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時間一年又一年的過去, 久到荀白露都快忘記以前的那些人跟事,但總有一些人,會給她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譬如藺知宋, 他足夠耀眼, 譬如衛珩,足夠下賤。

荀白露真覺得這個詞沒有誰比衛珩更适合用了。

所以也別指望她對衛珩說話能像對其他人一樣心平氣和。

“藺知玟讓你來幹什麽?”荀白露開門見山問道, 她表情冷漠, 反叫衛珩露出愉悅的笑容來。

“荀白露,別這樣, 你天生就是個好脾氣的人,犯不着這麽氣沖沖的說話。”他還和十年前一樣, 說話不太正經, 又好像很了解荀白露一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确實很了解她,畢竟他們是一類人,人生的大部分軌跡都能重合。

荀白露老是想, 要是能夠早點看穿他的僞善, 當年也不至于吃那麽多苦。

她多看衛珩一眼都覺得是髒了自己的眼睛。

那種嫌惡的模樣叫衛珩更開心:“看來藺知玟找我是找對了, 過了這麽多年,還是她的手段最好,是吧, 私生女同學?“

荀白露眼神驟然變得銳利, 從他嘴裏說出那個詞來, 她只覺得惡心。

他們是同類, 私生女對私生子, 曾經互相取暖, 後來才發現,他只是別人用來嘲弄她的工具。

過了會,像是終于下定什麽決心,荀白露仰起頭,過分平靜的說道:“你一定要這樣嗎?”

衛珩挑了挑眉:“沒辦法,我的人生實在太無聊,只好來找我最喜歡的私生女小姐了。”

所以剩下的一切,就不能再怪她了。

荀白露笑了下,“那麽今天,就結束了。”

後面無論發生什麽,都是衛珩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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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告訴衛珩荀白露有點不對,但是他想不了那麽多,見荀白露要走,他就要過去拉人。

“衛先生。”忽然有人叫了一聲。

在廊道盡頭處,燈光不算太明亮,人影被拉的很長,男人站在光源下,一身黑色西裝,看不太清臉上的表情。

到他慢慢的走近,衛珩才算看清,那張俊逸溫柔的臉上,一派和氣,卻又處處透露着深意。

藺知宋先是把荀白露拉到身邊來,問:“你走的太久了,我不放心,就過來找你了。”

“我,”荀白露頓了下,還沒有想好怎麽跟他說衛珩的事情。

藺知宋朝她閉了下眼睛,示意不用多說。

他複而向衛珩伸出了手,道:“剛才有聽葉池說,衛律師年輕有為,初次見面,衛律師跟他們描述的一模一樣。”

葉池跟衛珩關系可不怎麽樣,描述成什麽樣子他們心裏都有數。

衛珩臉上的笑有幾分挂不住了,他還年長于藺知宋,卻被說是年輕有為,什麽意思他明白。

“藺總客氣了,我跟白露認識多年,也就是敘敘舊,既然藺總來了,我也就不多打擾了。”

衛珩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荀白露:“後會有期。”

他揚長而去,藺知宋帶着荀白露回禮廳去,路上還是荀白露先憋不住,跟藺知宋說,她跟衛珩的關系其實很差。

藺知宋就淡淡了應了聲,他不想讓荀白露覺得,他很斤斤計較,過分幹涉她同別人的來往。

她跟衛珩走的時候,藺知宋一下子就慌了,他好不容易才跟荀白露在一起,從哪裏冒出個初戀來。

幸好,荀白露說,他們關系不好。

剛好他也很不喜歡衛珩,以後對他就不用像剛才那麽客氣了。

但是藺知宋還是額外問了句:“你們,為什麽關系不好?”

藺知宋無法将葉池描述的荀白露和眼前這個人結合起來,葉池說,荀白露經常回去找衛珩,見到衛珩她會笑的很開心,怎麽可以那樣,荀白露明明對誰都很冷淡,為什麽會有例外,還是一個男人。

藺知宋出去找她的路上,已經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遍。

他甚至想過萬一荀白露要跟他離婚怎麽辦,他還能做到尊重她的決定嗎。

但是,所有的猜測在看到荀白露的時候就結束了。

她遙遙看見了他,毫不猶豫朝他走過來。

藺知宋一點都不難過了。

他也希望被堅定的選擇。

看到兩個人一起回來,喻瑛和葉池同時松了口氣。

葉池張望片刻,衛珩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去,臉色不大好,他可開心了。

他跟衛珩可是積怨已久。

荀白露跟藺知宋重新落座,沒多久新人過來敬酒。

闵粵小時候就跟在藺知宋後面轉,一口一個哥,叫的可親熱,藺知宋喜歡誰他就喜歡誰,藺知宋讨厭誰他也讨厭誰,所以連帶着他連荀白露也喜歡了起來。

闵粵這人,說的好聽叫性格敦厚,不谙世事,說的通俗一點就叫傻白甜,以前胡同裏大多數人瞧不起荀白露的時候,他偶爾也還能幫襯兩句,對誰都這樣,說好不說壞,所以荀白露一直以來對他都挺有好感的。

就是接觸不深。

闵粵過來拍了拍藺知宋的肩膀,道:“哥,我跟姚舒婚禮都辦了,你還不辦啊?”

藺知宋回答如舊:“都忙。”

闵粵看破不說破,再忙抽空參加個婚禮也是可以的。

他又笑了下:“你們開心就好。”

別人的事,還得別人自己最清楚怎麽辦。

婚宴結束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喻瑛家裏有門禁,葉池只好先把她送回去,荀白露跟藺知宋正要走時,荀時昱叫住了她。

“白露。”

荀白露回過頭去:“大哥?怎麽了。”

荀時昱莞爾:“想跟你聊幾句。”

藺知宋聽見,明白這是他不便聽的,他低聲對荀白露說:“我在車上等你。”

這樣的結果,荀時昱是樂于看見的,他知曉荀白露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她性格好,沒怎麽鬧過,家裏人再怎麽說她也不理會。

荀白露剛進荀家時,他記得她還是挺活潑的,也愛哭,被家裏人冷落,被荀時程罵,都會哭,最厲害的一次,她眼睛哭腫了三四天,眼球裏布滿紅血絲,因為荀時程砸了她帶過來的琵琶。

據說,那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荀時昱那時十八歲,要去外地上大學,等他再回來時,荀白露已經性格大變了,不愛笑,也不哭,話變得很少很少。

他甚至不知道從何處疏解,時間一長,就怎麽也改不過來了。

荀時昱甚至對她心存歉意。

“白露,你這樣,我覺得很高興。”荀時昱發自內心說道。

夜風吹起荀白露的發絲,她聽見了荀時昱說的,她道:“謝謝大哥。”

如果,那個時候荀時昱是在家裏的話,她應該會好過很多的。

“剛才爸還問我,怎麽你一直沒過去打個招呼,其實,”荀時昱大概也覺得說這樣的話太違心,但是沒辦法,“他也很想你的,希望你能多回家。”

是想她回家,還是想她帶着藺知宋一起回家。

無非是生意場上的事情,荀白露懂的。

“我不太想回去。”因為是親近的人,荀白露不打算欺騙。

荀時昱料想是這樣的回答,也沒太在意,“那我去跟他說,”他頓了下,又道:“白露,你好好的,我相信你會幸福的。”她所有的苦難都會離開她的。

荀白露眼睫微顫:“好。“

“其實我覺得,你比以前開朗了很多。”

荀白露微楞:“有嗎?”

“有。”

她以前,話很少,情緒波動也不大。

所有的改變都是因為藺知宋吧,荀時昱想。

末了,要分離時,荀白露問了荀時昱一句。

“哥,你認識衛珩嗎?”

……

荀白露回家的路上坐了個夢。

夢裏有個少年穿着深藍色的球衣,抱着籃球,坐在她身邊,遞給了她一瓶汽水。

他說,我們是朋友,有什麽困難就來找我。

他說,那些人就是看你性格太好才欺負你,他們敢欺負你就該打回去。

他說,我們倆都這麽慘,一定要抱團取暖,最好考上同一所大學。

樹蔭下,少年總把她逗得開懷大笑。

場景再一變,那個少年站在她最讨厭的人身邊,極盡谄媚讨好。

藺知玟拿出一沓現金給他,他就露出了最醜惡的嘴臉。

原來,他是藺知玟找來的,藺知玟要他毀掉她所有的幻想和希望。

“荀白露,你這輩子都不配有朋友。”

原來,他并不是她的朋友。

那就是衛珩。

荀白露悠悠轉醒,眼前分外模糊,她很久才意識到,現在也是夏天。

又熱,又躁,在這個季節裏,她經歷過生死,失去過親人,還遇見了一個卑鄙無恥的混蛋。

她真的讨厭夏天。

荀白露眼睛連續眨了很久,還是感到看不清楚東西,因為偏着頭睡,脖子疼的厲害,她擡手揉了揉,然後偏頭看着正在開車的藺知宋。

他開車時極其認真,不會放音樂,眼睛始終看着道路前方,坐他的車荀白露很有安全感。

藺知宋生的好看,荀白露一直都很認可,這會看着他的側顏,她覺得,真的跟藺知玟很像。

荀白露擡起眼皮,很認真的問他。

“藺知宋。”

“怎麽了?”

“你跟你姐姐的關系,一直都不好嗎?”

藺知宋覺得這個問題,好回答的有些出奇。

“從小到大,一天都沒有好過。”多麽荒唐,他們明明是雙胞胎,在同一天出生,血肉相連,本該是最親近的人,這些人都活成了仇人一樣。

其實藺淵夫婦早年有些重男輕女,他們的父母更甚,小時候藺知宋就受家裏寵愛多一些,藺知玟一直很鬧騰,家裏人就更不喜歡。

再大一些,藺知玟總愛發脾氣,甚至小學就開始欺負班裏的同學,當時藺淵夫婦工作忙碌,根本無暇顧及她,管教的少了,就再也拉不回來。

藺知宋的人生有多輝煌,藺知玟就有多糟糕。

他漸漸長大,想把這個姐姐拉回正途,她對他好像有種天生的敵意,越管越變本加厲,最嚴重的一次,她說:“管這麽多幹什麽!我巴不得你早點死!”

藺知宋不懂為什麽會這樣,一次一次無功而返,一次一次受盡辱罵,藺知宋也堅持不下去了。

藺知玟也就成了今天的藺知玟,自私,任性,惡毒,沒有人愛。

聽他說這些,荀白露好像有一點懂了,藺知玟到底是怎麽長歪的。

越是被忽視,越是想被注意,只是用錯了方法。

可她的悲哀,不是她欺負自己的理由。

荀白露眼神暗了暗,之前在藺家吃飯,她忍了藺知玟一次,今天是第二次,再一再而不再三,再有下一次,她什麽都不會在乎了。

在藺知玟之前,她會先跟衛珩,把帳結了。

作者有話說:

ps:從今天開始白露就要拿起複仇劇本了!

小宋護妻值即将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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