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矛盾糾纏

“靖梣?”椅子上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那雙曾經蕩着柔波的眼睛,此刻竟滿是恍惚和疲憊。手捧着她的臉,有點喑啞地問,“是你嗎?我是不是在做夢?”

李靖梣握着她的手,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輕撫着她的額頭,“是我。你沒有在做夢。對不起,我來晚了,沒有陪你看成桃花。”

她被酒精麻醉的大腦有些反應遲鈍,想了很久才說:“哦,沒關系,我們還可以一起看桃子。”說着竟要掙紮着起來,“走,我們這就看桃子去。”

“現在太晚了,明天再看也是一樣的。”李靖梣忙把她按住。

“哦,也對,我現在頭有點暈,你讓我抱一會兒,抱一會兒。”

“乖,睡一覺就好了,我抱你去床上睡好不好?”

“嗯。”

第二日,雲栽準備了幾件衣裳給李靖梣送來,剛走到竹舍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大聲争吵的聲音。

“李靖梣,我不能一年到頭,總為了等你而活着,我也有自己的人生。你把我的一切計劃都打亂了,我後悔了,我不要這樣的生活。我受夠了。我要做回秦濁,要做回花卿,我要做回我自己!”

或者說只有花卿一個人在争吵,皇太女的聲音則稍顯無力,甚至能聽出她在極力壓制聲音的顫抖。

“你做回自己的方式就是變成一個酒鬼嗎?”

“我想變什麽就變什麽,都與你無幹,你管不着!”

“好,我以後絕對不再管你,你就繼續醉生夢死算了!”

竹屋門猛得打開,李靖梣一臉怒極,從屋裏闖出來,憤怒到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就負氣而走。雲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連忙替她撿了地上的鞋子,追上去。

雲種匆匆駕起馬車,載着李靖梣奪路而走,聽到後面緊追不舍的聲音:“我就算醉生夢死,也與你無關!”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奮力抽了下馬鞭,将馬車驅得更快。

雲栽悄悄關注着李靖梣,她下巴上的水珠一直到行宮還未停。回到房間就把自己關了起來,不吃不喝一直熬到傍晚。雲栽憂心如焚,自從和花卿在一起後,她變得越來越不像從前的李靖梣,感情上的多愁善感令她成了一個随随便便就能掉淚的女人,哪怕對方說一句重話,都能讓她心情郁結半天。眼看着她在這段感情裏越陷越深,雲栽真不知該替她喜還是替她憂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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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卿垂死般躺在床上,回憶起方才的那番争吵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是李靖梣早起後去茶室倒茶,無意間在她櫃子裏發現了整櫃的藏酒,把尚未睡醒的自己叫過來,劈面一頓質問,立即點燃了她心頭積壓已久的怒火?還是昨天興沖沖地跑到行宮等她,結果驚悉自己又一次被安排在最後,心中無法排遣的失落憤懑沖昏了她整夜宿醉的頭腦?抑或是過去一年太長久的等待,已消磨了她本就不多的耐心,如今被她一譏諷就暴露出了本性,變得不懂得珍惜了?

她的頭劇烈地痛起來,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身邊,擰濕毛巾的聲音,噠噠的水聲落在水盆裏,帶來一陣陣舒服的涼意,讓她想念起了昨晚李靖梣的溫柔。

“靖梣?別走好不好?以後都別離開我……”

包四娘手頓了一下,又徐徐地替她擦起額頭。大夫說她的病是常年郁結在心導致的,加之多飲了酒,急怒攻心,身子一下子被擊垮了。

包四娘心裏替她不值,記得一年前她還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的她少年意氣,揮灑風流,不管多艱難的場景,從來不見她唉聲嘆氣。現在她整個人從身到心都憔悴了一圈。

那個女人憑什麽在不能給她任何承諾的前提下就理所當然地享受她所有的愛?這樣永遠只有一個人默默付出、辛苦等待的感情,真的值得嗎?

花卿只在病床上躺了兩天就急着下床了,她好像淡忘了一天前發生的不快,在梳妝臺前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回頭就讓孫管家駕車送她去行宮。

和雲種的冷面相待不同,雲栽幾乎用救世主的眼神抓住了她,“花姐姐,你可來了。你再不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殿下已經連着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你們有什麽心結趕緊解開吧,別再相互折磨自己了。我看得出來,殿下對你已經快要到極限了,她那麽強勢的一個人,昨天早上一路哭着回來,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趕緊去讓廚房弄幾個飯菜,待會送進房裏來。”

花卿聽到她哭了一路,心裏像被鐵鉗擰了似的,哪還有什麽立場可言?

又心疼又懊悔,她怎麽那麽犯渾啊,那天早上她質問自己為什麽藏那麽多酒,還不是關心自己麽,結果她非但不領情,還把人硬生生地氣走了。

“靖梣,是我,你開開門好不好?”

她拍拍門沒有回應,擔心裏面出了事。萬般無奈下只好向雲種求助。雲種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擡起腳相當利落地踹開了房門,然後抱劍站在了一旁。

“謝謝。”

“不是我踹的!”

“……”

“行行行,是我踹的。”

花卿快步進房,直接去了內室,一眼就瞧見了床上那道背對她的身影。蜷縮着身體一動不動好像是睡着了。但方才那麽大動靜,她不可能睡得着。花卿輕輕地走過去,像小獸似的伏在她耳邊,“靖梣?是我啊,我來看你了,你不想見我嗎?”

似乎聽見抽吸的聲音,花卿心疼極了,手從她頸後伸過去,把她半個身子撈起來,摟在懷裏,手掌摩挲着她的臉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對,那天早上不該跟你發脾氣的,不哭了好不好?我們靖梣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她猛的咳嗽起來,因為兩天沒有吃東西,皮膚呈現一種憔悴的蒼白,兩只手無力地垂在腰側,随着胸口的震動,無力地耷拉下來。

花卿眼睛一紅,“你怎麽能這麽傻呀?跟我生氣,幹嘛不吃東西懲罰自己?你是想讓我心疼死嗎?”

被攬在懷裏的人眼淚無聲地流下來,一滴滴地洇入她的領口,委屈無法自抑。

雲栽送了飯菜進來,見她倆這麽緊緊抱着,臉一紅,自動把自己忽略成了透明人,暗中卻松了口氣,總算雨過天晴了。

花卿親自喂她喝米粥,餓了兩天的皇太女像只溫順的小貓似的,蜷在她的腿上,一勺一勺地艱難舔食米粥。花卿每次舉湯勺的時候,她都會直勾勾得瞅着,生怕她不喂給自己。雲栽看得心都化了,趕緊把粥捧得離花卿近一些,方便她舀起來,快快地喂給嗷嗷待哺的皇太女。

花卿用一只小小的湯勺掌控着她的情緒,将小半勺米粥吹涼了,小心地送進李靖梣口中,等她吞咽下去,再将勺子暫時擱進碗裏,用帕子給愛幹淨的她擦完嘴才開始喂第二勺,那細致的樣子連雲栽都看得陶醉了。

“以後不準不吃飯了,知不知道?”喂飽了她,花卿在她餍足的嘴唇上啄了一口,還不依不饒得叮囑。

一宿沒睡的皇太女身子早已疲乏至極,此刻聞到她身上令人安寧的味道,嘤咛了一聲,就枕着她的肩膀沉沉得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花卿就拉着睡眼惺忪的李靖梣到廊下曬太陽,說是要祛祛身上的黴氣,六月的天,李靖梣雖是體寒的身子,也難免被灼出一臉暈紅。可是她毫無所覺似的,眼睛一直盯着院中那個辛勤澆花的人,直到她把冰涼的水珠彈在她臉上,才一縮下巴扭頭避開。

“怎麽了?一個早上都魂不守舍的,魂兒丢了?”

李靖梣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心事重重地扭開了臉。

有情況!

花卿放下水壺,坐到她身邊來,給她遮住頂上的陽光,“告訴我,是哪個不像話的又惹你生氣了?說出來,我替你好好教訓一下她!”

李靖梣搖了搖頭,悶聲半響,才又正視起那雙探究的眼睛,“你是不是後悔和我在一起了?”

花卿楞了一下,“怎麽這麽問?”

她顯然已經忘了前天早上自己發飙時說過什麽話了,李靖梣卻牢牢地記在了心裏。這些天她輾轉反側思量許久,覺得她後悔也是應該的。自己什麽都不能給她,又憑什麽要求她事事都順自己的心意呢?

花卿似乎明白了點什麽,握着她的手在嘴上親了一下,道:“我怎麽會後悔呢?你知道嗎?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時光,我巴不得這樣的日子能再長一點,又怎會後悔呢?”

“可是,我不能帶你回京,又不能常來看你,連你辛苦創造的兩個身份都剝奪了。害你郁悶的時候只能去找包四娘傾訴,孤獨的時候只能在院子裏喝悶酒。我把你一個人丢在康陽,你心裏不怨我嗎?沒有人不渴望能和心愛的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可我卻什麽都不能給你!”

她說着說着已經淚流滿面。花卿錯愕地看着她,腦中浮現得卻是她第一次冷冰冰地告訴自己喜歡她需要付出什麽代價時候的樣子。一年時光,原來真的可以改變很多人,很多事,這些悄無聲息的變化既讓她欣喜,又讓她隐隐有些擔憂。

壓下心頭的酸澀,花卿替她擦幹臉上的水漬,反過來安慰她道,“我雖然渴望和你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但如果這樣做只會傷害你,那我寧願不要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如果哪一天,你強大到可以用八擡大轎來娶我,卻不來娶,我才要跟你翻臉!”

“那你保證在這之前不要離開我,我一定會變得足夠強大,好用八擡大轎來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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