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次闵粵的婚禮辦完之後, 藺家有給藺知宋打過電話,就是想催一催他跟荀白露。
許舒文一直在一旁聽着,想補兩句話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結束後她才向藺淵抱怨, “白露确實是有出息, 工作也好, 但是你看她忙成那個樣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安定下來相夫教子。”
藺淵就不喜歡她說這話, 當即對許舒文冷了臉:“你自己聽聽你說的什麽話, 那白露的工作性質,說出去都是光宗耀祖的, 她那樣的孩子,要是真的一心只為相夫教子, 你得逼瘋她。”
看妻子臉色不好, 藺淵稍稍放緩了語氣:“他們都還年輕, 有自己的主張,我們做父母的問問可以,太過幹涉也讓他們心裏不舒服的。”
許舒文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微微的點了兩下頭, 她做不來惡婆婆, 口頭說幾句就算了。
她跟藺淵一商量,叫藺知宋跟荀白露挑個周末回來吃飯。
期間藺知宋先回來了一次,有東西落在這邊家裏。
藺知宋在房間裏搜尋, 無意中擡眼, 又看見木窗外的海棠樹。
夏至已過, 海棠無花, 枝葉纏繞, 但已稍顯萎靡, 不似往年。
那棵樹快活不下去了。
想起上次藺知玟回來做的事,藺知宋眸光微暗。
藺知宋想了想,去跟母親商量了一下。
“媽,把那海棠樹砍了吧。”
許舒文修剪花枝的動作猛然停下,她皺着眉看藺知宋,高聲叫着:“我養了那麽多年,為什麽要砍啊。”
藺知宋給出不太合理的解釋:“看着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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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舒文簡直想打死他,這麽多年都好好的,今天就不順眼了。
“你想都不要想。”
莫名的,藺知宋讀書時那點混賬勁兒上來了,他默不作聲,在家裏吃了午飯。
每天下午許舒文都出去跟那些太太們一起逛街,喝下午茶,做美容,規律的不得了。
她一走,藺知宋就叫葉池把梨花樹苗運過來了。
葉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藺知宋就那麽把海棠樹給砍了。
據說這海棠品種珍貴的不得了,許舒文花了很大功夫才弄回來的,又說海棠花富貴,栽在家裏看着就養眼。
“你是真不怕你媽打死你啊。”葉池喃喃說道。
別看藺知宋現在正派,小時候幹過的壞事也不少,早年許舒文脾氣可沒現在好,該打的時候一點不手軟。
藺知宋還在專心折騰那些樹苗,不甚在意道:“她總不能殺了我吧。”
所砍就砍了。
許舒文喝完下午茶回家,心情本來非常不錯。
那棵海棠樹本就在特別顯眼的位置,高高大大,枝葉繁茂的,消失不見後自然那塊空曠的格外醒目。
那天藺家周圍的好幾家都能聽見許舒文罵人的聲音。
一會是藺知宋你想死啊。
一會又是都這麽大的人了還幹這種混賬事,跟沒長大一樣。
連葉池都沒幸免于難。
因為關系實在是太好了,許舒文罵他就跟罵自己兒子一樣。
樹沒了,氣的許舒文飯都吃不下去。
晚上的時候,藺淵敲響藺知宋的房門。
“說吧,好端端把你媽的樹砍了幹什麽?”
藺知宋還想含糊過去,但是藺淵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想了想,沒說真話,只能給出一個讓藺淵滿意的答案。
他道:“白露喜歡梨花。”
藺淵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他對此倒不覺得有什麽,他們感情好他樂于看見。
“你們都是好孩子,在一起好好的比什麽都重要,我跟你媽已經老了,管不了你們太多,自己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
藺淵說罷,靠近藺知宋,小聲補了句:“跟你媽道個歉。”
現在都還在氣頭上。
“知道了。”藺知宋想,實在不行的話,他再給他媽種一棵。
反正葉池他們家好苗子多的是。
藺知宋種樹的時候,荀白露在單位忙到差點吐血。
日常魔鬼訓練結束後,小組間輪換翻譯也把人折騰的夠嗆,因為有個特別特別重要的會議,今晚幾乎所有人都加班到了淩晨。
荀白露覺得有些東西還沒做好,一直在紙上寫寫畫畫。
她領導看見後,過來囑咐了句:“累了就休息吧,別把身體熬垮了。”
道理誰都懂,只是準備不充分的話,萬一場上出了什麽差錯,後果會很嚴重。
荀白露到四點多才趴下休息了會。
單位裏還在工作的人依然有,大家其實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的忙碌,真的大局當前時,通宵都是常态。
熬了個大夜,荀白露臉色很差,只好去洗手間補了個妝,精神氣勉強好了一點點。
最怕的不是熬夜,是熬夜後還要保持清醒繼續工作一整天。
荀白露下班的時候看見藺知宋,都像看見了活菩薩一樣。
她累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回家倒頭就睡。
藺知宋煮了點粥給她端進去。
“白露,起來吃飯了。”他輕輕叫着荀白露,又接着搖了兩下,荀白露才勉強有了點意識。
“不想吃。”她含糊說道。
“就一點點。”她飲食本來也不算規律。
荀白露撐着身體坐起來,由着藺知宋慢慢喂她。
之前她生病的時候,也是這麽吃飯的。
荀白露覺得,自己要被藺知宋養廢了,以前可沒這麽好的待遇。
什麽事都是自己來。
從不适應到心安理得,再到有一絲的心虛。
荀白露看了眼藺知宋,覺得自己真的倒黴。
她跟藺知玟,這輩子都是仇人,她不确定藺知玟後面還會做什麽,已經十幾年了,到達忍耐的上限,荀白露真的不想再去選擇遺忘。
真有那麽一天,她跟藺知玟撕破臉又該怎麽辦。
就算關系再不好,他們也是一家人,血濃于水。
她真的倒黴。
她明明都已經開始放下心裏防備,準備好好的去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現實總要打她的臉,告訴她得來不易的偏愛,輕易就會消失。
荀白露想了很多,那點困意也沒有了。
她挺藺知宋說,要回藺家去吃飯。
荀白露下意識的就問:“藺知玟回去嗎?”
藺知宋答:“不回。”
藺淵他們知道他跟藺知玟并不對付,上次一起已經鬧得那麽難堪,以後說什麽都不把人聚在一起了。
藺知宋輾轉片刻,擡眼問荀白露:“她是不是欺負過你?”他的意思是,除了藺知玟對她身份的歧視外,荀白露不是跟人為難的性子,她不喜歡陳嘉禾,說話也還能平心靜氣。
對藺知玟,她有種隐藏的敵意。
荀白露松了下眉頭,終究向着藺知宋搖了搖頭。
“我只是,單純的不喜歡她而已。”
藺知宋微不可見的松了口氣,他笑了下,說:“我也不喜歡她。”
“以後也不會怎麽來往的。”他的意思是,她不用怕。
到他離開房間,荀白露心口還像被什麽壓着一樣,喘不過氣,渾身發緊。
那要她怎麽說呢,說她被藺知玟欺負了整整三年,什麽樣的手段都有。
說出來了,她跟藺知宋又該怎麽相處。
人都是貪心的,她舍棄不了了。
荀白露揉了揉太陽穴,把頭發綁起來,又撥了個電話出去。
比起藺知玟,衛珩才是她現在的重點。
六月的最後一天,荀白露去了一趟德安鎮。
那是北城鄰市下面的一個鄉鎮,五六個小時的車程。
擁擠的街道,來往不斷的行人,濃郁的煙火氣。
荀白露停好車以後,朝着手機上的地址一路問過去。
在小鎮最東邊的廉租房裏,荀白露駐足良久,她看到裏面出來的住戶,上前去問:“你好,請問您知道李春芳住在哪一棟嗎?”
荀白露一連問了三四個人,才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她敲響了李春芳家的門。
荀白露沒想到,那個女人會是這樣的。
蓬頭垢面,身材發福,臉色發黃,穿着廉價的衣物,懷裏還抱着個孩子。
如果不是有相似的面貌,荀白露根本無法相信她會是照片裏的那個人。
“請問,你是李春芳嗎?”
女人聲音粗噶,回答:“我是,你誰啊?”
荀白露心想,這段路,她總算沒有跑錯。
“我?我是衛珩的朋友。”
……
藺知宋發現,荀白露最近看書的時間少了一點,她總是歪在書架前,那裏已經鋪上了她喜歡的柔軟的地毯,她翻來滾去都沒有任何問題。
她在書架前不看書,抱着一個本子在寫些什麽東西。
藺知宋偶爾看到,也只有幾個姓氏。
他不懂她在做什麽,也不會多問。
就算她在休息時間老是往外跑。
荀白露沒有事的情況下,可以周末兩天都不出門。
由于太過頻繁,藺知宋擔心她出什麽事,終于忍不住問了。
荀白露說:“我在準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能夠撫平她內心的一部分傷痕。
藺知宋不懂,也不再問,晚上帶着荀白露回家去吃飯。
兩個孩子回來了,許舒文開心了很多,上次藺知宋砍樹的事已經被她忘到九霄雲外去,藺知宋給她道道歉,買些護膚品,再陪她出去玩一玩,哪裏還有什麽氣。
許舒文高興的表現就是,話會變得特別多。
“你們這些小年輕啊,就是太自由了,一個藺知宋,一個陳嘉央,一個葉池,一個比一個混,你看看葉池,娃娃親那麽多年,到現在還不結婚,還有陳嘉央也是,我聽你宋阿姨說,追他的小姑娘一大把的,他就天天端着,怎麽得了啊。”
飯桌上一直都是許舒文在說話,荀白露偶爾跟藺知宋對視一眼,都默不作聲。
本來許舒文是在說別人家的事情的,話題一轉,到了他們兩個身上。
“白露啊,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啊。”
荀白露筷子一松,夾着的菜就落了下來,她張了張嘴,極為不好意思,“我……”
可能是沒有那個打算的,但是,她怎麽跟許舒文直說。
許舒文很自覺地補下去:“生孩子還是要早一點的,你工作忙,後面就更沒時間了,趁着我跟你爸還年輕,生了我們帶,也不給你們添麻煩啊。”
道理一套套的,聽的荀白露為難極了。
藺知宋也受不了,但是表現的很平靜,他給許舒文加了點菜。
“媽,這個好吃,多吃點。”
藺淵就忍不住笑了下。
許舒文反應過來這是叫她少說點,“你這孩子真是!”
算了,她也不管了。
藺知宋知道荀白露不太想要孩子。
她并沒有做好準備去成為合格的母親,在此之前,不生已是對孩子最大的尊重。
而他也尊重荀白露。
更何況,荀白露已經很忙了,為什麽還要生個孩子來分散她的注意力。
那他就更沒吸引力了。
作者有話說:
ps:關于海棠樹二十一章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