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定情之吻(倒V開始)
那腳步走了過來,大約在身後兩步位置停住,又慢慢走了回去。
花卿剛亂起來的心跳,似乎被放了鴿子,又失落地跌了回去,繼續悶悶地撕葉子。
“搞什麽嘛,要過來不過來,幹脆長在那裏算了!”
她嘀嘀咕咕着,李靖梣卻并沒走遠。她回到剛才經過的根雕小桌旁,矮下肩膀從底下勾出一個樹根做的小凳子出來,凳面打磨得平平整整,但是積了層灰,應該是很久沒人坐了。她蹲下來試着吹了吹凳面,那灰塵便像白霧似的騰了起來,她忙用手指掩住了口鼻,扭開臉去,待那霧消散了,才扭回來,一臉為難地看着髒髒的凳面。用蔥白的手點一下,發現還是沾滿灰跡,于是從袖子裏取出一條白色棉帕,團握在手中,小心且細致地擦了起來。
花卿偷眼瞄到她的舉動,又急又無奈地翻了好幾個白眼,捧着臉繼續坐在那裏幹等。
一直把凳子擦得掉了層皮,皇太女才把它抱起來,不慌不忙地走過來,把小凳子擺在旁邊,坐下來,和花卿的小凳子正巧湊了一對。
“你的傷好些了嗎?”李靖梣輕輕地問,好像挺緊張,挺關心她的。
花卿心裏樂得開花,面上卻仍舊悶悶的,掐着手中光禿禿的葉柄,往地上扔,很不爽的樣子。
“殿下不是老早就對外宣稱我傷重不治死了嗎?還來問?”
“我問得是你,不是秦濁。”她難得的好脾氣,似乎還笑了下。
“可秦濁還不就是我!”
“嗯……那件事的利害關系可能我沒有跟你講清楚,秦濁若是活下來,會被卷入漩渦,你當時的情況未必應付得了。所以,我認為,秦濁死了會比活着更安全。而且,秦濁雖‘死’,但他的生意依然可以由包掌櫃代勞,你的商業版圖不會損失分毫。”
她倒是很有耐心的同她解釋,花卿聽她處處為了自己考慮,心弦微動,但仍舊不爽,“秦濁死了就死了罷,可你為什麽又讓花卿看破紅塵出家呢?現在好了,我辛辛苦苦經營的兩個角色都沒有了。你知道為了養他們我花了多少心血嗎?”
李靖梣難得漾了絲笑出來,“我記得有人說過,沒有秦濁,花卿在世上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所以秦濁死了,花卿焉能獨立于世?”
“連這話你都記得?我……我是說過,那又怎樣,你好歹給我留一個啊,這兩個月我連門都不敢出,就怕出門把人吓死。你也不給我寫信過來,又沒人同我說話,我在家裏悶都要悶死了。現在怕是閻王爺都不肯收我了!沒名沒姓的跟孤魂野鬼差不多!”
皇太女嗫嚅了兩下,似乎想說什麽。花卿靜候了半天,卻只聽到她道:“這樣豈不是更好,閻王爺不肯收你,你就能一直留在陽間,快快樂樂的。”
Advertisement
“可是人總要死的啊,我又不想當彭祖。我還想在三生石上留姓名呢!和我喜歡的人刻在一起,結下姻緣,即使這一輩子分開了,下一輩子尋着姓名還能找到。”她忽然泛起花癡來。
皇太女竟然愣住了,胸腔裏似乎被什麽東西擰了一下,不是很舒服,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受。花卿暗中翻了個白眼,算了,連搭讪都捉急的人,不會開玩笑也是可以原諒罷!
“總之,你就把我兩個心愛的角色都折騰沒了,你得賠我。”
“那你要我怎麽賠你?”皇太女好像找到了臺階,忙忙地下來。
“……我還沒想好,想好了再問你要。”
李靖梣依然很好脾氣得答應了,“行,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問我要。只要在我能力之內的,一定賠給你。”
花卿悶嘴暗暗一笑,覺得皇太女精明的時候賊精明,笨得時候也挺笨的。尤其是哄女孩子的能力,真是……讓人捉急。不過,那點莫名其妙的心動是怎麽回事?
不想了,費腦子。忽然把腦袋歪在李靖梣的肩上,借着靠一靠。看着她身前正對的那株桃樹,方才有一只黃鹂鳥正在桃枝上啄果子,虔誠的跟廣寒宮裏搗藥的玉兔似的,現在“兔子”已經有兩只了,另一只大概是後來的黃太女。她因為這個發現,差點笑出聲來,李靖梣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被她“抛”上了枝頭,變成了那紅嘴貪吃的黃鹂鳥,反而很虔誠地關心起了她的傷勢。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傷好些了嗎?”
“早就好了,就是睡覺時還不能躺着,大夫說要固本,我看他是想回本才對,每次來都能從孫管家那裏撈走一大筆銀子,要是換了我,我也一直拖着不給治好,有這麽好的撈錢機會,不撈夠老婆本豈不是太可惜了?”
李靖梣詫異她這“奸商”謬論,不自覺就開始數落,“你平常都是這樣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嗎?明明是你不遵醫囑導致傷口愈合的慢。”
“我……我哪裏有不遵醫囑?我很遵醫囑的好不好?再說,你遠在京城,怎麽知道我有沒有遵醫囑啊?”
李靖梣沒有說話,抿嘴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你,一直在關注我啊?”
花卿因為這個驚喜的發現,心情頓時跟樹上的黃鹂鳥似的,歡喜地走起了小碎步。李靖梣看她枕在自己身上,時不時抽肩膀,彎脊椎,笑到不可抑制的樣子,擔心她把傷口扯着了,就将身子慢慢調整到面對她,把她的腦袋托起來換到另一側肩膀上,讓她更舒服地倚在自己的懷裏抽筋。
花卿察覺到她的動作,臉霎時緋紅一片,埋頭在那香噴噴的頸窩裏,不知道有沒有燙着一臉認真的皇太女。
“你在幹嘛?”
感覺到她在自己肋骨那兒揉揉按按的,帶出一片酥酥麻麻的癢意,花卿臉燒得更紅了,方才還覺得她不通人情,這會子竟又像個老手。
“檢查一下你的傷到底好了沒有。”仍是一臉認真地回答。
花卿無語,“你就這麽關心我的傷啊?”
她抿着嘴“嗯”了一聲。
“為什麽?”
“……”這個問題好像過于直白了,李靖梣一時答不上來。
“算了,那你說說為什麽這麽久都不來看我吧?”幽怨的聲音。
“嗯——京中發生了一些事情,我一直脫不開身。”
花卿雖然足不出戶,也略略聽說了京城裏發生的大動靜。那蕭郡王李平溯這次是真完了,因被禦史彈劾而惱羞成怒刺殺皇太女的罪名被查實,皇帝當庭震怒賞了他一壺酒算是留了條全屍。蕭王府男丁從世子以下全部處死,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女眷從王妃以下據說都殉了情,是不是自願真不好講。聽說皇太後也因此一病不起了。
相信若不是刺殺皇儲,以李平溯侵田賣官的罪名,絕不至于被滅族抄家。就連那路柴生案也只是主犯伏誅,路家餘衆大都被流放。這次皇帝明顯是下了死手的,其實也難怪,刺殺皇儲本就是死路一條的,管你是太後愛子還是天王老子,敢動搖國本就等于自尋死路。
但問題就出在,明知是死路一條,這蕭郡王為什麽還會去闖?是誰給了他這樣的膽子,又是誰給他創造了條件呢?
這裏值得推敲的地方太多了。
從蕭王案發後,皇太女的态度看,幾乎就是完全放任。明面上不聞不問,實則派人一天三頓地騷擾其家。以李平溯那個火爆脾氣,私下裏受了氣都敢朝皇太女丢石頭,遭到如此羞辱豈能咽得下這口氣?他可是有前科的,所謂狗改不了吃屎。
就像李靖梣曾經說的,對太後的愛子,任何罪名都可大可小。如果不能一次性把罪名給他按死了,遲早還會讓他仗着太後的寵信翻身。
他的死雖然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作出來的,但花卿還是感覺到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操縱這一切。
花卿捧着臉問:“那天援兵能夠那麽快趕到,是不是你早就部署好的?就等着把蕭王一網打盡?”
李靖梣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道:“這是他應得的。像他這種禍害,早點下地獄,對神佛也是種解脫。”還揚着下巴輕蔑道:“我不會對他的死産生一絲一毫的同情和內疚。”
花卿才不關心蕭王的死後歸置,她只是後怕,身為皇太女,何至于此,為了鏟除一個佞臣,就要到以命相搏的地步。那天要不是自己剛好出現替她擋了箭,也許,她就再也看不見她了。
“為了這種人賭上性命,你就不怕看見的人傷心嗎?”
李靖梣這才低了頭,抽出被她攢握着的手,不自在地瞥向別處。
花卿嘆了口氣,“你啊,合該慶幸有我擋在前面,這次大難不死,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聾婆婆送了午飯過來,竟有李靖梣的一份。
花卿邊吃邊問:“你這次來康陽是做什麽?”
“我來康陽巡視康河一帶的漕運,順便回來收拾一下上次離開前未收拾好的殘局。順道……”
“順道過來看看我?”
李靖梣點了點頭,瞥見她眸光暗淡下來,她一本正經地問,“我來看你,你不高興嗎?”
花卿嘆了口氣,捧着臉哼哼:“高興~當然高興~,沒有比這更高興了!真慶幸我還在康陽養病,否則,一準兒連順道都順不到我這兒來。”
李靖梣聽着她酸溜溜的語氣,竟然有點想笑但忍了,結果又沒忍住,咧了個和她性格很不相符的幸災樂禍的笑出來。花卿嘁了她一聲,心道,真是沒心肝的女人,好歹我也曾救了你,竟然只順道過來看看我。
直到聽說她這次要在康陽至少停留半個月,花卿這才又高興起來。
聾婆婆來收盤子的時候,用手語叮囑她記得待會別忘了午睡,花卿滿足地回應“知道了,知道了。”李靖梣仔細觀察着二人交流的手勢,不動聲色地暗暗記在了心裏。
在桌前小坐了一會兒,李靖梣提醒她該回小院休息了,誰知花卿拉了她的手,笑道:“哪裏需要回宅院休息,走,我帶你瞧瞧我的‘避暑山莊’去。”
“什麽避暑山莊?”
“避暑山莊,顧名思義,就是避暑的山莊咯。”
“我記得這園子裏什麽山莊都沒有?”
“姐姐,兩個月可以做好多事了好不好,我怕自己閑出病來,就在這桃花園裏新建了一間竹舍,夏天在這裏休息乘涼,別提多清爽了。”
在花卿的牽引下,李靖梣沿着果樹下的小徑,彎彎曲曲繞了約百來步,果然見眼前的一塊空地上忽起了一座清新雅致的竹舍,坐落在凸字形的地基上,梨花木的地板高出地面三尺有餘。搭在綠油油的果樹之間,頗有一種竹林賢士世外隐居的閑情逸致。
在門前褪掉鞋子,花卿興沖沖地領她進舍參觀。竹舍面積不大,卻分了琴房、書房、茶室、卧室、客廳等區域,或用竹壁間隔,或直接挂一道竹簾區分,屋頂和最外圍的牆壁皆選用竹材,有徐徐的涼風從竹隙鑽進來,吹在人身上好不涼爽怡人,果然不負“避暑”之名。
花卿先帶她去了西面茶室,泡了一碗茶來,遞到她手中。皇太女掀開茶蓋輕聞,是她喜歡的鐵觀音。就着竹壁清風細細啜飲,竟然說不出得放松享受。花卿屈膝坐在茶幾另一頭,靜靜地飽餐美色,視覺上獲得了極大的滿足。
皇太女落座的地方,側面就是一道推拉門。此時門扇打開,視野極其開闊,能看到園中的郁樹和遠處的青山。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會對蕭王斬盡殺絕?”
也許是被一杯鐵觀音和眼前景致給俘獲了,身心自在的李靖梣竟然主動講起了這件事。
花卿忽然表情鄭重,拉她起身到了茶室南面的陽臺上,那裏有一張矮矮的竹榻,上面鋪設了軟墊、軟枕、毛毯,一看就是經常休憩之地。
“做什麽?”李靖梣不解。
“我想聽,你躺着講。”花卿麻利地爬到榻上側躺下,朝李靖梣招招手讓她也栖上來。李靖梣無語:“難道坐着就不能講嗎?”
“坐着講多累啊,我有經驗,如果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必要躺着聽,才有滋味。或者,半躺着也行。”她把枕頭都堆在矮榻一側,自己先半躺了,給李靖梣留了個位子。
李靖梣瞧她根本是享樂主義,有些無奈。念着她身上還有傷,也不願拂她之意。便也坐到榻上去,半倚着枕頭,腿上蓋了毯子。竹榻很寬,足夠歇下兩人,兩人并肩坐在榻上,迎面吹着惬意的晚風,發覺這視角也別有天地。入目便是蔚然成林的果樹。還有一條小徑不知通向何處。這種隐秘而又安全的感覺加劇了她的訴說欲|望。原本只想講一點的,卻忍不住從頭開始講起。
“你該知道,我是清和十五年入主東宮,在這之前,我還有一位兄長,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前太子李靖植。”
花卿點了點頭,這件事在玉瑞無人不曉。五年前,正是因為前太子的猝然駕薨,李靖梣才得以入主東宮,成為本朝第二位儲君。
那道名震朝野的立皇太女诏,被當時她在書院的老師船夫子稱為“孝祖之後第一诏”。
當時皇太子駕薨,儲位空懸,所有人都在翹首企盼,究竟哪一位皇子會入嗣宗祧,結果皇帝用一道雷厲風行的诏書向朝野宣布了東宮的新主人——
“嫡長女靖梣,天資粹美,遠邁諸庶。茲恪遵皇太後慈命,謹告天地、宗廟、祖宗、社稷,于清和十五年八月初七日,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女。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
一句“嫡長”,一句“諸庶”,就将皇太女的地位拔高到其他庶出皇子難以企及的高度。這是玉瑞建國以來,第一次在皇帝有嗣子的情況下,扶持皇女入繼大統。此诏一出,受到的阻力可想而知。
玉瑞四百年帝位傳承,雖出過不少女帝,但都是發生在皇帝無子的情況下。懿宗女皇那句有名的“有子不傳女,有女不傳侄”,雖沒有刻在金科玉律上,但所有人都默認帝位就該這麽傳。
今上抓住這個漏洞,指出比懿宗更早的世祖、孝祖從來沒說過“有子不傳女”,最終力排衆議,把這件事确鑿無疑地給定了下來。
記得诏書剛下達書院時,她那位同窗師姐,請他們下了一個月的館子,犒勞他們這些“失落的男人們”。其實,這件事在民間并不是那麽不可接受。因為傳聞中前太子死得很冤枉,他是被刺殺的,兇手很有可能就是某個奪嫡的庶系之一。出于樸素的正義感,民間自然而然形成了一股寧願嫡長女補位,也不願便宜那些庶子的蔚然風氣。
不過,傳聞畢竟是傳聞,可信度值得商榷。
在官方說辭中,這位前太子只活了十五歲,便因病暴亡。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具被侍衛擡回來的慘被割喉、血尚溫熱的軀體,的确是兄長留給李靖梣的最後一抹記憶。
那是清和十五年。皇太子李靖植去栖霞寺為已故先皇後祈福,回程的路上被化裝成太監的亡命之徒襲入車廂,以殘忍手段殺害,死時雙手曲于頸間,呈奮力掙脫之狀,雙目龇裂,表情極盡痛苦。
那一年她十三歲,妹妹靖樨只有八歲。
那是她第二次經歷至親亡故,只記得當時東宮人仰馬翻,哭泣、哀嚎、怒斥、拍案聲不絕。她在密集的人縫中窺見了哥哥枯竭僵硬的屍體,下意識地捂住了黛鯨的眼睛。
日漸消瘦的皇帝聞訊從皇宮趕來,看到愛子的慘狀,當場昏死過去,被侍衛們七手八腳地擡回了皇宮。
那時,她一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大殿上,內心是那樣的孤獨、蒼白、無助、彷徨。她不知道這件事對她意味着什麽,她只知道母親死後,哥哥就是擋在她身前的那堵牆,現在這堵牆塌了,她即将一個人面臨一切所有未知的黑暗。
她極力勸自己冷靜下來。她安撫好黛鯨,帶上雲栽和雲種兩個,連夜趕到出事地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她只想找到殺害哥哥的真兇!或許,或許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但什麽都沒有。
雲栽雲種兩個悲哭失聲,她只覺得心煩意亂。但除了不停的找尋,她什麽也做不成。
那時她很想停下來,去廟裏問問母親,接下來該怎麽辦?但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只要一停下來,就忍不住去想最壞的結果。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在驟然失去所有保護後,她才猛然發現自己,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天亮前,她被太子太傅譚玄鏡接回了東宮。
在馬車上,那位改變了自己一生軌跡的人,給她指了一條路,一條并不算光明的路。她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了,因為當時她已經無路可走。天亮時她冷靜地回到了東宮,安守在長兄的靈堂裏,對着哥哥的棺椁,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因太子薨逝深受打擊的皇帝李平泓,被太醫們診斷大限将至,朝中上下人心惶惶,盡快立儲的聲音甚嚣塵上。六歲的敦王,三歲的誠王,一歲的溫王,哪一個都比她呼聲更高。甚至連已被發配的蕭王都躍躍欲試,私下裏逃回京來。
結果出來時,自然是舉朝嘩然。
奄奄一息的皇帝李平泓在病榻上,竟将一國之重,托付給了自己的嫡長女。
包括嚴太後在內的一幫勳戚舊臣紛紛站出來反對,嚴太後跑到皇帝榻前,不顧皇帝病危的身體需要靜養,搖着他的胳膊哭得老淚縱橫,希望皇帝收回成命。
但一切都沒能改變皇帝的心意。
李靖梣就在禦榻前被立為皇太女,由皇帝親自口述,譚玄鏡親筆撰寫的立儲诏書三日之內發放全國公示。東宮舊屬們紛紛響應支持,他們相信只有太子的同胞妹妹即位,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東宮的實力,并追查出謀害太子的真兇,為先太子平冤昭雪!
而最令人意外的是,原本一只腳已經踏進鬼門關的皇帝,竟然在太醫的調養下,漸漸恢複元氣,挺過了這次生死大劫。
李靖梣這個臨危受命的皇太女,也在一次次朝局的風雲變幻中,以她自己的方式慢慢地立穩了腳跟。
但是對于那些曾經傷害過他們的人,她一直都沒有忘記,也永遠不會原諒。
“所以,你懷疑是太後殺害了前太子?”
“哥哥遇刺前正在調查母親的死因,母親生前雖貴為皇後,但一直不被嚴太後所喜,哥哥不會無緣無故地懷疑他們。而且只有他們才有這麽大力量一夜之間銷毀所有證據。”
花卿聽完了她用平淡口吻講出來的隐情,只覺得跟她的認知大相徑庭。心也跟着慢慢下沉。一個人心境究竟有多荒涼,才能在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歷時像一個無動于衷的旁觀者?
對于擅用權術殺人的人,在她這裏都有一個冷血的統稱。但對李靖梣,她不想,也不忍這樣做。一個人是否冷漠,不能只看她說了什麽,還要看她做了什麽。不能只看她做了什麽,還應看別人對她做了什麽。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匹夫一怒,尚且血濺五步。天子一怒,注定要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倘若一個人真的冷血,是斷然不會把為親人複仇置在自己的安危之上的。
“說出來,是不是心裏就好受多了?”
花卿溫柔地看着她。李靖梣收回了神思,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輕松的感覺。坦誠地點了點頭。
“口渴不渴?要不要吃個梨子?”
花卿從床頭的木桶裏拿了個冰鎮的梨子,遞給她。李靖梣肚子裏的飯還沒有消化完,搖了搖頭。花卿便自己吃起來,“嘎嘣”咬了一口,滿嘴都是香甜的果肉和梨汁。還沖李靖梣炫耀似的撅撅嘴,“好甜!現在你想吃我也不分給你了!老人家說不能分梨,一個梨子無論大小,都只能一個人吃完。”
李靖梣眸光潋了一下,似乎被她感染了愉悅。瞧她為了不分離就捧着那快抵她半個臉大的青梨硬啃,忍俊不禁道:“你要獨吞獨吞便是,何必要拿我作擋箭牌?我又不分你的!”
“你的意思是不願和我分離嗎?”花卿睜大了眼睛,那水暈似的瞳孔中煥發着奇異而又妖冶的光彩,隐含着某種特別的期待。
李靖梣似乎有點羞澀,“嗯”了聲,往下拉了拉枕頭,不動聲色躺下了。花卿興奮極了,忙把梨子在嘴巴裏滾了一圈,将梨核扔進林子裏,化作春泥更護花。也躺下來和皇太女面對了面,懷揣着激動到難以平複的心情,學她閉眼小憩。
皇太女似乎枕得不舒服,又起身卸掉了頭釵,放在旁邊的木幾上,洩了滿頭的青絲下來,一直垂于腰間。花卿看得眼睛都直了,擔心她躺倒的時候頭發掉在地上,那樣多暴殄天物呀。就像只海豹似的撐起來往她身後瞄了一眼,還好,那青絲都很乖順地依偎在她身側。便又趴下來,安心地枕着胳膊看她。
她睡覺的樣子很乖,眼皮微微阖成了兩個月牙,幽長細密的睫毛随着均勻的呼吸像鳥羽似的輕輕抖動。眉毛雖細瘦但在尾端支了個上揚的峰角,在女子之中算是英氣的代表了,花卿就沒有這種折角,所以扮演秦濁的時候,常常要畫一個出來凸顯男子氣概。
她的唇粉潤有澤,嘴角既不上揚也不下垂,基本維持着一條平水線。唇尖在睡着的時候比平常要往上翹一點,唇瓣間似乎還留着一道淺淺的縫隙。花卿想知道那道縫是不是有呼吸出入,就用手指在她的唇前試探,試了一會兒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并不能很确定。于是她把臉湊了過去,尋思臉上的肌膚比手指敏感些,應當能測得到。
就在她靠近的時候,李靖梣的眼睛忽然睜開了一條小縫,有點疑惑地看着這個就要和她撞上睫毛的人。花卿僵了一下,像一個被拆穿了惡作劇的小孩子,漾出一個無辜的讓人費解的笑容,又忙忙地縮了回去。
皇太女并不設防,呓語似的鼓動了兩下嘴角,看在那大膽的人眼裏,就是赤|裸裸的誘惑。
花卿再次鼓起勇氣,慢慢靠近。感覺心髒要從胸口裏跳出來,對着那早就想一親芳澤的嬌嫩的唇瓣,輕輕一碰。
嘴唇相觸,李靖梣終于蘇醒過來,目光有些發怔地盯着眼前人。花卿見她沒什麽反應,緊張兮兮地咬了唇,有點不平衡,搞什麽嘛?自己都快成油焖大蝦了,她竟然還無動于衷?不過,也不全是無動于衷,似乎還有點——困惑?
這一次“勾引”貌似以失敗告終。
花卿很不甘心,像個醉酒的癡心客,纏着她開始胡言亂語:“你是不是覺得我親你很奇怪?其實我親你只是想表達我喜歡你。就像男人親女人那樣,女人也可以親女人。如果你覺得我冒犯了你,可以用耳光來招呼我。我不介意的。如果你覺得還可以接受的話,不妨就親回來,嘻嘻。本姑娘的臉皮夠厚,不介意被占便宜。”
話音剛落,一吻封緘。面對無師自通的皇太女,花卿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收回了對她女版柳下惠的評價。喉嚨奮力地湧動了一下,把那口錯亂的呼吸吞咽下去。一邊應對這酥到骨子裏的銷魂感覺,一邊暈頭暈腦地想,這……應該是代表喜歡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覺得太子之死放在這裏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