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意者(三十八)
“原來如此,”歐陽少恭點點頭,“如果你的主人是玉蘿苑或者跟他同一級別的,的确做得到,讓凡人的身體,永遠停留在一個時間,并且不斷地回到那個時間,不是不再變化,而是只在很小的幅度裏來回,将一個人的生命切斷未來和以後,除了身體以外,大概連魂魄心智也是如此。”
少恭看時新雨的眼神很是不屑,蹲下來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種惋惜的神态,“活成這個樣子,也真是悲哀。”
“那也比凄涼死去的好。”時新雨抱着手臂,又一點點摸到了後背……果然,魚刺露出了一截,原本被釘在窗框上的部分,居然還有一截在身上,難怪,回複片刻後又中了陰鯉魚的毒,原來是體外的部分不斷将毒素釋放到了體內。
看着到了這個地步還沒有放棄的時新雨,少恭皺眉。
“不管什麽時候都想着如何求生,難怪他要你一直這樣。”難怪,要在各種妖魔集聚的宮海瀾花留着一個凡人,凡人求生的欲望,往往強烈到可怕,年輕的凡人,富有生命力和欲望的凡人,總是會做出一番讓妖魔都想不到的事情來。
“哼。”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時新雨想要把插在脊背上的魚刺拔出來,可惜力氣不夠,幾次都是只抽出一點。
“以凡人之軀,中了陰鯉魚的毒,即使只有片刻也足夠讓你暈厥,居然一直保持着清醒,還能嘗試着将入體的毒拔出來。”少恭蹲了下來,一只手按着時新雨的肩膀,一只手摸上時新雨背後露出來的一截魚刺,既然是每三彈指身體恢複從前,那麽,時新雨也不可能習慣陰鯉魚的毒或者讓神經麻痹減輕疼痛,只是不停地品嘗着中毒到毒發的疼痛。
歐陽少恭手握着外面一截魚刺,稍微抽出一點,只覺得手上一空,原本沒入時新雨身體裏的一截竟然全部都消失了。只在少恭看着魚刺的一剎那,身子一滾不顧肩膀上被少恭抓出的傷口,等離開少恭一丈遠才喘了一口氣,誰料一聲琴音篤然。
時新雨只覺得脖子上被猛得一勒,巨大的力量扯着脖頸叫她摔倒在地。
陵越聽到歐陽大夫的時候,心中便閃過一抹颀長的身影,溫文爾雅,從容帶笑,而後便是當初屠蘇訣別的眼神。歐陽少恭!你竟然還活着麽?
大步踏進客廳,只看到了一張朱紅的椅子,金色袍服的公子正端坐在椅子上,手中似有一線,遙遙系在天墉城弟子的手腕上。
幾個天墉城弟子臉色都不錯,精神也不錯,站在一起,圍着西羽。只見椅上人右手一扯,金線抖動便重新收回了手中。
“你們的傷勢已無大礙,餘下的自行調理便是,陰氣雖已入體,但是你們天墉城的修行之法應是可以化去濁氣凝練清氣,太過依賴藥物反而有損修行。”聲音清朗疏離,很明顯華衣公子沒有再多說話的意思,倒是天墉城弟子都在彎腰感謝。
陵越輕輕咳嗽一聲,天墉城弟子紛紛擡頭,這才連忙走到他面前來拜見掌教和師傅。
點點頭算是應了弟子們行的禮,這才擡頭,恰好碰上明日微微斜來的鳳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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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那人臉龐的時候陵越腦子冒出來這樣一句。
年輕而驕傲的臉,眼眸流轉,漆黑的瞳仁漫不經心帶着些許不在乎的打量着,眉間一點朱砂更是卓然奪目。
“這位便是天墉城掌教,陵越真人?”男子唇紅齒白,卻是将普普通通一句話說的傲氣淩人。
“正是貧道,多謝鏡閣弟子救我天墉城衆人。”好在陳钰再三提醒,自己總算知道這位是鏡閣主人的親傳弟子。
“不必了,今日天墉城欲救江都百姓,我且顧他們性命,他日一旦為非作歹,亦或者心生惡念與妖魔為伍,我歐陽明日一定會把他們的性命收回來。”說完這些明日便轉過頭去,接過一旁小道人遞來的茶水,不再回頭。
陵越微微搖頭,本是救人,何必說的如此咄咄逼人。早年雖然生性愛武,但是也受天墉城助人為樂的熏陶,從未如此鋒芒畢露過。看到明日說話如此直接,也知道真是個愛憎分明的人。
只是,有些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怎麽,陵越掌門還有事?”似是察覺到陵越站在門口發呆,明日雖未回頭,卻發聲一問。
“只是覺得您有些面熟。”慢慢走到明日面前,再一看五官,竟然和記憶裏那位歐陽大夫,歐陽少恭有幾分相像,五官面孔,越看越是熟悉。
“不知陵越真人從在下身上看到了哪位故人的影子?”明日似乎并不太喜歡被人這樣打量,發問的時候面色已冷,眼裏也是不加掩飾的輕蔑神色。
“沒什麽。”都已經過去了十年,陵越只道世間相似的人何止千萬,況且歐陽明日和歐陽少恭雖然姓名樣貌類似,但是明日要年輕太多,性子氣質也差得太多,這樣的人,他怎麽會混淆?
“既然無事,還請陵越掌教早些去休息,江都妖魔為亂,恐怕還要天墉城弟子多多勞心。”
陵越聽到這句話就知道明日明裏是說要天墉城查明江都諸事,暗裏卻也是當着陵越的面指責天墉城弟子太過無能,一行人來到江都數十日,并未解決江都危亂,反而損兵折将,到現在也沒查出個所以然。
使個顏色,西羽領悟過來便帶着天墉城弟子都下去了,明日揮一揮手,原本在旁為明日遞茶的小道人也接過茶盞轉身離開,偌大的屋子裏就只剩陵越和明日兩個人。
屋外大雪還在紛紛揚揚的飄着,天地間一片寂靜。二人沉默間,雪花落地的聲響清晰可聞。
陵越看着漫天一片空靈,又看着眼前端坐的公子,想到兩人都是為同一件事而來,明日還在為天墉城弟子勞心,便露出一個淡笑,道:
“江都事宜,我既然親自來了,就一定會查個明白,我已聽陳钰道長說過此中種種,鏡閣弟子憂心天下,親赴深山查明地脈被……”
陵越還在說着,明日卻舉起手示意陵越不必繼續了。
“這些客氣話就免了吧,鏡閣弟子從來就不喜歡多管閑事,只是此番事宜,對方既不會止步江都,更不會就此罷休,若是不能及時查明,必将天下大亂,我想陵越掌教這些日子一定也查到了不少線索。”
果然是個聰明人,直接開口來要線索。
“天墉城和蜀山都已發現數處兇獸活動的痕跡,也曾觀察天象地脈,只是而近來群星紊亂,地脈又多處被侵染,此乃天下大亂之象。雖然我們與四大守門人坐下合力清除了那些兇獸,但是已經被毀的地脈卻一時間無法修複。”
“被毀?已經有地脈被毀?”之前只聽陳钰說道有不少地方發現了兇獸痕跡,都在侵染地脈,但是哪裏有完全被毀掉的?
“泾渭交界處。”
“馱着分界碑的赑屃消失處?”泾渭分明,泾渭水兩地龍王在交界處立下分界碑,分南北而治,聽說赑屃失蹤,他便猜到了與分界碑有關。
“并不是那裏……赑屃馱着分界碑消失以後,兩河龍王都忙于尋找,後來發現往下游五裏水流異常,這才發現沿着水脈一處的地脈已經被毀,曾經一度泾渭同流,渾濁不堪。”
“以至于泾渭同流?”泾渭分明已有千百年,能讓泾渭同流,必是自交彙處上游就毀壞了地脈,分界碑消失恐怕只是個幌子,和包子的洞穴一樣,掩人耳目。
“嗯,事态極嚴,兩河龍王親自督促蝦兵蟹将尋找,我與蜀山掌門亦是沿着兩河周邊查勘地脈,今日才借着西海龍王的寶物暫時穩住了地脈,但是分界碑依舊沒有尋回,兩河龍王已經上報天庭。”
“上報天庭……已經是無法收拾了麽。”
無論分界碑消失還是地埋被毀都是大罪,一旦被天庭得知,兩河龍王都要受罰,即便如此也要上報天庭,只能說明此事牽連甚廣,單憑着龍王已經無法解決,怕拖久了事發,到時候天庭怪罪下來,輕則流放,重則上斬仙臺。
“因為兩河龍王已經查了月餘,還是沒有分界碑的影子,況且近來天下怪事頻發,我們都以為,此事必有人從中作梗,分界碑消失不過是其中一個環節,只希望能在對方計劃完成前找到他們。”
“他們?”看樣子,兩河龍王連着天墉城與蜀山,總算是見到了對方的真身。
“宮海瀾花。”
熟悉的聲音傳來,明日與陵越同時回頭,只見天地一片茫然間,有一人踏雪而來,啞光藍的長袍在雪中揚袖如出劍。
“少恭。”明日輕喚一聲,語氣裏帶着淡淡的安心與歡喜。
“歐陽少恭!”确定不是看錯,陵越輕喝一聲拔劍出鞘,誰料在長劍出鞘以前便有一縷金色纏上,硬生生扼住即将出鞘的長劍。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預計寫八十章,某澤會努力日更的,然後~
某澤也在準備新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