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腦子“轟”的一聲炸開:韓倉怎麽會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剛剛對郭開說了。
難道……難道他早就埋伏在這裏?不可能!自己進洞時怎麽會察覺不到?
“你在懷疑麽?”韓倉打量着她,他抱着手臂,慢慢靠近少女,“你在想我怎麽會知道你的身份?”
他突然俯下身,對着她的眼睛呵了一口熱氣,眼眸裏帶着迷離的笑意:“自從你出了郭開大營,我就一路跟随你。否則我怎會這麽輕易找到郭開呢?”
剛才洞內濃煙彌漫,她根本看不清周圍一切。原來……原來他一直在她身後,甚至她和郭開打鬥時也在冷眼旁觀,只等他們兩敗俱傷之際,再坐收漁利。
“還要謝謝你了。若不是你幫我重創那老賊,我也不确信能對付了他。”
那雙媚眼晃在眼前,她只覺得看着惡心。自己當初的一句話真是成全了他。只是沒想到他竟有這麽深重的心機。
話音剛落,他一把将少女拽進懷裏,手指抵在她的下颌,輕嘆道:“沒想到重生的影魅竟越發漂亮了。我倒想知道魏淩是否忍心看你再死一次呢?”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女,欣賞着她臉上慢慢彙聚的憎惡和怨毒。
可恨,身上竟沒有一點氣力。她對韓倉的恨意不下于郭開,此刻卻只能任其羞辱。
不,她越是羞憤,韓倉就越得意!絕不能遂了這小人的心願。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樣的耐力強壓下那股憎惡,生生忍住心裏翻湧的惡心感。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平定下自己的情緒。
“韓大人,你不要對我有太大的指望。”她半閉着眼,平靜地說,“三年前,魏淩可以下手殺我,今天如何不能再殺一次?何況我如今已效力于秦朝。呵呵,”她冷笑了一聲,“你別打算能用我從魏淩那裏換取什麽。”
“是麽?我倒是很想看看吶。”韓倉的語氣漫不經心,似乎有沒有她這個棋子,都不會影響他的計劃。
“随我出去迎候公子淩!”他把少女推到手下身旁,起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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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開營下的城衛軍,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餘下的一萬餘人馬,悉劃入魏淩帳下。
遍尋大營,不見郭開和阿梓的身影,魏淩等便向着後山追來。
越往山上,就越能聞到一股焦灰的味道,雖然稀薄,但他能辨得出那應是郭開的烈焰之火留下的痕跡。
心頭的不安越來越濃,他加快速度,奔着那股煙氣的方向尋來。
離那煙氣越來越近,拐到一個山坳,恰看見一對黑袍人馬列在煙氣彌漫的洞口外。為首的黑衣人長發飄散,面目嬌美如女子。
“韓倉!”魏淩與司馬尚幾乎同時發出驚呼。來不及揣度他到此的用意,已瞥見一抹綠衣隐在重重黑衣中。
“那是……”話語一下子噎在喉頭,還未及說話,對方已先開口。
韓倉上前向魏淩虛禮一拜:“在下恭喜公子平定代地,剿滅幽妄城叛逆。”
他的目光掃了掃魏淩,又看了一眼司馬尚,心下已經了然。
“剿滅叛逆!?”魏淩心下一驚,他的手攥緊了棠溪,面色卻依舊平靜。韓倉只帶了十餘人,竟還自信滿滿,怕是來意不善。
“韓大人不在幽妄城輔佐城主處理政事,跑到這裏,卻又為何?”魏淩倚馬而立,斜睨着韓倉,冷冷道。
韓倉只是淡淡一笑:“韓某奉城主之命,特來代地助公子擒拿叛賊郭開。如今那老賊已死在山洞裏了。”
“是麽?”魏淩面色依舊冰冷,似乎不為所動,“那韓大人真是功不可沒啊。”
“沒想到韓倉竟出賣了郭開,但他有何把握讓自己不殺他?”魏淩心裏暗忖道。
“協助公子鏟除叛逆是我的分內之事。公子折殺小的了。還有,我恰好尋到一個人,您一定認得!”韓倉話音剛落,已把少女拉至身前。
“幽兒!”司馬尚一揚鞭,已沖到二人之間,動作迅疾如閃電,鞭梢一揚,卻已将少女的身子卷上馬。
韓倉只是靜靜的看着,竟不阻攔。
魏淩也不禁望向少女,卻見她臉色青黑,像是中毒之狀。
“韓倉!你對幽兒做了什麽!?”司馬尚抱緊少女厲聲質問。若不是魏淩阻攔,他幾乎要縱馬将韓倉踩在蹄下。
“叔父……沒事……”懷裏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魏淩也側耳靜聽,心裏登時一片冰冷。
那聲音虛弱無力,确是已經毒發了。
魏淩的眉頭緊蹙起來,盯視韓倉片刻,淡淡開口:“說吧,什麽條件?”
“啧啧,”韓倉感嘆着搖搖頭,“公子真是明白人。”
“少廢話!”司馬尚厲聲斥道,他的手抵在少女後背,已封住她身上大穴,以防止煙毒擴散。
韓倉聞言,沒有絲毫不滿:“司馬将軍不必對我動怒,梓姑娘是中了郭開的烈焰之毒。想必你們也知道,此毒除了郭開,只有我能解。“他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抽離,語調漸漸冰冷,“而我想要的,是你們收服的城衛軍和調兵虎符!”
“我知道,廖羌已落到公子手裏。那麽城衛軍和虎符也一定在你那兒吧。”韓倉又淡淡地添了一句話。
“韓倉!你好大的野心!”司馬尚的臉已被怒氣漲的赤紅,抱着少女的手也不住顫抖。
“大哥。”魏淩望向司馬尚,沉聲喚了一句,示意他不要沖動。但他目光向下一掃,卻見少女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着他。
平靜的心猛地被攪起了波瀾。那樣的眼神帶着質疑,帶着審問,甚至還帶着一絲隐隐的期待。沉痛的記憶又洶湧襲來。他不禁按住了眉心。
小幽……你是在等我做出選擇麽?
韓倉把他的每一份表情都收進眼裏,心下已有了七分勝算。
“也許是為難公子了,”韓倉的嘴角慢慢浮出得意的笑容,“你也可以拒絕我的要求,殺了我,給她陪葬。”
淩厲的眼神驟然掃向韓倉,他只覺得那銳利的眼風幾乎要割破他的皮膚,那股寒意竟不容人逼視。還是那個冷漠孤高的公子淩啊!
司馬尚不再說話,只是盯着魏淩,等他做出反應。魏淩甚至能覺察出身後萬千士兵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只待他做出抉擇!
為何每次都逼他做出選擇?為何每次選擇的代價都是小幽?
可他還能怎麽辦?
緊緊扣住寶劍的手已印出血痕。他還能怎麽辦?
韓倉奉城主之命而來,殺了他固然免去一大後患,卻也注定背上了叛逆的罪名。韓倉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跟他談條件。城主既然信他,郭開也已喪命,內府之職非他莫屬。那麽他要調兵虎符,并不過分。
只是自己怎能甘心将收來的軍權拱手讓人?還是讓給他的敵人!如今看來,韓倉心機之深不下于郭開。他不敢想象這是多大的後患!
但他真的忍心再讓小幽送命麽?今番一死,她便是徹底的魂飛魄散,再無挽救之機。
這個決定卻牽系着萬千士兵的命運,甚至影響幽妄城未來的命運。一切全在一念之間。他怎能不慎重?
“阿淩。”司馬尚看着他,不禁出聲喚道,內心隐隐含着期盼。
那聲音傳入耳際,他心下更是一沉,他明白司馬尚期待他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如今他剛剛回歸幽妄城,倘若拒絕了那個要求,兩人的關系恐怕會再度破裂吧。
猶豫,彷徨。他感覺心幾乎要撕裂一般,痛苦的抉擇迫得他喘不過氣來。身後萬千士兵的目光沉沉地壓在他的身上,其中還包括他最器重的魏武卒精兵。
心裏突然閃過一絲念想,腦子漸漸清明起來:也許一切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糟糕。相反,這倒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良久,他再度對上韓倉的眼睛。韓倉看着他,心裏竟有些驚疑。這雙眼睛已恢複最初的淩厲和冰冷。看來他已做好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