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距離婚禮還有一個周。
多事之秋, 這個詞還是比較适合他們現在的狀況的,公司合作方那邊又出了些問題,藺知宋和陳嘉央忙着接洽處理, 還要去一趟廣州。
藺知宋并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 但是又沒有辦法。
荀白露只讓他放心去, 最多四天,肯定能趕回來的。
剛好荀白露最近的工作較于平時沒有那麽忙碌, 喻瑛和柏冬至作為伴娘, 總跟她商量一些事情。
柏冬至約了荀白露去了然堂喝茶。
環境清雅,格調別致, 荀白露每次來這裏都會感到很平靜,心能夠完全放下, 不用理會那些煩惱。
柏冬至正在燒水, 看了眼荀白露, 道:“你們這夫妻倆可真行,這個忙完了那個忙,就沒見你們怎麽清閑過。”平時再怎麽約都只能放在晚上或者周末。
荀白露無奈笑笑:“我們也沒辦法啊。”
“幸虧我姨是個愛動的, 姨父又靠得住, 什麽事兒他們都能料理好, 給你們省了不少麻煩。”她也沒提荀家的人,提着覺得晦氣。
“他們家呢,除了藺知玟都是好人, 也不知道我姨他們怎麽想的, 把她給弄了回來, 不過也沒事, 她一天到晚也不在, 你倆碰不到一起去, 就算有什麽事藺知宋肯定是護着你的,你別搭理那神經病就行。”
真的沒有一個人會待見藺知玟。
說起來大家年紀都差不多,她是個什麽德行大家心裏都清楚,能不跟她多來往絕對不來往,個個巴不得她走的遠遠的,少禍害人。
荀白露一聽到藺知玟,那股擔憂又回來了。
她恨藺知玟,伴随着她的名字,她的出現,每次都能讓她心驚肉跳。
刻在骨子裏的恨和厭惡,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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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柏冬至說,這群人裏面最讨厭藺知玟的是陳嘉央。
藺知玟看上過陳嘉央,還想跟他好。
荀白露張了張嘴,表示這太不可思議了:“她喜歡過陳嘉央?”
陳嘉央就是嘴賤,別的哪哪都好,要家世,人家家裏百年傳承,要學歷,高考裸分七百多上了清華,要相貌,往出去一站一群女孩子追着跑。
可是,他跟藺知玟氣場都不搭。
“所以我說的是看上啊。”柏冬至語重心長道。
藺知玟可是花心的不得了,上學那會交過不少男朋友,見一個愛一個,不能說愛,她只愛她自己。
陳嘉央當時吓都要被她吓死了,要不是時刻記着不能打女人,早就跟藺知玟鬧起來了。
“後來呢?”荀白露問。
“陳嘉央他媽寶貝他寶貝的跟什麽一樣,一聽說這事直接就暈過去了,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我姨跟我姨父。”
那話肯定不好聽的,在兒子的幸福面前,真的對人客氣不起來。
藺淵和許舒文就把藺知玟收拾了一頓,逼着她歇了心思。
“藺知玟風流的毛病可是改不了,這回來了以後照樣是泡吧蹦迪,夜夜笙歌,人數都不帶固定的,幾個都有。”
柏冬至說着都覺得太荒唐,怎麽一個肚子裏出來的,差距那麽大。
“她高考完之後不是懷孕了嗎,我聽說那個男的現在纏着她不放,天天鬧着。”
沒人知道荀白露跟藺知玟之間的事情,柏冬至說這些也是發自內心對藺知玟厭惡,想提醒下荀白露離那位遠點。
荀白露心中覺得嘲諷,藺知玟那荒唐的半生,建立在多少人的痛苦之上。
她們聊了很久,茶館忽然來了客人,柏冬至跟他好像很熟,又好像不熟。
說話夾槍帶棒,好不客氣。
荀白露想了想,熟識這些人裏面,好像就是藺知宋不太毒舌,其餘幾個,張嘴就能氣死人。
她仔細聽了會,那人好像是個警察,找冬至有什麽事。
良久,那邊結束,柏冬至回來,還抱着一個琴盒。
“這是我找師傅新做的琴,是送給你的新婚禮物。”柏冬至看出她想拒絕,忙道:“你送我的旗袍我很喜歡,就當禮尚往來。”
荀白露沒話講了,她站起身雙手接過琴,道:“謝謝。”
她珍惜來自身邊的每一份善意。
晚上的時候,藺知宋給她打了視頻過來。
荀白露看到他那邊的背景,是在酒店。
他們聊天的內容在外人看來或許有些枯燥無聊,但是這是他們習慣的方式。
荀白露到現在都記得,他們讨論一道數學題到深夜。
讨論到底有多少種解法。
他們的對話,總是藺知宋在問,荀白露在答。
荀白露去了外面的庭院坐着,秋風乍起,泛着涼意,但是她覺得吹吹風會更舒服一些。
過了會,她注意到地面的竹枝黑影,回頭看了眼,翠竹随風搖曳,地面暗影層疊。
荀白露轉了下鏡頭,“你看。”
他們總是想把生活中遇到的所有美好分享給對方。
藺知宋隔着屏幕,清晰看到那樣的畫面,荀白露同他說話,聲音裏都難掩雀躍。
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那應當是對那畫面最好的描述。
藺知宋心間一動,道:“白露,今晚念《記承天寺夜游》吧。”
他一說,荀白露就懂了。
這方面他們向來很默契。
“好。”
視頻打完已經很晚了,荀白露睡下,藺知宋也準備休息。
他從陽臺進來,陳嘉央擡頭看了下他,又收回了視線。
“我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你會通過相親得到真愛。”陳嘉央和他從小一起長大,自認為夠了解他了,在藺知宋跟荀白露結婚時,他甚至都覺得很難理解。
接受包辦婚姻,這可不是藺知宋的風格。
最初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像大多數聯姻夫妻一樣,維持表面的平靜,平淡如水,就那樣簡單的過一輩子。
可他們一個個看着藺知宋和荀白露越來越好,都覺得很奇怪。
藺淵和許舒文早年也為他看過其他人,藺知宋都不帶搭理的,就連陳嘉禾,父母察覺她心意後,也去跟許舒文他們說了下。
藺淵夫妻很尊重藺知宋的想法,他說沒那個心思,他們也就不強求了。
荀白露是唯一例外。
藺知宋聽陳嘉央說着,最後喃喃自語了句:“我也覺得很神奇。”
“什麽?”陳嘉央沒聽清。
“我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人,以為再也沒有機會的時候,她嫁給我了,這還不神奇嗎?”藺知宋偏頭看着他說道。
陳嘉央用了點時間反應他在說什麽,“你,你喜歡了她,很多年?”
從十七歲開始,到現在,十一年。
十一年,他只喜歡那一個人。
是無論任何時候,別人提起婚姻,他都只能想到荀白露。
在他們僅有的,三年同窗生涯中,荀白露跟藺知宋說過的話不過寥寥幾句,他們的座位總是隔的很遠,點名時,他們的名字也不會先後出現,緣分巧合意外全都沒有,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喜歡一個人喜歡了那麽久。
藺知宋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見了荀白露,很多年,很多眼,都只有她。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她呢?”早說的話,可能他們的幸福會來的更早一點。
藺知宋垂首,半晌才回到:“我怕吓着她。”
“等我終于鼓起勇氣時,她又無聲的拒絕了我。”
送出去的那封信,大概是藺知宋有生以來耗時最久,寫的最認真,最斟酌字句的一封信,他隐晦表達愛意,更希望和荀白露當面說。
她沒有來,就是拒絕啊。
“我們在一起之後,她也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可能是忘了吧。”
喜歡過她的人那麽多,自己又有什麽特別。
聽到這裏,陳嘉央才覺得不太對了。
荀白露,記性那麽好,況且藺知宋這樣的人,不至于沒印象的。
可是他又覺得,荀白露是不會裝傻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根本就沒收到。
“你的信,是親手交給她的嗎?”陳嘉央問道。
……
葉池和喻瑛又鬧別扭了。
喻瑛打電話給荀白露哭訴了半小時,一直叫嚷着要去找葉池算賬。
那家夥似乎去了酒吧。
喻瑛在荀白露家裏,說了好大一通,最後氣沖沖的就要去酒吧逮人,荀白露拉都拉不住。
那會挺晚了,她年紀小,又比較沖動,荀白露就不太放心。
她跟着一起去的時候,給姚舒還打了個電話。
叫闵粵過來幫忙。
到了酒吧門口,燈紅酒綠,人聲鼎沸,各種昏暗場景交雜,喻瑛突然間又清醒過來了。
她忙跟荀白露道歉:“對不起啊白露姐姐,我不該帶你來這的,咱們趕緊回去,快回去。”
荀白露這種溫柔娴靜的性子,一百個不适合來這種地方,她真的昏了頭了。
荀白露還在安慰她:“沒關系的,我們先回去,我叫闵粵過來了,他去找葉池,我們回家吧。“
她只顧着拉喻瑛走,沒太注意路,一下子就跟人撞上了。
荀白露趕忙道歉。
“荀白露?”
她一怔,才發現,面前這個穿着暴露無比,濃妝豔抹的女孩子是藺知玟。
不想遇見的人,總能讓她碰到。
藺知玟喝的有些多,身形不穩,面色潮紅,她手指着荀白露,向身邊人說道:“這就是我經常跟你們提起來的荀白露,上學那會就賤的不行,現在跟我弟結婚了,還給他戴綠帽子呢。”
荀白露根本不想理她,喻瑛是氣的要死的。
“藺知玟你有病啊,你胡說些什麽,就你不檢點你還在說別人!”
藺知玟翻了她眼,往前走了幾步,離荀白露很近。
她根本就不是清醒的,說話颠三倒四。
“哎呀,你身上的傷都好了,這才幾天啊,恢複的真快。”
“既然好了,那就再添點吧。”
她擡起手就想打人,喻瑛上前就給了她一巴掌。
“神經病!”
藺知玟歇斯底裏發着鬼瘋,因為喝醉了,頭昏腦脹,人還癱在地上,荀白露最知道她是什麽樣,拉着喻瑛就趕緊走了。
回去的路上,喻瑛罵藺知玟罵的嗓子都要冒煙了。
荀白露開着車,沒有應和什麽。
到家後,荀白露坐在車裏很久,漸漸的,把頭叩在方向盤上。
身上的傷可以好,心裏的呢。
已經好了的傷,還有留下永久疤痕的,她都忘不掉。
荀白露緩緩拉起袖子,一點點的往上,到後面變得格外艱難。
纖細的手臂露了出來,靠近肩頭處的傷痕也在外露。
煙蒂按在身上,皮肉燒焦的那種味道,她好像又聞到了。
她怎麽可以放過藺知玟。
怎麽忘得了這一身傷。
距離婚禮,只有七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