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送賠禮後院嬉鬧
柳公紹對着雲掌櫃冷聲道:“雲掌櫃, 我沒了這個兒子,你我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 往後莫要再來糾纏。若是再來, 我老頭子多年沒上戰場,正想試一試這卷了刃的刀是不是還鋒利。”
老頭子殺氣一起,雲掌櫃吓了一跳。
他在心裏掂量了片刻, 這一窩子土匪再加上這個混不吝,來硬的肯定不行。看來只能再想別的辦法, 不然趙家那邊不好交代。
也罷, 柳大老爺被逐出家門,柳家也算受了重創, 先給那邊複命。
雲掌櫃對着柳公紹拱手:“既然如此,雲某告辭, 老太爺保重。”
等雲掌櫃一走,柳公紹又親自把裏長送走, 回來時看到謝景元仍舊在慢悠悠地喝茶吃點心。
“景元今日不去軍營?”
謝景元從茶杯裏擡起頭:“不去啊,我讓鐵柱去給我告了假,明日再去。”
柳公紹猶豫片刻後道:“那,讓大丫頭先回來?”
謝景元立刻搖頭:“不行, 誰知道您老會不會反悔。孫女再好, 也抵不上兩榜進士兒子好。”
“你……”柳公紹第一次被這小子氣到。
片刻後他冷靜下來:“他們兩個姑娘家住在那裏不安全。”
謝景元笑眯眯地看向三老爺柳元康:“三老爺,把您家五郎六郎借我用兩天可行?您放心,損失的工錢我五倍給他們。”
柳元康看向老父親, 見老父親不置可否, 只能點頭道:“謝大人用他們是看得起他們。”
謝景元這回客氣的很:“三老爺客氣了, 我跟鐵柱明天就要走。大姑娘要是回來, 怕雲家人還來歪纏。索性讓她們在我那裏再住兩天, 讓五郎六郎去看兩天,等什麽時候雲家徹底撂開此事再說。”
柳元康點頭:“可以,謝大人放心,翩翩是我侄女,他們做兄長的,照顧妹妹原是應當應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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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元見柳公紹坐在那裏不說話,知道老頭子心裏不大好受,思索片刻後安慰他道:“老太爺,您不必多想,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總不能真按頭吃下這悶虧,先這麽着。等過幾年大姑娘有了人家,大老爺再回來,別人難道還能說什麽?”
柳元壽也安慰老父親:“父親,都是權宜之計,大哥知道您的苦心。”
柳公紹拿起煙杆吸了一口煙:“我知道,你們都去忙吧,不用擔心我,抄家都熬過來了,這算什麽。”
謝景元見這裏沒他什麽事兒,起身告辭,直奔邊城最大的藥房,給裴謹言買了藥膏,又去買了一些禮物,親自敲開了裴家的大門。
這幾日柳家與雲家之事鬧得滿城皆知,柳元濟索性給學生們放了幾天假,裴謹言正在家裏讀書,聽見敲門聲後出來開門。
等看到謝景元後他先是詫異,然後笑着将門大開:“謝大人請進。”
謝景元手裏拎了不少東西:“讀書呢。”
裴謹言将他往自己屋裏請:“我爹當差去了,我娘帶着我妹妹出門采買,二弟去了學堂,故而家中只有我一個人,謝大人快請坐。”
謝景元見他今日換了一件高領衣服,将手裏的東西放在炕桌上,伸手将他的領子拉下來仔細看了看。
裴謹言冷不防被他拉住了領子,想往後退,見謝景元并無攻擊性,怕惹怒他,沒敢動:“謝大人放心,過幾天就好了。”
謝景元湊近看了看:“別動,我給你擦點藥。昨日是我沖動了,要不你把我打一頓吧,不然大姑娘以後看到你就想起我打你的事兒。”
裴謹言笑起來:“昨日我出言不遜,大人打我是應該的。”
謝景元将藥膏拿出來給他仔細擦了一些:“要不你還是我打一頓吧,不然我一輩子都要背着這個債。”
裴謹言笑道:“那我就更不能打謝大人,讓您一輩子欠我這份債。”
謝景元手下擦藥膏的動作重了一下,裴謹言吃痛,嘶了一聲:“謝大人您輕點,要是傷好不了,柳姐姐又要找您麻煩。”
謝景元哼一聲:“我就說你們讀書人沒有一個老實的,偏她不信。”
裴謹言感覺脖子上一股涼涼的感覺,從昨天開始的那種火辣辣的感覺消失不見。
謝景元問他:“你家裏人沒發現吧?”
裴謹言微微點頭:“沒發現,等會子謝大人把這些東西帶走吧,不然我沒法跟我娘解釋。謝大人的心意我了解,我們都是為了柳姐姐的事情,您不必覺得打我一頓就要來賠禮。”
謝景元呵一聲:“你想得美,要不是她說,我才不來。老子長這麽大,除了我二叔那個臭不要臉,你是第一個拿話擠兌我的人,子孝都不敢這樣。”
說完,他将裴謹言的領子拉好,将藥膏放在桌子上。
裴謹言将衣裳整理好:“是學生的榮幸,多謝謝大人昨日手下留情。”
謝景元自己撈了張椅子坐下來,把裴謹言寫的文章拿起來看了看:“你要去參加鄉試?”
裴謹言點頭:“有這個打算,還請謝大人指教。”
謝景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小子打什麽主意謝景元心裏門兒清,這是想中個舉人好擡身份。
他仔細看了看裴謹言的字,和柳翩翩手中那一本行楷一模一樣。他立刻在心裏罵了開來,這小子把自己常用的字帖借給大姑娘,果然沒安好心,跟秦孟仁一樣奸詐。
呸,天天裝得一幅好人樣。
他放下裴謹言的書本:“我是粗人,指點不了你。老子送禮從來不往回拿的,這些東西給你了,你想怎麽跟你娘解釋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走了。”
說罷他就起身,臨走前叮囑他一句:“這藥膏一天擦兩遍就好。”
裴謹言跟着出門:“謝大人不再坐會兒嗎?”
謝景元心裏還在罵罵咧咧,不就是一幅破字帖,有什麽了不起的。
他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不坐了,耽誤你考解元。”
裴謹言心裏覺得莫名其妙,怎麽又生氣了?
謝景元大跨步走了,直奔邊城最大的書店,進門就在一堆字帖裏翻找。
他長相出衆,身上穿着官服,掌櫃的不敢怠慢,親自來招待:“這位官爺想要什麽樣的字帖?”
謝景元在裏面翻:“姑娘家用的。”
掌櫃的笑着回道:“這裏有幾本楷體,姑娘家用最好了。”
謝景元搖頭:“不要楷體,我自己看看,你去忙你的。”
掌櫃的見他身上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躲到一邊去暗自觀察。
過了一會兒,謝景元終于挑到了自己滿意的字帖,也是一本行楷,但是和秦孟仁那本略微有區別,想來她應該不會拒絕。
謝景元又挑了一些筆墨紙硯,讓店家全部包好,然後一起帶回了家。
柳翩翩正帶着月升在收拾鐵柱買回來的東西,鐵柱一大早出去買了一堆的東西回來,吃的喝的用的,還有一些鍋碗瓢盆。
柳翩翩正發愁呢:“鐵柱,我們住不了多少天,買這麽多東西是不是用不完?”
鐵柱咧着嘴笑:“不會,大姑娘只管敞開了用,我們少爺讓我買的。他說大姑娘以前金尊玉貴地過了十幾年,現在來了邊城也不能太節儉。大姑娘別想那麽多,您且得在這裏多住一陣子呢。”
柳翩翩心裏有些放不下兩個妹妹。
鐵柱十分貼心:“大姑娘放心,您住在這邊,想幹什麽可以幹什麽,您那買賣還可以繼續幹,反正離得又不遠,日常打發月升去送東西取東西都可以。至于老太爺和老太太那裏,我們這邊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可以送過去。”
柳翩翩還沒回話呢,謝景元擡腳進了垂花門。
“謝大人回來了。”
謝景元嗯一聲,信步走到柳翩翩身邊,将手裏的字帖給她看:“你不是想練字?我剛才去看了裴兄弟,他給你的那本字帖是他常用的,要不你還是還給他吧,裴兄弟家裏也不寬裕,給你了他就沒得用了。這是我給你買的,跟他那個類似,給你用。”
柳翩翩疑惑地看着他,他怎麽知道我問謹言借了字帖?
謝景元知道自己露餡兒了,他托柳文潔幫着盯柳翩翩的事兒遲早瞞不住,但他不準備解釋,繼續把手裏的東西一樣樣遞給月升:“要練字沒有紙怎麽能行,你那筆都要禿了,換兩支吧。這一陣子你幫我看家買家具,我管你吃住,這些東西算送給你的禮物。”
柳翩翩沉默下來,這個混不吝總是在讓她幫忙,然後以此給她送謝禮。送年禮、買宅子、買家具,過一陣子是不是該置辦田地了?
謝景元擡頭看向柳翩翩:“大姑娘怎麽了?你哥托我照顧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哦對,你家的事情了了,你爹被逐出家門,雲掌櫃也在場。”
柳翩翩哦一聲,沒有別的反應。
謝景元立刻岔開話題:“月升,把這些拿進去,晌午吃什麽?”
月升見柳翩翩沒反對,笑眯眯接過一堆東西:“謝大人,我們晌午做京城菜。”
謝景元的桃花眼裏都是笑意,那笑容看起來無比燦爛:“那好呢,我好久沒吃京城菜了。軍營裏的飯是真難吃,你們家前一陣子也總是做西北菜,我吃的嘴裏沒滋沒味的。京城菜好,就吃京城菜。”
月升笑着解釋道:“前一陣子太冷,故而總是按照西北的口味來,西北菜暖身子最好了。往後天暖和了,我們可以多吃西北菜。”
柳翩翩見謝景元為了一頓吃的高興起來,心裏有些酸楚,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總是特別容易滿足,別人給點吃的喝的他就很開心。
謝景元要是聽到她這話必定要罵人,老子是那麽膚淺的人嗎!
柳翩翩仔細看了看謝景元,吹了兩三個月的西北風,這個人一張臉還是白淨淨的,桃花眼裏不再像過去一樣充滿陰郁,笑容越發和氣溫暖,今天居然還去裴家賠禮道歉。
這要是放在以前在京城,謝景元才懶得去,老子打了就打了,不服氣你打回來就是。
謝景元發現柳翩翩在看自己,他沒有看回去,而是繼續跟月升說話:“這屋裏還需要什麽,你只管告訴鐵柱,不用什麽都告訴你們姑娘,這幾天看着別讓她出門。那雲家既然能想出騙人簽婚書的招數,不是講究的人家,說不定後面還有別的什麽馊主意。”
月升的表情嚴肅起來:“聽憑謝大人吩咐。”
謝景元繼續道:“我跟你們家三老爺說過了,回頭讓五郎和六郎來住一陣子,到時候你把這家裏的內事操持好,好吃好喝招待他們,讓他們看好門戶就行。”
月升繼續點頭。
柳翩翩在一邊看着,心裏犯嘀咕,這是我妹妹,不是你的丫頭。
謝景元吩咐完之後才看向柳翩翩:“大姑娘,我越俎代庖了。”
柳翩翩笑了笑:“謝大人思慮周到,多謝謝大人。”
謝景元擡頭看了看天,今日太陽很好,他來了興致:“大姑娘,你想不想學武?”
柳翩翩開玩笑:“謝大人,我想學也來不及了,我都這麽大了。”
謝景元一笑:“不遲,就用你那燒火棍,我教你一些刁鑽的招數,要是以後有人欺負你,只管給我打。”
“鐵柱,去把燒火棍拿來。”
柳翩翩瞠目結舌:“真,真練啊。”
謝景元一挑眉:“大姑娘,你不是說想立威名,我本來想給你弄個兵器,怕你拿不動,目前這根棍子是最合适的。你難道不想遇到賊人時一棍子将他們打走?我跟你哥不可能時時刻刻看着你,萬事還得靠你自己。”
柳翩翩咽了口口水,她聽柳文淵說過,這個混不吝的身手到底有多高誰也不知道,讓他教自己,那自己豈不是淨吃虧……
“謝大人,我沒有天資,怕不配給您當學生。”
謝景元毫不在意:“不要緊,你只管來打我,按照我說的方法來打!”
說完,他将棍子遞給柳翩翩:“月升去做飯,鐵柱去大門處看着。大姑娘,來,打我的頭!”
柳翩翩趁他還在說話的時候棍子就砸了下去。
謝景元嚯一聲:“幹得漂亮,趁敵人廢話的時候打他個措手不及。你的棍子砸下去時,如果你覺得我能躲開,判斷一下我會往哪邊躲,先把棍子揮過去堵住我逃跑的路。”
柳翩翩按照謝景元的指點,左一棒又一棒,謝景元怕她喪氣,每次都讓她打到自己的衣衫。
這樣打了有一刻鐘,柳翩翩累了,拄着棍子在那裏歇息:“謝大人,您這是逗我玩呢。”
謝景元停了下來:“不錯不錯,大姑娘的判斷很準,每次都能猜到我要往那裏躲。”
柳翩翩的額頭出了汗,額前的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上,謝景元看到這一幕後有些發怔,他想起夢裏她穿着嫁衣的樣子。
柳翩翩覺得有些熱了:“謝大人,還要繼續嗎?”
謝景元反應過來:“大姑娘先歇歇,忽然動多了,怕你明兒手疼。”
柳翩翩将棍子放在一邊,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朝廷重文輕武有失偏頗,文人寒窗苦讀,武将也是日夜苦練,哪個都不容易。”
謝景元笑起來:“不怪朝廷,窮文富武。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窮人,窮人家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所以世人都覺得讀書人精貴。”
柳翩翩又擦了擦額頭,謝景元總覺得那一縷打濕的頭發仿佛有魔力一般,惹得他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外頭,月升端着盆子進了二門:“姑娘,我去隔壁借點酵頭,明兒早上我給您做壽面。”
柳翩翩笑起來:“一個散生,不用放在心上。”
謝景元這才想起來,她好像是二月底生辰,是明天嗎?
那我得讓鐵柱多幫我告一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