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呆瓜

戚府得知望舒未曾前往終南山,反而在醴泉坊購置別院住下後,就時常派人前來,奉勸望舒早日歸家,莫要惹得衆人擔心,她回絕多次後,幹脆閉門謝客,好清閑度日。

這日東風漸起,無雨,只有薄薄的一層暖陽打在屋檐上,透過樹蔭在地上勾勒出幾道零星斑駁的黑影。

門前有兒童牽着風筝,一雙草鞋跑來跑去,每一步踏在細沙上,發出吖吖的聲響,總角之年,言笑晏晏,他們此刻無憂無慮,縱情嬉戲玩鬧着。

望舒起了興致,又親自畫了紙鳶拉了線,想在院中獨自玩耍,正盡興之時,紙鳶卻被風吹纏繞在樹上,素娥拿起竹竿想要将紙鳶挑下,但反而越纏越緊,甚是惹人苦惱。

正當衆人無計可施之時,又有一只風筝飛了上去,門外兒童沖了進來,叽叽喳喳喊道:“娘子娘子,能不能幫我們取下風筝。”

一個膽大的稚童想要爬到樹上,素娥連忙将他報到一旁,“你阿耶阿娘在何處,若是爬樹摔了我們可沒法交代。”

望舒擡頭看着挂在樹梢的兩只風筝,沉思後道:“我上去取吧。”周圍兒童一片歡呼。

她喃喃道:“先前我與阿娘在揚州時,便常常上樹摘果,下池摸魚,但随父親回到衛國公府,處處皆是規矩,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現在不一樣了,我自個兒在外邊住,想如何便如何。我說我現在要爬樹摘風筝,也沒人能管得了我。”

素娥勸道:“娘子,不可。這樹還帶着濕氣,若是不小心打滑容易傷了身體。”

望舒卻執意說道:“無礙。”說罷她便摩拳擦掌,暢通無阻上了樹,随後将風筝纏繞的絲線解開,扔了下去。可正當她在樹上眺望着京城的大好風光之時,有人脆生生喊了句阿姊,險些吓了望舒一跳。

低頭往下看去,只見戚容音正在樹下站着,眉目間淨是緊張,她扯開嗓子喊道:“阿姊,這樣太危險了,你快些下來。”

望舒看見她,便莫名的膽顫心驚,“你不要過來啊!”

畢竟每次遇見戚容音總沒好事。

她緊張到帶了些哭音,“阿姊,你下來吧,我…我在下邊接着你。”

望舒無奈道:“你退後些,不要看着我,我慢慢便下來了。”

誰料說時遲那時快,腳下突然一個打滑,樹下的人都驚呼小心,望舒穩穩抱住樹幹,她心有餘悸的緩了口氣。

一步步爬了下來,落地後還一陣後怕,腳步浮空,在素娥攙扶下來到一旁秋千坐着,她看向戚容音,問道:“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容音來接阿姊回家。”

戚容音繼續說道:“阿姊有所不知,再過兩日大父便随大軍抵達京都。若是他歸來後發現你不在……”

望舒急急打斷了她,“這不是還沒回來嗎,急什麽呢。等大父歸京,我自然便會收拾東西回去。”

戚容音上前捧起她的雙手,情真意切地說:“阿耶已經氣消了,他說若你跟我回去,以前之事一筆勾銷。阿耶嘴上不說,但他心中其實也格外想念你啊。”

望舒嗤笑道:“他若是真的挂念我,又怎會派遣你過來。”

“阿姊,容音從未想要和你争過什麽。我,我真的只想與你好好相處。”

望舒拂開她的手,笑道:“可惜我們八字不合,若在同一屋檐下,估計我得倒黴一輩子。”

戚容音霎時挂了臉色,好似受了什麽天大的傷害,抽泣着說:“不是的,阿姊,可容音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先前種種不是,我都未曾想要故意陷害阿姊,都怪容音,什麽都做不好。”

望舒看見她瞬間淚如雨下,不由慌了心神,“你,你別哭啊。”

“罷了罷了,我帶你出去走走,過幾日便收拾東西回去,行了吧?”

她拿起手帕擦幹了眼淚,哽咽着說:“嗯,多謝阿姊。”

望舒回到閨房換了身衣裳,帶着戚容音前往西市,她未曾有過與這種嬌女郎獨處的經驗,只得按照直覺來,“你看中什麽物件便挑走,我今日心情好,就權當送你啦。”

正午時分,日上梢頭。随着鼓聲響起,市門打開,一瞬之間人潮湧動,萬般嘈雜翻湧,千百家店鋪齊齊開門。

望舒帶着戚容音走進了一家成衣鋪,春回大地,百花盛開,最近又忽然流行起花鳥紋飾。望舒左挑挑,右看看,指着一條桃紅羅裙,問道:“這件如何。”

戚容音走上前來仔細翻看,紅着臉小聲道:“會不會有些輕薄,胸前領口也未免太低了些。”

做生意的是個中年女性,一臉精明算計,她見望舒穿得頗為奢華,身旁又跟着好些侍奴婢女,連忙走上來,擁呼着谄媚道:“娘子有所不知,這是全京城最時興的樣式,這絲質布料穿起來頗為輕盈,色彩豔麗,走動之時更是流光溢彩,飄然仙逸。”

“而且看娘子這般定是還未出嫁,可有心儀的小郎君?這桃紅羅裙活潑鮮豔,頗為襯你,領口雖低,但娘子身形豐腴,穿起來自當別有一番風味。”

說罷她拿起衣裳,對着戚容音一番比劃,咋咋呼呼道:“哎呀,我瞅着剛剛好。要不娘子進去換上試試,若不盡心意,我們再替你稍作修改,親自送到府上。”

她推搡着戚容音前往試衣,戚容音連忙推辭道:“不必了,不必了。”

那位娘子卻不依不撓,“試試嘛,這麽時鮮的衣裳,出了咱這店,別的地兒可真沒有。不是我黃婆賣瓜,我們店的女工可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名手,便是這宮裏尚衣局的女官都不一定做的出來。”

戚容音愁眉苦臉的推拖着,結果二人拉扯間,嘩的一下,只見羅裙胸前披帛已經撕開了一大道口子。

那位娘子立馬轉換臉色,倒打一耙,指着望舒,道:“哎呦這可是我的心頭血啊!你們,你們賠錢!”

戚容音連忙掏出荷包,滿懷歉意地說:“您這件成衣多少啊,我原價賠給您可好?”

那娘子比了個數,獅子大開口道:“五十兩白銀。”

但戚容音翻出荷包後,卻略微窘迫地看向了望舒。望舒有些煩躁,将人拉過身後,理論道:“方才大家可都看見了,是你非要拉着我家娘子進去試衣,推搡之下才壞了衣裳,你看看她身嬌體弱,哪能輕易撕碎衣料,分明是你家衣裳質量不好,你自己又粗蠻失了力道。”

“再說你這只是壞了一道口子,看着也極易修複,卻開口就要我們賠五十兩,還不如去搶!”

她掐着腰,蠻橫地說道:“我這可是從波斯商人那買來的上好布料,有價無市,我不管,至少也得賠償三十兩。”

望舒嘆了口氣:“我也不缺那點銀子,但這分明是你自己過錯,還要賴到顧客身上,方才大夥可都瞧見了,你若還想在這做生意,便別想着得寸進尺。”

周圍客人哄鬧道:“就是就是。”

她頗為窘迫,紅着臉唾罵道:“你…你們仗勢欺人!”

望舒讓素娥拿出一貫錢,“就這麽多,愛拿不拿,鬧到官府你才知道什麽叫仗勢欺人。”

她幹瞪了眼望舒,接過錢,甩着脾性将人轟了出去。

兩人出了成衣鋪,戚容音滿懷歉意地說:“都是容音不好,又平白給阿姊添了麻煩。”

望舒聳了聳肩,“我該說你什麽呢,小菩薩,還是小呆瓜,你平日裏可曾上過街市買東西?你知不知道五十兩足夠普通人家一年開銷了,還屁颠屁颠想要還錢。”

她有些懊惱的撓了撓頭,“阿姊,容音錯了嘛。”

望舒又看見有賣香料的鋪子,指着說:“走,咱們進去瞧瞧。”

守着鋪子的是一位婦人,面相頗為賢良,見有人進來後甚至有些無所适從,她迎上來行了禮,“兩位娘子且随處看看,奴家郎君方才有事出去一趟,很快便會回來。若有什麽疑惑之處,盡管開口。”

望舒點了點頭,目光示意戚容音,讓她先去自己看看,随後問那娘子:“若是郎君一般喜歡用何種香?”

她笑道:“這也是因人而異,奴家常常見,若是那些習武的郎君,往往喜歡用香氣重的,好遮擋身上因汗散發出來的熏臭味。若是勞于案牍,平日裏頗為繁忙的高官,就喜歡用薄荷香,頗為清淡卻帶着幾分辛辣,能頤養心神。”

“此外,那些矜貴的富家公子會用檀香、沉香這類頗為名貴的香料,好彰顯氣質。文人書生呢則偏愛柏子香,清逸淡雅又不會太過昂貴。”

望舒在心中默默尋思,描述道:“那勞煩您替我配一個香囊,他出身矜貴,喜好詩書,又常常為各種事情勞累奔波,喜好用香,且頗為講究。”

她欠身應道:“是,娘子,可需挑選些香囊式樣,但若是自己針織,才更有心意。”

望舒笑道:“我不會女紅。”

她擡手一指,“那有許多現成的香囊,娘子若是喜歡奴家便送你一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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