坐在林嘉身旁。
銀虎抓起一只油汪汪的雞腿往嘴裏塞，另一只手也不閑着，往紅燒獅子頭伸去。林嘉連忙抄起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不準用手抓菜吃，太髒了！用筷子！”
銀虎嗷地一聲縮回爪子，邊吹手背邊委屈地看着林嘉：“虎，不會。”
林嘉忍住笑，将筷子塞到他右手中：“不會就學，很容易的。”
銀虎嘟嘟囔囔拿起筷子往碗裏戳，還沒碰到碗邊他手裏的筷子就斷成了四節。他手勁太大，一個不小心就把筷子捏斷了。銀虎見林嘉瞪他，慌忙扔掉筷子，抱住林嘉蹭來蹭去，嘴裏發出讨好的咕嚕嚕的叫聲。
林嘉被他逗樂了，笑着捏捏他的耳朵：“沒關系，慢慢學就好了。”銀虎自從進化出人類的耳朵，林嘉就捏上了瘾。銀虎的耳朵長得很好看，上面稍微有點尖，耳垂肉肉的涼涼的，手感非常好。
銀虎見林嘉堅持，愁眉苦臉地看着她，嘴裏直哼哼。林嘉忍俊不禁，實在不忍繼續欺負大貓，摸着他的頭發笑道：“好了好了，不用筷子就不用吧，只是每次吃飯前你都要先把手洗幹淨。”
銀虎開心地親了一下林嘉：“嘉最好了。”
狄克默默低下頭，蹙眉盯着擺在面前的筷子。看了一會兒後，他伸出三根手指小心地撚起筷子握在手心，學着楊健用筷子夾菜的模樣，小心翼翼夾起一塊紅燒東坡肉。
銀虎停止了嬉鬧，張大嘴驚訝地看着狄克。狄克屏住呼吸，集中精神控制着手勁，夾着東坡肉晃晃悠悠送到嘴邊，順利地吃下肚。
“狄克，你學得好快，真聰明。”林嘉拍拍狄克的肩膀以示嘉獎。雖然只是學會了用筷子，但也是門技術活嘛。
銀虎鼓起腮幫，十分不服氣地瞪了一眼狄克，問林嘉再要了一雙筷子重新學。哪曉得火氣大的時候力氣更不好控制，剛上手筷子就斷成了八節。
林嘉沒忍住，趴在桌上笑個不住。楊健抽着嘴角別開臉，憋笑憋得胃痛。銀虎漲紅了臉懊惱地扔掉筷子，索性端起那碗東坡肉，以手當筷全扒拉到嘴裏，邊吃邊氣呼呼地瞪狄克。
狄克斜睨着銀虎憋屈的模樣，慢悠悠夾起一塊排骨放嘴裏優雅地細嚼，心裏充滿了成就感。
吃完午飯，楊健交代了林嘉幾句後就離開了，反正有狄克和銀虎在，林嘉這裏不會有什麽問題。判官署的人到現在還沒來找林嘉，楊健猜想霍夫曼可能将林嘉的事暫時壓了下去。可在免疫監察室裏有那麽多人目睹事情經過，霍夫曼怕是遮掩不了多久。楊健想來想去，決定還是把這事告訴瑞克上将早點做準備，這是最妥當的辦法。
判官署的電子監控室裏，霍夫曼和他的助手吉爾正在觀看監控錄像。幾個小時過去了，仍然沒有發現疑點。畫面中幾名醫務人員按照正常程序給昏迷中的夜岚換藥打針，并記錄各項數據。
霍夫曼微眯着眼睛，緊盯着熒幕，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忽然他睜開眼睛，迅速按下暫停鍵，指着畫面裏背對着攝像頭站在床邊為夜岚調整輸液速度的醫生：“馬上把這個人的資料找來！”
助手從資料夾裏找出一份檔案遞給霍夫曼：“這個人是施特倫中尉，他是半年前從D9區調到首府判官署的助理醫師。”
霍夫曼快速着翻閱履歷，秀氣的眉毛越簇越緊，當他看到施特倫的醫科專長欄上寫着生化毒性病理專長時，目光變得如刀般銳利。霍夫曼猛地合上檔案，命令道：“立刻逮捕施特倫！”
然而他剛尚未趕到病毒免疫科，就有憲兵來報告，稱在免疫科醫療器皿清洗間裏發現施特倫的屍體。
霍夫曼陰郁地看着地上蒙着白單屍體，心中暗恨自己太過麻痹大意，讓內奸先得了手。法醫初步檢驗後告訴霍夫曼，施特倫死亡時間在三到四個小時前，大約是上午十點左右遇害，身上沒有血跡沒有傷口，只在頸脖出發現一個細小的針孔，确定是被入注射了致命毒藥。
霍夫曼沉默地聽着法醫細致的描述，心漸漸被濃重的陰影籠罩。他轉過身，目光一一掃過憲兵隊和醫務人員，沒有人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十點多恰好是夜岚出事的時間，裏面剛出事，外面就把人給秘密處理了，端得動作迅速消息靈通。
霍夫曼面寒如冰，吩咐助手吉爾留下審訊後疾步走出大門。明早之前他必須盡快處理完手頭掌握的信息，施特倫的死預示着聯邦州和羅狄亞斯集團的決戰悄然提前。
指揮部大樓頂層，麥克從勞倫斯上将辦公室裏出來，走到走廊盡頭處拐了個彎，推開資料室的門閃身進去。
麥克繞過堆滿文件袋和磁盤的書架往裏面走，直到看見站在窗前的男子。聽到動靜男子轉過身，昏暗的燈光照在他身上，面容冷硬猶如刀刻。
麥克打量了他一眼，輕笑道：“舒雲上校，不，應該是阿卡特總隊長。您隐藏得倒挺深，呆在E2區十年，戴蘭中将那只老狐貍都沒發現你的真實身份，真不簡單。”
舒雲面無表情，并不接他的話，只問道：“你來找勞倫斯有什麽事？”
麥克聳聳肩，滿臉遺憾：“本打算今晚一親美人芳澤，可惜楊健帶回兩只半獸，我被他們趕出來了。不過我發現一點端倪，就跟勞倫斯打了聲招呼，讓他有把柄去要挾一下瑞克。”
他還想多調笑幾句，忽見舒雲目光猶如寒冰，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凜，連忙斂去笑容，直起背正色道：“雖然林嘉隐藏得很好，但我還是發現她左手臂有針孔，應該是被抽了血。我聽說林嘉見過瑞克後，跟楊健去了判官署病毒免疫科，就去那兒打聽。誰知霍夫曼命令憲兵将病毒免疫科封鎖起來，任何人不得進入，線索暫時中斷。”
舒雲唇邊綻出一絲冷笑：“霍夫曼一定是在為那女人隐瞞什麽秘密。不過沒關系，我們很快就會知道。”
林嘉原以為楊健今天不會來了，誰知當她準備晚飯的時候，楊健回來了。林嘉如蒙大赫，趕緊将越幫越忙的狄克和銀虎趕出廚房。她給楊建打下手，兩人默契合作，很快整治出一桌豐盛的飯菜。
為了照顧不會用筷子的銀虎，晚餐主要以西式烤肉為主。十幾分鐘後，絕大部分菜肴進了狄克和銀虎的肚子，楊健和林嘉心裏裝着事，都沒吃多少。
吃完飯，臭棋簍子楊健拉着狄克教他下國際象棋。這套象棋是他不久前特意畫圖定做出來的，這還是他第一次拿出來玩。
林嘉去廚房清洗碗碟，銀虎跟去幫忙。銀虎洗盤子的時候，注意力被池裏飄舞的泡泡吸引，結果沒有掌控好力度，接連捏碎三個碟子。林嘉忍無可忍，揪住銀虎耳朵，将他趕進浴室洗澡。
而狄克則對象棋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尤其是馬頭形狀的棋子，被他不小心放進嘴巴咬掉了腦袋。楊健眼見辛苦做出來的象棋成了狄克的宵夜，氣得嘴唇直抖。可他沒膽揪狄克的耳朵，只好把自己關進了客房，獨自一人生悶氣。
林嘉忙碌了一天，洗完澡後一挨枕頭就睡着了。銀虎和狄克蹑手蹑腳走進來，分別躺到她身側。
銀虎瞪了狄克一眼，占有性地抱住林嘉，将她往自個懷裏挪了挪。結果導致林嘉夢見腰被繩索捆住，難受得緊。林嘉皺着眉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正好落入狄克的懷抱。銀虎又氣又妒，怕弄醒林嘉挨罵，不敢伸手把她撈回來，賭氣地翻過身閉上眼睡覺，眼不見心不煩。
狄克吸取銀虎的教訓，只輕輕擁住林嘉，讓她靠在自己寬厚的胸膛上。林嘉舒服地哼了哼，蜷縮在狄克懷中安穩地睡去。
淩晨時分，霍夫曼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抓緊時間整理文件。當把最後一個字敲入電腦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随後大門被人推開，首席判官基諾少将帶着衛兵走進來，霍夫曼以最快的速度按下鼠标，将信息傳送了出去。
基諾向霍夫曼展示逮捕令：“霍夫曼上校，你涉嫌違反軍法，勞倫斯将軍已批準逮捕你，請馬上跟我們走。”
“我知道了。請你們稍等一下。”霍夫曼并不驚慌，将整理好的文件放進檔案袋中，站起身瞥了一眼站在基諾身後的判官吉爾。吉爾縮了縮脖子，羞愧地低下頭。
衛兵上前正要給霍夫曼戴上手铐，一名軍官疾步而入，将一張簽令遞給基諾：“基諾少将，這是瑞克上将的指令，讓您把霍夫曼上校立即帶去軍事仲裁庭，不得耽擱。”
基諾接過指令掃了一眼，臉色頓時鐵青。他擡眸看向霍夫曼，目光陰鸷森冷，強壓着怒火冷笑道：“霍夫曼上校，有一位好父親和好兄長真是不錯。”
霍夫曼眉峰微揚：“是挺不錯。”
基諾搶過手铐，用力扣在霍夫曼手腕上，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恨聲道：“別說你的父親，就算是瑞克上将，他也不可能包庇一個屢次違反軍法的罪犯。将軍們因為你那個善待半獸的荒謬提案早對你不滿，你等着被槍決吧！”
霍夫曼漠然直視着基諾，碧藍的眼睛幽深清冷，沒有半點漣漪：“長官，我是否有罪将由軍事法庭判決，不是你說了算。”
基諾冷哼一聲放開手：“把他帶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