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祁志軍是誰?”

白樂樂好奇,“那些人好像很怕他。”

霍長青說完這個名字,那幾個臉色巨變,再也不敢說什麽。

忙灰溜溜地走了。

“祁家灣的混子。”霍長青不想多說, 看眼陳三斤他們一家說:“我們走吧。”

白樂樂看眼陳二河家院子, 裏面沒出來人, 想着可能是心情不好。

所以沒心思出來和霍長青說話。

“我沒來得及告訴你二舅。”陳三斤坐上拖拉機說:“說你來的事。”

“不用特意說。”霍長青淡淡地道:“也不是什麽大事。”

自從他媽去世以後,雙方來往并不密切,只是逢年過節,霍長青都會送節禮。

這幾年雙胞胎長大,他就沒來過,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兩兄弟。

算起來他有四五年沒來了。

兩家隔的不遠,幾分鐘就到了, 白樂樂看着眼前的幾間房。

同樣的半截土牆, 幾間土坯茅草房, 只是打掃的非常幹淨。

比陳二河家利索不少。

“快進來。”王秀芳熱情的招呼白樂樂, 看着他懷裏的寶娃兒,“還是第一次見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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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霍長青撿個孩子回來, 花了不少錢精心養着,心裏是不贊同的。

那麽多錢都夠娶個媳婦兒了。

但畢竟是外甥,當舅舅的都不好多說,做舅媽的就更不能說什麽。

她憐愛的摸摸寶娃兒, 小孩兒唇紅齒白,乖乖巧巧的模樣。

看着就讓人心疼。

“舅奶奶給你沏糖水喝。”王秀芳說着,大步奔向廚房,被霍長青喊住:“老舅媽,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 讓他喝點水就行。”

他說着摸摸寶娃兒腦袋,“告訴舅奶奶不喝糖水。”

“舅奶奶。”寶娃兒搖晃着小腦袋,奶聲奶氣地說:“不喝糖水,我不喝。”

“別忙了。”白樂樂看王秀芳遲疑,也道:“他真不喝。”

“那行。”王秀芳看他們沒有作假的模樣,于是道:“我們進屋說話。”

陳三斤家有三兒兩女,大女兒已經出嫁,大兒子和二兒子也結婚幾年,各生育兩個孩子。

現在只剩小兒子和小女兒。

這一會兒,陳家大多數人,白樂樂都見過了。

只剩小兒子和兩個兒媳婦,再有下一輩的幾個孩子,還沒有露面。

霍長青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寶娃兒有些受不住,頭一點點的打瞌睡。

“老舅媽。”霍長青看到,問王秀芳:“有休息的地方嗎?讓寶娃兒睡一會兒。”

“有有有。”王秀芳忙道:“去勝利屋裏,他去集上割肉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她把白樂樂幾個領到陳勝利房間,“這幾天,你們就住這屋,讓勝利去我那屋睡。”

白樂樂看着雪白的牆壁,收拾的很幹淨,窗戶是新刷的油,想着這應該是陳勝利婚房。

看着王秀芳出去,只剩他們三人,低聲道:“這應該是你表弟準備的婚房,我們住好嗎?”

“有什麽不好的。”霍長青不在意地說:“沒有新打的家具,就算不上正經婚房,沒那麽多說頭。”

他催促白樂樂上炕歇着,眼裏劃過一道戲谑,湊近白樂樂耳邊說:“我們又不做那檔子事,有什麽不行的?”

白樂樂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羞惱的啐了一口:“你瞎說什麽呢?”

一轉臉,臉頰正好蹭過霍長青唇瓣,「叭」的一下,霍長青在他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

“哎呀!”白樂樂氣的一跺腳,擡手捶霍長青,“寶娃兒還在呢。”

霍長青大笑着轉身往外走,留下一句話:“你自己看。”

寶娃兒坐在炕上,眼睛閉着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眼看就要睡過去。

白樂樂摸摸自己滾熱的臉頰,心裏湧上一股甜蜜,任何時候霍長青都不會忽略他。

總是讓白樂樂感覺開心喜悅。

……

第二天上午,霍長青就把幾個舅舅家的地耕完,還不到中午就回來了。

他大舅、二舅都說讓霍長青過去吃飯。

但霍長青沒答應,一家給送去十斤大米,算是上門探望過了。

中午吃完飯,霍長青問:“老舅,對要彩禮的事你們是怎麽想的?”

“這……”陳三斤糾結,他知道霍長青是好意,但是……

“還是算了吧!”陳三斤說:“祁家灣不好惹,那個祁志軍為人兇狠,一般人不敢去招惹。”

從祁家灣這個名字,就能看出來大多數都是祁姓人,也是氏族大隊。

這樣的地方,都特別團結,比他們這些雜姓大隊要厲害許多。

這也是當時他妥協的原因之一。

“表哥。”陳勝利:“我跟你去要。”

他一臉悲憤,拳頭攥的緊緊的,“欠那麽多錢,以後可怎麽還?”

加上彩禮有一千多了,大部分都是借的,壓的人都喘不過氣。

“混說什麽?”王秀芳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眼眶泛紅,哽咽地說道:“媽怎麽舍得你去和人拼命?”

“就算再窮,只要人平安就好。”

白樂樂看着一屋子人,除了王秀芳聲音哽咽的說了幾句,其他人沒有一個說話。

他明明看到,陳家大兒子和二兒子要開口,臉色僵了一下又閉上嘴。

他去看陳家兩個兒媳婦神色,臉上俱是不滿,各個沉着臉不說話。

白樂樂心裏嘆息:因為陳勝利的事,損失了這麽多錢,不高興也能理解。

只是這個家以後不能太平靜了!

他看眼霍長青,欲言又止,想說:別人家的事,還是別勉強了。

又不方便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開口。

霍長青像是感應到了一樣,側頭看向白樂樂,“讓寶娃兒睡個午覺,起來我們就回去。”

“好。”白樂樂心裏一松,笑道:“也不知道長平長安他們怎樣了,這心裏總是惦記着。”

“那麽大兩個小子能有什麽事。”陳家大兒媳突然笑道:“住幾天再走吧,好容易來一趟。”

二兒媳也說,讓白樂樂他們住幾天,突然一下子就熱情起來。

“不了。”白樂樂笑笑,“家裏還有事,以後有機會再來。”

這還是她們第一次和自己說話,白樂樂心裏奇怪,但臉上并沒有表示出來。

他起身牽着寶娃兒的手,“小家夥每天都要睡午覺,我帶他去睡一會兒。”

“你們養的倒是精細。”大兒媳撇撇嘴,“同人不同命,我們這親生的也沒天天吃細糧喝奶粉。”

這話有些刺耳,白樂樂笑容消失,心裏有些不舒服。

“從小就這麽養着。”白樂樂道:“什麽親不親的,我們養的就是我們親的。”

他小心避開字眼,寶娃兒四歲了,有些話能聽懂。

在臨江大隊,可是沒人說一句這話,恐怕寶娃兒知道了。

以後對霍長青不好。

“我兒子用得着你們說。”霍長青蹙眉,一臉不滿地說:“吃你們家一粒米了,誰給你們的臉。”

白樂樂:“……”

他知道完了,自己再不滿,也只是婉轉說幾句。

霍長青向來直接。

在寶娃兒的事上,從來不允許其他人質疑,連幾個親姐姐都不行。

“有本事你們也給吃好喝好的,沒本事就閉嘴,別在這兒瞎叨咕。”

霍長青一點情面不留,開口就沒給好話:“咋地?看着不順眼,沒吃到你們嘴裏難受?”

他猛的站起來,眼神冷厲,語氣深寒地說:“那就憋着、忍着。”

“你們瞎說什麽。”王秀芳趕忙過來,瞪眼兩個兒媳婦,“關你們什麽事,哪有你們說話的份。”

“別理她們。”陳三斤拍拍霍長青肩膀,“眼皮子淺,看不得別人好。”

他心裏嘆氣:不過一天的功夫,他就聽到兩個兒媳婦抱怨,一個撿來的孩子吃用那麽好有什麽用,也不是自己親生的。

這是眼紅嫉妒。

陳家大兒子和二兒子,沒讓他們媳婦兒再說話,急忙給拉走了。

白樂樂還聽到,她們邊走邊說:不就是說了一句嘛,我們也沒說錯。

霍長青滿心怒火,臉色沉沉,“想要我給她們娘家耕地,癡心妄想。”

“我自己姐姐家我都沒管,我管她們,算哪根蔥?我這拖拉機沒損壞不費油啊?”

“好了。”白樂樂拉下他,使眼色讓他看陳三斤兩口子,小聲道:“別說了。”

陳三斤夫妻一臉尴尬,還不知道自己兒媳婦有這心思,讓霍長青這麽一說。

頓時滿臉羞愧。

陳三斤抹一把老臉,頹喪地說:“都是老舅沒管好,讓你們受委屈。”

“沒啥委屈。”霍長青道:“我來幫忙是看老舅不容易,還有每年老舅媽給我們做鞋。”

他的話很直接,要是沒有陳三斤夫妻,這次根本不會過來。

“舅知道。”陳三斤唉聲嘆氣:“舅也是怕給你惹事。管你借錢沒什麽,有就借給老舅,但是辦事舅不找你。”

“你還有三個孩子要養,才那麽點大,離開你可咋活。”

“我知道。”霍長青語氣緩和一些,對陳三斤道:“你們別擔心,錢的事,我會想辦法盡量要回來一些。”

他沒把話說滿,也是惱火沒地方發洩,不太想管這事了。

“不用了。”陳勝利哭喪着臉,眼角挂着幾滴淚,“表哥,我自己想辦法掙錢還。”

他又對陳三斤夫妻說:“爸、媽,我們分家吧。”

陳勝利知道,因為自己的事拖累家裏,嫂子們不高興也是應該。

但他不想再每天面對冷臉,聽所謂家人的譏諷嘲笑,陳勝利早起了這個心思。

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我才二十歲。”陳勝利想了想說:“先不急着結婚,我掙幾年錢再說。”

他看着霍長青,一臉的羨慕,快三十了還沒結婚。

一個人活的自在,無拘無束,沒有任何人能壓在頭上。

萬事都能自己做主。

“好。”陳三斤無力的蹲在地上,“分吧!”

“拉的那些饑荒算我們的。”王秀芳說:“我和你爸還能幹活,不用你們兄弟還。”

白樂樂眼看從紛争,轉變為分家,恨不得馬上就離開。

只是看看小寶娃兒,總不能讓他在拖拉機上睡,只能默默低頭當自己不存在。

“帶寶娃兒過去。”一只大手拉住白樂樂胳膊,霍長青說:“老舅的家務事,我們不适合聽。”

他大喇喇的說出來,也是告訴其他人,分不分家與他們沒關系。

是他們自己家的問題。

這個鍋,霍長青可不背。

……

白樂樂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召喚,費力的睜開眼。

看見霍長青起身下炕,他揉揉眼睛含糊問道:“咋了?”

“沒大事。”霍長青說:“祁志軍來了。”

“表哥。”陳勝利欲哭無淚,聲音顫抖地說:“你別要錢了,我們不要了。”

“祁志軍不好惹。”他驚懼害怕,但也知道霍長青是因為自己惹上麻煩,“一會兒要動手,就讓他們揍我,你別管。”

白樂樂一個激靈,睡意一下子吓沒了,“我跟你一起去。”

這麽一個讓人人色變的家夥,到底是什麽樣?能把所有人都吓住。

“別動手,好好說。”白樂樂囑咐:“我們有理,你和他們講道理。”

誰知道剛一看到祁志軍,把白樂樂吓的頓時張大嘴巴,急忙往霍長青身邊湊了湊。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剃個光頭一臉兇悍,膀大腰圈的坐在那裏像是座鐵塔。

身高一米八多,與霍長青不相上下,但是胳膊明顯粗了一圈兒。

皮膚黝黑跟頭黑熊似的。

白樂樂敢說:這家夥一拳頭能把自己打個跟頭。

“別跟他打架。”白樂樂急忙低聲說:“塊兒頭太大,咱打不過。”

“打什麽打?”霍長青哭笑不得,看白樂樂擔憂的眼神,心裏暖暖地說:“都是兄弟。”

他話是這麽說,看見祁志軍站起身,卻是一腳踢過去。

“你還真在家。”

祁志軍閃身躲開,回手就是一拳,“你趕的巧,我剛回來。”

霍長青沒有躲,直接出拳打過去,兩拳相撞各退一步。

白樂樂吓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恐怕一個不好雙方動了火氣,真動手打起來。

好在有霍長青那句都是兄弟頂着。

他才沒心驚肉跳的跑過去,只是緊張的站在一旁,眼睛緊緊盯着祁志軍。

只要對方瞪眼要發火,他就上去幫忙,一定不能讓霍長青一個人挨揍。

白樂樂剛打定主意,就見霍長青他們停下了,還哥倆好的拍拍對方肩膀。

他這才松口氣。

“怎麽說?”霍長青看眼跟在他身邊的人,“幾個意思?”

“還錢呗。”祁志軍痛快,一揮手說:“把錢給了。”

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男人,一臉憋屈地上前,把兩疊錢放到桌子上。

最後還拿出一張紙條。

“錢花了一些。”祁志軍說:“我讓打了欠條,秋收後補齊。”

“什麽關系?”霍長青坐在桌子旁邊,讓祁志軍也坐下。

“唉!”祁志軍不好意思的抹把臉,“我一個不算遠的堂哥,真丢臉。”

他轉頭就罵人,什麽窮人不能窮志氣,為了點錢連臉都不要了。

堂堂正正做人不會,清清白白不要,真是給姓祁的臉都丢到家了。

白樂樂眼看着,他罵罵咧咧,把站的筆直的男人罵的不敢擡頭。

心裏暗樂:這倒是個爽快人。

他悄悄看幾眼祁志軍,想着可能長的太可怕,所以人人才會那麽怕他。

“行了。”霍長青不耐煩地說:“你罵有什麽用,自己爸媽都不管,你管啥。”

“不過是親戚,好的就上上心,不好的就算了。”

他說着拿起欠條看了眼,随手就撕了,把碎屑扔在桌子上。

“你臉大。”霍長青瞥眼祁志軍,毫不客氣地說:“欠條上的錢免了,別讓你白跑一趟。”

“啧。”祁志軍咋舌,他知道霍長青是給自己面子,“本來這二百我想給補上,只是一碼是一碼,咱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

“你要那麽整。”霍長青不鹹不淡地說:“我還真煩,心裏有疙瘩。”

祁志軍這麽做,就是告訴霍長青,親戚朋友一碗水端平。

講的是道理。

“行。”祁志軍也是痛快,直接道:“那就承你的情,讓他們占便宜了。”

“不過确實是窮。”

“窮不是訛人的借口。”霍長青瞥眼低着頭的男人,“我還有些事問問他。”

“問你啥就說啥。”祁志軍恨鐵不成鋼地瞪着男人,“別整那叽叽歪歪的事,老實點。”

要不是他爸媽抱着他不讓打,祁志軍早揍他了,這幹的是什麽事呀!

都讓他沒臉見人。

“嗯。”男人祁志飛老實的點頭,那一臉憋屈早被罵沒了。

白樂樂看着他,怎麽看都是一個老實本分的人,怎麽能幹出換親又訛人的事呢?

沒想到霍長青和他心有靈犀,都有一個疑問,開口問的也是這件事。

“好好的親家不做,非要提什麽換親,還獅子大開口訛人。”

霍長青問:“為什麽?”

“還不是你們家親戚。”祁志飛憤憤不平,随即臉色一變,神情有些扭曲地說:“也是我們家親戚。”

他突然看向祁志軍,那份憋屈感又來了,“三弟,我們是被騙了,根本沒想幹這些事。”

他老實交代,是有人挑唆,而這個人就是陳紅英對象家。

陳紅英對象大嫂對他們說,讓他們提換親,讓陳紅桃和陳紅英一起作伴嫁進祁家。

他們是親上加親。

也不用怕不答應,有陳紅英的關系,對方怎麽也要給點面子。

雙方鬧僵之後,又給出主意,說是陳家窮不給退彩禮。

陳家就一定會答應。

結果是一路發展下來,就成今天這種局面,他們占了便宜自然不會怪誰。

祁志飛看眼陳家人,撇撇嘴毫不客氣地說:“怎麽能怪我們,都是他們自己窩囊。”

“他們窩囊也付出代價了。”霍長青眼皮都沒挑一下,直接說:“給你抹去的二百塊錢就是教訓。”

白樂樂嘴角上揚,眼裏都是笑意,知道霍長青心裏還是有火發不出來。

雖然理解陳三斤夫妻的想法,但也有點爛泥扶不上牆,要不是兩人心眼是好的。

霍長青給撕了欠條,一是給祁志軍面子,二是因為陳家人讓他不痛快。

算是給個小小教訓。

“這裏還有事?”祁志軍琢磨過味兒來,看向祁志飛問:“也是我們祁家的人?”

“這就不用管了。”霍長青攔住他的話,看向陳三斤道:“老舅,你明白咋回事了吧?”

“明白明白。”陳三斤連連點頭,眼神雖然有些迷惑,但他還是知道問題所在,“我去找你二舅說。”

“你說不說我就不管了。”霍長青毫不在意地說:“只是你不用再愧對他們家了。”

他幫人幫到底,感覺這件事有問題,直接給問清楚。

“我該做的能做的,已經做完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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