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放妻書情敵來訪
秦孟仁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他徑直去了秦二老爺的房間。
秦二老爺已經知道兒子去刑部大牢送東西的之事,他并沒有讓人去阻攔,他也在等着兒子。
秦孟仁進來後給秦二老爺行禮:“父親安好,兒子回來遲了,請父親責罰。”
秦二老爺從案桌上擡起頭:“大牢之行順利嗎?”
秦孟仁被問住了,稍微停頓一下後道:“父親,兒子想留下翩翩。”
秦二老爺冷哼一聲:“留?怎麽留?孫娘娘已經找你娘進宮說話去了,與趙家的親事勢在必行,你早點死心了吧。”
秦孟仁猛然擡頭:“父親,那兒子豈不是成了背信棄義的小人?”
秦二老爺盯着兒子道:“那你有什麽好辦法?”
秦孟仁再次沉默,他想到謝景元的譏諷,過了好久才回道:“父親,兒子與翩翩定親六年,柳家只是被流放,兒子若是對她不聞不問,豈不是要被天下讀書人恥笑,将來如何在仕林中立足!”
秦二老爺伸手将手上的一封文書扔在桌上:“你放心,不會恥笑你的,親是我退的,與你無幹。這幾天你哪裏都不許去,來人,把他給我關起來!”
秦孟仁急道:“父親!”
秦二老爺可不管那麽多:“等你将來功成名就,再有趙家輔佐,沒有人會再提起這件事情的。你想留下她也可以,醜話說在前頭,當外室當妾都行,別想從正門進我秦家。”
秦孟仁的掙紮緩慢下來,很快被秦二老爺的随從帶走。
等兒子一走,秦二老爺摸了摸自己的胡須。自己的兒子他還能不了解嗎,只要能保住顏面,柳家女做妻做妾兒子都能接受。
那邊廂,有了秦孟仁送來的東西,牢房裏的女眷終于緩了口氣。
吳氏吃了幾個藥丸後感覺略微好了一些,緩過勁兒後把大孫女叫到身邊問道:“仁哥兒跟你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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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翩翩沒有隐瞞,一五一十告訴了吳氏。
吳氏的語氣十分複雜:“翩翩,你願意跟仁哥兒一起去嗎?”
柳翩翩沉默好久才回道:“祖母,現在我主要的任務就是好好活下去,伺候好祖母,幫助嫂子照顧好松哥兒和芙姐兒。”
吳氏又嘆了口氣:“我兒孫一大群,不用你一個人來照顧我。兩個孩子自有爹娘和祖父,你只是個姑母。若是流放,千裏迢迢,也不知最後能活下來幾個,能留京就留下來吧。”
柳翩翩嗯一聲:“多謝祖母,我知道了。”
她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吳氏知道這個孫女雖然平時看着不言不語,但主意特別大。
吳氏不再勸:“你去歇着吧。”
柳翩翩抱着松哥兒躺在稻草上,身上蓋着柔軟的被子,渾身都暖烘烘的。
她知道秦孟仁的意思,他想留下她。
可柳翩翩此時無比清醒,她曾經是柳家大姑娘,太子最疼愛的表妹,京中貴女人人敬重她三分。往後留下來就成了人下人,所有人都能來踩她兩腳。
若是京中的富貴生活需要用尊嚴來換,對不起秦孟仁,我不能答應你。
後面幾天,柳翩翩感覺自己的心安定下來。她知道後面還會有更艱難的日子在等着大家,開始有意識地鍛煉家裏人。在征得吳氏的同意後,她将所有人排班,照顧吳氏、照顧孩子,清理牢房。
誰敢不聽話,對不起,晚上沒有被子蓋,點心也別想吃了。柳翩翩将柳家所有女眷都治理的服服帖帖。
三天後的早上,柳翩翩剛剛用獄吏送來的水将臉略微清理了一下,外頭忽然吵鬧起來。
柳翩翩心裏一喜,看樣子是有結果了。
果然,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快些,今日就要上路,讓她們收拾好。”
柳翩翩感覺自己的手僵硬起來,來的居然是謝景元。他不是五軍營的人嗎,怎麽又到刑部來了?
很快,一家子跌跌撞撞被帶出了牢房。柳家所有人都聚齊到了牢房門口,柳翩翩看到了皇帝身邊一個熟悉的小太監。
那小太監板着臉念完了聖旨:“……全家流放西北,即日出發……”
聖旨一念完,柳公紹頓時委頓在地痛哭起來:“陛下,陛下啊……”
君臣幾十年,柳公紹最了解皇帝,他從不是無緣無故誣陷臣子的昏君。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只能說明皇帝已經無能為力。
小太監念完聖旨就走了,旁邊的謝景元正在用小刀挫自己的指甲:“諸位老爺太太們,謝某人今日得到新差事,護送諸位去西北。滿京城都知道我是個混不吝,我先跟你們說好,這一路上你們老老實實的,我不會為難你們。要是有什麽歪主意,到時候可別怪我犯渾了。”
大老爺柳元濟皺眉看着謝景元,剛想說什麽,柳文淵一把拉住他,然後對謝景元道:“景元,你不是在五軍營,怎麽來領了刑部的差事?”
謝景元呵一聲:“我說是我那好叔叔動的手腳你信嗎?算了,甭管我怎麽得了這差事,正好我也想出京走一走。子孝兄,你們這一大家子我就只能跟你說得上兩句話,往後你約束好你們這一大家子,別給我惹事就行,能行的方便我也不會刻薄人。”
柳文淵雖然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氣度仍在,聞言對着謝景元抱拳拱手:“多謝景元。”
謝景元站起來:“既然這樣,那就走吧。左右來人,該戴的行頭戴上。”
所謂的行頭,就是枷鎖和手腳鏈了。十五歲以上的男丁都要戴腳鏈,如柳公紹這樣的,要帶枷鎖。但不知道是何人授意,給了他一輛小毛驢拉的囚車。
好在謝景元說到做到,答應柳家女眷将牢房裏的東西都帶上了。
就在這時,六奶奶忽然又哭了起來。
年輕的六爺柳文勝眼見剛過門的妻子這副模樣,眼裏的光漸漸暗淡了下去。
柳文勝轉身對着謝景元一鞠躬:“謝大人,能否借紙筆一用?我寫一份放妻書,省得她跟着我遭罪。”
謝景元哦一聲,看向柳文勝道:“倒是個男子漢,鐵柱,去旁邊公房裏給他拿紙筆。”
這鐵柱就是當日建議謝景元給柳翩翩搜身之人,聞言為難道:“景元,刑部這邊的人眼睛都長頭頂上去了,怕是不肯借!”
謝景元從鼻孔裏哼一聲:“你去,就說是我要的!”
京城裏誰不怕這個混不吝啊,他連叔叔的小妾都敢調戲,堂嫂的親妹妹也因為他丢了清白,好好一個文武雙全的大家公子,因為行為放蕩被趕出家門,連世子之位都作沒了!
有了謝景元的話,鐵柱果然很快借來了紙筆。
柳文勝幾筆就寫完了放妻書,并扔給了六奶奶:“你跟了我一場,沒享過什麽福,卻平白遭了牢獄之災。榮華富貴轉眼是空,再嫁之時莫要挑門第,人好就行。”
六奶奶一頭撲到柳文勝懷裏嚎啕大哭起來:“六爺,六爺我不是要離你而去,我只是害怕,我害怕呀。”
柳文勝的眼裏也有淚光閃過:“此一去山高水遠,你身子骨弱,萬一熬不住,豈不是我的罪孽。”
說完,他伸手将六奶奶從身上扯下來。
六奶奶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謝景元笑眯眯,示意鐵柱将剩下的紙放在柳家爺們面前,挑眉道:“還有誰要寫?紙多着呢!”
柳元濟是個文人,最看不慣謝景元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聽見他在一邊起哄架秧子,立刻怒罵道:“謝家小兒,休要挑撥離間。”
謝景元啧一聲:“柳大老爺自然是不肯寫的,您這一把年紀要是寫了放妻書,可再也娶不到第三個老婆了。”
柳元濟氣得用手指着他,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柳公紹并不在意謝景元看熱鬧,而是看向家裏的兒孫們道:“把妾室都放了,至于正室,若是願意走,你們莫要留,留住人留不住心。”
鬧哄哄了半天,年輕的妾都走了,三房沒生養過的五奶奶和六奶奶也走了。
三太太魏氏一邊哭一邊罵,她三個兒子,這下子有兩個又成了光棍。
謝景元拍了拍衣擺:“沒人送行了嗎?那就走吧。”
柳元濟又想罵他,謝景元呵一聲:“不知好歹,人家沒生養過的跟着你們去受罪,萬一心裏存了怨怼,半夜把你勒死都不冤枉!”
謝景元帶頭往外走去,衙役們用繩子将女眷通通綁起來,牽着往城外而去。
柳翩翩看了看自己腳下的鞋,無比慶幸自己當日換了雙厚底鞋。可看了看身邊的松哥兒,柳翩翩又擔憂起來。
這麽小的娃,怎麽走得了這千山萬水呀!
徐氏已經哭了起來,她只能抱着女兒,兒子這麽小要怎麽辦呀。
那邊的柳文淵給了徐氏一個安慰的眼神,柳翩翩将侄兒拉到自己身邊。兄妹兩十幾年合夥鬥薛氏,默契十分足,柳文淵和謝景元好歹有幾分交情,等出了城,說不定能讓他行些方便。
柳家人出城迎來了許多百姓圍觀,柳翩翩半眯上雙眼,不去理會身邊所有嘲諷的目光。
好不容易挨出了城,剛上了官道,後面忽然傳來馬蹄聲,還有一聲聲的呼喚:“翩翩,翩翩!”
柳翩翩猛然回頭,看到策馬揚鞭而來的秦孟仁。
然而,秦孟仁身後還有另外一匹馬,上面坐着個嬌豔美人。
柳翩翩一打眼就認出了此女,正是孫皇後的嫡親外甥女趙雅蘭,秦孟仁的頭號傾慕者。
謝景元勒馬立定又開始看熱鬧,可他沒想到這熱鬧不是那麽容易看的。
作者有話說:
啧啧,某個人正在拼命得罪老丈人,以後可怎麽還債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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