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夏天感冒是最煎熬的事情,渾身明明都熱出薄汗,卻得喝熱藥,戴口罩。

邱懷君在學校小賣鋪裏買了兩塊泡泡糖,嚼一會兒就需要張嘴呼吸幾口,實在憋屈。

晚自習他也不想上了,無非是換個地方睡覺,邱懷君走出了校門口,揉了揉發紅的鼻尖,還沒走幾步,忽然有人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邱懷君皺眉望過去。

“邱懷君吧,有空沒?”男生留着板寸,沒穿校服,長得跟瘦猴一樣,笑起來油滑世故,那人下巴朝另一邊揚了揚,“過去聊聊呗。”

邱懷君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粗略數了數,靠在牆邊的人約莫有四五個。

張向名站在他們中間,挑釁地朝他比了個中指,嘴裏還嘬着根沒點燃的香煙。

“喲,等我多久了,特地堵我呢?”邱懷君甩開了板寸按在自己肩膀的手,昂了昂頭,如果不是胸部脹得發疼,感冒又讓他精神不振,邱懷君不會猶豫,“跟張向名說,我今個兒沒空,讓他打架先預約,要跟老子打的多了去了,別插隊。”

邱懷君又往前走了兩步,張向名終于肯親自過來了,攔在他面前。

邱懷君看着他的臉,沒找到上次打出的傷,看來是好了。

“不能走啊,好不容易等着您,昨個兒下雨,前天你又逃得快,好不容易瞅着你了,咱不得好好聊聊?”張向名人生得矮,得屈尊仰着頭看着邱懷君,他本人看起來也對這點分外不爽,語氣陰陽怪氣,“還是你怕了,怕了就道個歉,啥事兒不都沒了,是不是啊?”

與張向名的恩怨不過幾句言語,先前他同張向名關系還不錯的時候,張向名指着他鼻子開了句玩笑,無非說“你媽想死了吧”,邱懷君開得起玩笑,也不介意玩鬧,但這種話他一點也忍不了,把人揍得鼻青臉腫,從此反目成仇了。

“說什麽呢?”邱懷君提了提書包帶,他書包裏沒有書,也就手機和充電寶,掠過他朝那群人走,“哪有爺爺給孫子道歉的份啊,要打就打,我急着回家吃飯。”

背後張向名氣急敗壞地罵了句,邱懷君不動聲色地打量周圍人多的地方,計劃逃跑路線。

他不蠢,一個人打六個人叫傻逼。能屈能伸,那才叫男兒本色。

邱懷君跟在幾人身後到了小巷裏,上次他是在這裏揍的張向名。

腳下是暗色潮濕的青苔,廢棄易拉罐踩得嘎吱響,邱懷君看着幾人,“咱哥幾個得公平點吧,一個個來,一窩蜂的不算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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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他媽要跟你談公——”話音未落,邱懷君一腳踹翻了旁邊的垃圾桶,酸臭髒污的大堆垃圾倏地傾倒下來,塑料瓶子噼裏啪啦地響,幾人懵了下,紛紛避讓開。

罵了句“傻逼”,邱懷君拔腿就跑,眼看就要跑到人多紛雜的地方,腳下卻突然一滑,踩着了塊西瓜皮,眼前天翻地覆,一下子重重摔在地上,尾椎骨刺痛。

腳步聲重重傳來,衣襟一下子拽起來,邱懷君差點沒喘過氣來,張向名拎着他衣襟,喘着氣:“我操你大爺的邱懷君——”

邱懷君心想完了,卻也一時想不出招兒,他剛攥緊了拳,忽然聽見巷子口傳來了聲音。

“幹什麽呢?”

邱懷君愣了下,其他人也愣了,一齊看向眼前。

賀青川還穿着演講時的那身校服,幹淨又整潔地站在巷子口,眼鏡都還沒摘下來,鏡框邊折射出光來,他垂眼看着坐在肮髒地面上的邱懷君,旁若無人地半蹲下身來看着他:“怎麽成這樣了?”

“……”邱懷君沒想到賀青川會突然出現,一時啞言,只是望着他的眼睛。

“賀青川?”張向名拽着邱懷君衣襟的手松了松,上下打量了賀青川一番,忽然笑起來,“你要是想看熱鬧,給你留個位置,咱學校大學霸,總歸得有點排面。”

邱懷君和他那雙胞胎哥哥不對頭是出名了的,張向名不介意多一個人揍邱懷君,也不介意賀青川在旁看邱懷君洋相。

“邱懷君,”賀青川沒看張向名,像是沒聽見張向名的聲音,仍是和邱懷君對視,聲音平靜,“要我救你嗎?”

外面吵鬧,他們這兒倒是瞬間安靜了下來,張向名自覺不對,朝旁邊的板寸使了使眼色,板寸點點頭,嘻嘻哈哈地朝賀青川走過去,“大學霸,趕緊走吧,等會兒血腥着呢,別給你吓出尿了,趕緊回家找媽媽吃飯了。”

邱懷君頓了頓,猛地掙開張向名的手,看着賀青川的眼睛,挑了笑,說。

“行啊,那就救救我,哥哥。”

·

對于賀青川的記憶不多,邱懷君拒絕對賀家的人産生好感,此刻呆呆坐在地面上,倒是想起來不少。

賀家後院裏有個很大的游泳池,邱懷君剛來賀家半年,性子孤僻,難為情地開始想媽媽,難過得厲害,半夜摸黑爬樹不實在,就坐在泳池邊。

而那時賀青川竟然也在,但他們隔着很遠坐着,井水不犯河水,隔着多遠——五十厘米?或者七十厘米?誰也沒說話,彼此都當彼此是透明人。

風吹得身上發麻,賀青川忽然站起來了,居高看了他一眼,說:“要是想哭就哭。”

“誰想哭了!”邱懷君一下子炸了,瞪着他,眼睛發紅,但賀青川知道他不是兔子,“你別亂說!有病!”

賀青川沒有再理會他,轉身走了。

邱懷君委屈的很,的确在他走後哭了,歇斯底裏地哭,不懂為什麽要來這裏,他朝游泳池裏扔石頭,又哭到睡過去。

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是在卧室裏。大概是他半夜又醒了走回的卧室,邱懷君不記得了。

他對于賀青川的記憶這麽匮乏。

外面霞光慢慢衰落,邱懷君眼睜睜看着賀青川彎下腰撿了廢棄的鐵管,拎着張向名的領子到了鬧市邊,緊接着毫不猶豫地砸向前面那人的肩膀,鐵管應聲裂開,賀青川仍是面色不改,似乎流出的血液在他眼裏只是每日都要見的火燒雲,不值一提。

他不是在巷子揍的人,這點挺聰明。

那幾個人不敢在人多的地方鬧事兒,周圍圍觀的人也限制他們的發揮,只能四目相顧,舉手無措。

邱懷君撐着地慢慢走過去,揉了揉發疼的尾椎骨,賀青川揍得狠,張向名第一下就給打懵了,完全沒反應過來,大概有五分鐘才放開了張向名,賀青川說:“趁早去醫院縫口子。”

邱懷君笑出聲了,卻又收了笑。

周圍人一哄而散,打得站不起來的張向名被其他幾個人攙扶走,臨走放了幾句狠話。大抵也沒懂,明明相對的兩個人,憑什麽就能站到一條線上。

“你得寫檢讨了,這下好了,學霸履歷上也有黑污點了。”邱懷君說,拍了拍身上的髒塵。

賀青川不打算理會他的油嘴滑舌,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仍是一副端正俊朗模樣,看不出來剛把人朝死裏打。

他剛轉過身,忽然手腕一緊,邱懷君攥住了他的手,輕聲說:“哥,你先別走。”

“幹什麽?”賀青川說。

他把賀青川拽到了巷子裏,沒去垃圾堆旁邊,而是更深處。

陰暗巷子裏,周遭除了鳥鳴別無聲響,剛踢翻的垃圾堆在遠處,不至于污染空氣,廢棄易拉罐滾動,青苔依舊長在腳下,邱懷君喉結上下滑動,掀起了衣服下擺。

裹胸脫落在地面上,奶頭受冷挺立,乳白色的奶水溢出殷紅的奶孔,慢慢朝下流過腹部。

綁了一天,皮膚有些泛紅,像沒成熟的奶莓,青澀卻誘人。

旁邊車輛駛過,在夜的開始,車頭燈明明暗暗照亮半邊巷子,随即消褪。

“這裏也救救我吧,”邱懷君在昏暗裏看向賀青川的眼睛,臉滾燙,他咬咬牙,在血液急速流動中啞聲開口,“哥哥。”

賀望:演講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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