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荀白露懷孕之後, 除了胃口差一點,別的倒沒有什麽問題,産檢任何時候都是藺知宋跟着一起去做的, 絕對不會讓她一個人。
因為她不好好吃飯, 藺知宋只能想着法子做些她愛吃的, 她喜歡南京菜,他就把南京菜學了個遍, 白露的評價是, 不地道,但很好吃。
就是這樣, 在後來陳嘉央他們那些人過來的時候,都是指名道姓叫藺知宋做飯, 手藝練出來了, 不用也浪費。
荀白露懷孕後工作上也依然沒有什麽變化, 在其位謀其職,她對她的孩子負責,去認真的照顧, 同樣的她也會對她的工作負責, 認真做好每一天。
一直到懷孕四個月的時候, 荀白露顯懷了,藺知宋看着有些怕,覺得自己就接送上下班, 做做飯, 可能也做不到太好的顧全。
她本來就偏瘦, 這個孩子給了她多大的負擔, 藺知宋不知道, 他只覺得, 在這個時候沒有什麽是比她們母子更重要的。
過年那會,下着雪,藺知宋都已經誇張到連路都不讓荀白露走的地步,擔心路滑她摔着,就一路背着她走。
荀白露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玻璃人,那麽脆弱。”
可在他眼裏就是。
在藺家,藺淵許舒文夫婦對她更是一百個嬌慣,以前很喜歡她,有了孩子以後更喜歡,人之常情,他們即将成為爺爺奶奶,這多值得高興啊。
那段時間許舒文偶爾會哭,是拉着白露說話的時候,她總一個勁的說他們家對不起白露。
還是為藺知玟的事情。
荀白露仔細想了想,時間過的可真快,那都已經快兩年了。
她又安慰着許舒文,她始終覺得,老天爺對她還是很不錯的,年少時缺少的關懷,後來都有人補償給了她,好比藺淵和許舒文,真的發生類似于她跟藺知玟那樣的事情,能有幾個人做到站在公理的一邊。
可是他們一家都做到了,荀白露非常的感激他們。
現在的她,也有了敬重的,親昵的長輩。
Advertisement
和去年一樣,白露和藺知宋在初一還是去給荀家拜年了。
一年光景過去,荀何跟莫宛如看上去都蒼老了許多,莫宛如一直病着,荀何情況也沒有多好,整個荀家,怎麽都看不出來新年的熱鬧勁兒。
荀時昱跟白露講,他今年也要結婚了,他真心待白露好,白露也為他感到高興。
“到時候我一定會去的。”
荀時昱又說,荀時程的情況比原來好了點,不會再随便發瘋,也不會做一些極端的事情了。
好與不好,那都已經成為過去,荀白露聽罷,也無太深的感觸。
快要走的時候,荀何從家裏出來,站在門邊叫了叫她。
“白露啊。”
荀白露回頭,看向他的時候眼裏無悲無喜,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荀何攥着手,第一次在孩子面前感到無措,好像他們真的挽回不了了。
他唇輕顫了下,問:“現在孩子,有四個月了吧。”
“嗯。”
“那生的時候就是五六月份,那時候好,天氣不熱不冷的,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怕熱,要是再晚點生就不好了。”
“你,你原來身體也不太好,老愛生病,懷孕的時候有哪不舒服一定要跟家裏說,到時候你生的時候,跟我們說一聲吧,爸爸去醫院陪你。”
“不用。”荀白露很平淡的拒絕了。
他說的很對,在她小的時候,怕熱,愛生病,很不好養,他經常不在,是她的母親在她生病的時候寸步不離的照顧着,跟荀何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現在記得又有什麽用,她來到那個所謂的家以後,生過幾次病他不知道,她被欺負的那麽慘他也不知道,所以沒有用的。
錯了就是錯了,她不想再有這樣一個父親。
血緣意義上他們的牽絆無法斬斷,從私心出發,她并不願意見到他。
荀何已經快要六十歲了,年紀不輕了,當着女兒女婿的面,那種湧淚的沖動反複徘徊。
這個家所有人的不幸皆因他而起,這是他已經意識到許久的事情了。
自私自利,薄情寡義,都是對他的評價。
和荀白露離心,荀時程不願再認他,連荀時昱對他也日漸冷漠,這個家,好像就這麽散掉了。
這些只能怪他自己。
他已經年邁了,兩鬓斑白,風霜刻骨,站在家門口,看着女兒,覺得手足無措。
這樣的場景,荀白露見到,會揪心,可是她無法原諒,她說:“您不必這樣。”
“我的離去其實并不會給你帶來太大影響,你的兩個兒子會給你養老送終,你們還是一家人,至于我,我從來到這裏就是一個錯誤,現在錯誤離開了,你們應該好好的生活下去,這樣不好嗎?”
“還有,說句內心實話,我并不太愛看您這種追悔莫及的情緒,因為你直到現在,都還不明白你虧欠的到底有哪些人。”
“僅僅只有你的家人還有我嗎?”
他還是愣怔的,連藺知宋在一旁都要聽不下去了。
後面的話,他代白露說了下去。
“白露的母親當年是被你欺騙,後來知曉實情依然跟着你,到底為什麽我相信您也是清楚的,十六年,她跟着你,為你生下女兒,在她走後,您一次都沒有去看過她。”
荀白露微微別開了頭,懷孕後情緒本就敏感,藺知宋這樣講她忍不住鼻子發酸。
他們都清楚她母親的錯,她是錯了,可是她就活該被所有人遺忘,吸血嗎。
以生命付出代價,最終消失在所有人眼裏,她知道,她受不了。
“如果不是我們今天提起,你這一輩子,大概都不會再想起她了。”
那個溫柔美麗又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的女人,到頭來什麽也沒有。
她的愛情,葬送在了不值得的人手裏,她的生命,敗于多年的執念。
荀何被駁的啞口無言,從心底生出了一種心虛和尴尬。
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将那個女人真正放在心上過,那不過是他在婚姻之外追求的刺激。
她離開了,沒人提起她,他也就漸漸的忘掉了。
這麽多年,他覺得自己虧欠了很多人,妻子,兒女,卻唯獨沒覺得虧欠她。
他好像連她葬在哪裏都不知道。
可悲可笑。
荀白露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了,她看向藺知宋,道:“我們回去吧。”
“好。”
唯餘荀何怔怔在原地,原來,他的錯,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多。
他一直以來,都是最失敗的父親,最失敗的丈夫。
……
荀白露回去後,明顯心情是不大好的,許舒文見了,問藺知宋怎麽了。
藺知宋說了是因為荀何。
許舒文現在也不太待見那人了,自己造孽就算了,就之前她還聽說荀何信了荀白露和葉池那事,許舒文都覺得很無語,自己親生女兒不去相信,一個勁的懷疑,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些什麽東西。
“你去哄哄白露,我做飯去了。”
“好。”
荀白露就是有一點難過,她早知道荀何不是什麽好人,勉強抱有的最後一絲微弱的幻想都被破滅了,她接受的有點慢而已。
緩一緩就好。
藺知宋坐到她身邊,哄他不知道怎麽說,在親情這方面,她少時缺少的太多,怎樣彌補都覺得不夠,所以他索性做些能讓她心情變好的事情。
比如,給她拉琴。
荀白露以前都不知道他會拉小提琴,還是柏冬至偶然間說出來的。
“我姨原來看人家小孩拉小提琴,彈鋼琴什麽的覺得特好,就把藺知宋也送去學了,這個倒還鬧了笑話的,藺知宋不想學,我姨就逼着他學,兩人還吵起來了,那時候藺知宋都被他媽氣哭了,跑去我們家找我媽評理。”
“我媽那性格,養我都覺得費勁,懶得管他,又給他送回去了。”
“藺知宋差點就挨揍了,我姨夫幫着說好話事兒才算完,後面藺知宋去學了,過了一段時間自己又覺得還挺好,就真的喜歡上了呗,你別看他平時不動那東西,動起來真沒幾個人比得上的。”
藺知宋後來發覺自己的底都快被柏冬至掀完了的時候,恨得牙癢癢又沒辦法。
荀白露知道這事,有次就問他能不能拉給她聽。
藺知宋對她是有求必應,為了聽上去更好,他還提前練了幾天找找感覺。
所以荀白露聽了一次後就時不時要他拉琴。
藺知宋從家裏找了琴過來,給白露連弄了三首歡快點的曲子。
荀白露又怎麽會不知道他是在哄她,她也确實開心了一點。
她叫藺知宋過來,坐在床邊,荀白露按着他手指,問:“你爸媽有吵過架嗎?”
藺知宋點頭:“當然,我媽脾氣可不好的,她是我外公最小的女兒,家裏面養的好,結婚後也不受氣的,她跟我爸也吵,但是都是鬧着玩的,不嚴重。”
也因為這樣,他才會被養的這麽好吧,自信,三觀正,永遠會包容體諒。
荀白露跟他說:“那我們以後也不要吵架,有什麽問題可以溝通,不想讓孩子看見我們吵架。”
她也害怕,害怕萬一傷害到孩子怎麽辦。
或許是杞人憂天吧,可她自己經歷過的,也不想孩子跟她一樣。
藺知宋知曉她的擔憂,他把白露往懷裏帶了帶,輕輕拍着她的背。
“我們當然不會吵架啊,你說的肯定都是對的,我怎麽會跟你吵呢?”他多幸運啊,有一個溫柔善良又賢惠明理的妻子,那是他喜歡了多少年的人,他怎麽舍得跟她吵架。
看見她不高興他都不會高興,他才不做那個讓她難過的人。
荀白露把頭埋在他懷裏,聲音略顯甜糯,“藺知宋,你怎麽這麽好啊。”
藺知宋自胸腔發出笑意:“好嗎?可我覺得這是一個丈夫應該做的啊。”
那是他深愛的,為他生兒育女的妻子,永遠照顧她的感受,他覺得這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應該做的。
“所以,現在好點了嗎?”
荀白露點了點頭。
“那先去吃飯吧。”
許舒文和藺淵在看電視,還是阮明矜演的。
藺知宋看見阮明矜就不大舒服,她當他不知道,她一直在白露面前說他壞話嗎。
藺知宋就愛看她說還說不動的那股氣勁。
上桌前,他把電視給關了。
荀白露見狀,笑笑沒說話,他們兩個好似天生的仇敵,誰看誰都不順眼。
許舒文問她最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她說沒。
“懷孕了情緒波動比較大,這很正常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叫藺知宋過來給你出氣,不用擔心他的。”
“……”
藺知宋都懶得理她,越來越過分了。
“你甩什麽臉子啊,你剛拉琴你當我沒聽見是吧,小時候叫你學你還不學,還跑去你小姨那,有用嗎,人家都不肯收留你,怎麽樣,事實證明還是我說的對吧。”
“行了行了,你最厲害,好了吧?”藺知宋都服了他媽了,老說他以前的事。
他小時候皮就皮了,怎麽大了還要說的。
“懶得理你。”許舒文瞪了他下,又去照顧白露了。
這樣的家庭氛圍,荀白露永遠都喜歡。
……
那年的四月,草長莺飛,春和景明,天氣極為的舒服。
白露懷孕也有八個月了。
到那時候她也沒有很重,體重只長了一點,還是弱不禁風的樣子,家裏面人都擔心她生産會出什麽問題。
這個誰也沒有辦法,藺知宋可着勁的養,也沒把人養胖。
整個孕期,荀白露沒有鬧過脾氣,也沒怎麽挑食,除了最開始那段時間胃口不大好,後期一直都還穩穩當當的,産檢做下來也順利,可看着她那瘦弱的身軀和圓滾滾的肚子,藺知宋很擔心。
所以,他正式跟陳嘉央提出了,回家帶孩子。
“你是說你要讓我接你的位子,然後你回家帶孩子?”
藺知宋點點頭,等到這個時候才說,也是因為阮明矜生完了,情況比較穩定,陳嘉央能脫身了。
之前阮明矜要到預産期的時候,公司上上下下都是藺知宋頂着,現在等于說兩個人換了下,暫時的情況是沒什麽大問題。可是,藺知宋的意思是,在未來十幾年之內,他都是退居幕後的那種狀态。
陳嘉央深吸一口氣,問道:“呈原是我們兩個一手打拼下來的,你就這麽退了,不會覺得遺憾嗎?”
藺知宋笑了下:“我又不是不回來,什麽都不幹了,你急什麽。”
他不管明面上的事,在家專心做技術方面的研發,他覺得也挺好的,本來就是科技公司,他們倆創業之初不都是從技術做起的嗎,沒什麽可遺憾的。
更何況,陳嘉央他很放心。
藺知宋跟他說了許多。
“我和白露到今天,看到身邊父母教育失敗的例子太多了,藺知玟,陳嘉禾,荀時程,包括她自己,有了這麽多的教訓,我跟白露最開始要孩子的時候就說好了,要麽不生,生,就要給孩子最好的環境,讓他快快樂樂的成長。”
“但是你知道的,我和她工作都很忙,不可能說把孩子丢給父母帶,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和在父母身邊是不一樣的,我們既然選擇要孩子,就一定會對他負責。”
“所以,一定要有人退讓。”
那為什麽非得是你呢,陳嘉央心裏問了這麽句。
他是跟荀白露關系也很好,但畢竟和他一起長大的人是藺知宋,呈原是他這些年的心血,為了家庭就此放棄,多少有些可惜。
陳嘉央也不是不明白荀白露的難處,叫她去放棄多年的夢想那也很不公平。
反正,怎麽樣他都不太舒服。
藺知宋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想什麽了,他道:“你幹什麽一副苦大仇深的的樣子啊。”
“我自己挺樂意的,又有什麽不好。”
好像很長時間以來,女性生兒育女,然後順理成章的放棄工作,放棄事業,選擇家庭,犧牲所有為了孩子和丈夫,已經成為大家覺得理所應當的事情了。
可藺知宋從不覺得這理所應當,沒有誰天生就該做什麽。
既然選擇了組成一個家庭,那不應該是讓大衆固有觀念的那一方在付出,他是選擇了放棄事業,可他依然可以在家做技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照顧孩子,也能夠讓妻子繼續實現夢想。
有哪裏不對嗎?
陳嘉央不得不承認,他說服了他。
“等你回來。”不管多少年。
……
五月十三號那一天,荀白露正式進産房。
她很怕疼,那天覺得渾身上下都快被劈開了,淚流個不停,但已經沒有力氣叫了。
藺知宋在産房外,手心都在冒汗。
他手裏還攥着一塊平安符。
本不是個信佛的人的,在荀白露産前,他總覺得害怕,一個人悄悄去佛寺為她請了平安符,只要她平安就好。
産房外,藺淵和許舒文都是來回繞圈,藺知宋貼牆站着,神思就沒一刻定過。
他連呼吸都是緊促的。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差不多兩個小時,護士從裏面出來,藺知宋立馬沖上去問:“請問我太太怎麽樣?”
“我兒媳婦怎麽樣啊。”許舒文緊跟其後。
母子平安。
這個孩子,藺知宋總覺得他日後會十分的聽話懂事。
在肚子裏的時候,基本沒有折騰過白露,生産那一日,也是出來的快,沒讓白露受更多的罪。
白露被推出來的時候,意識勉強還算清醒,她聽見藺知宋的聲音了。
“白露,你幸苦了。”她好像,聽到他在哽咽。
“我們只要這一個好不好。”
荀白露輕輕的點了點頭。
她才知道,原來做母親那麽疼。
在産房裏,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她生自己的時候,比她還疼吧。
她說過的,生她的時候,是她一個人,在醫院疼了六七個小時。
媽媽,你看到了嗎,我不是一個人。
她終究,要比母親幸運。
那天荀何跟荀時昱也來了,在産房外遙遙看了荀白露一眼便離開,總歸知道她是平安的。
那個孩子,荀何未曾見到,他是覺得,孩子大概也不會喜歡他這個外公。
醫院裏,一直是藺知宋在照顧白露,藺淵同許舒文抱了抱孩子,問他們要取什麽名。
藺知宋看了眼白露,回答他們說:“叫亭知。”
亭柯見枯榮,止水知清渾。【1注】
那是他和荀白露早就商量好的。
下午時,那幾個朋友全部都過來了,一個個圍着送禮,但在病房裏不會吵鬧,也總有幾個人會在外面跟長輩聊天,避免太打擾荀白露休息。
病房內幾個女孩子都開始商量誰做幹媽了。
最後柏冬至以未婚這一唯一特性勝出。
阮明矜頓時就酸了:“早知道我也不結婚了。”
讓陳嘉央給聽了個正着。
“你還後悔了是吧,那離婚啊。”
“我說你真的是有病,懶得跟你講。”
他們倆就不會消停的。
荀白露看着他們鬥嘴,看一看窗外的夕陽,覺得人生真好。
她好像,已經很圓滿了,想要的不多,已經都得到了。
這一年,她二十九歲,藺知宋三十歲。【2注】
他們有了孩子,叫做藺亭知。
亭知的百日宴上,來的人挺多的,很熱鬧,藺淵和許舒文負責招待賓客。
荀白露和藺知宋在後面照顧孩子。
亭知真的特別的乖,自生下來哭的不多,安安靜靜的,喜歡窩在媽媽的懷裏。
亭知還小,不大看得出來更像誰,總歸是個頂好看的孩子,長輩見了都說是有福氣的長相,雖然荀白露不知道長什麽樣才算是有福氣。
反正是誇亭知就對了。
那天來的賓客裏,大多都是互相熟識的。
葉池跟陳嘉央站在一塊,好好的聊着天,忽然間楊陵就湊過來了。
楊陵跟他們搭着話,後面就有問:“藺總真的一心在家帶孩子,不管公司的事兒了嗎?”
葉池點頭。
楊陵表情頓時有點微妙了,“這外頭都說,藺總是個妻管嚴,現在在家帶孩子,跟個女人一樣。”
同時激怒陳嘉央跟葉池,只需要說藺知宋一句壞話。
“誰說的?”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楊陵被吓一跳,結結巴巴道:“不,不太清楚,好多人傳着呢。”
葉池氣的罵人:“放他娘的狗屁。”
“在家帶孩子怎麽了,藺知宋那叫有責任心,叫顧家,那才是真男人,可不是那種打老婆,吃着碗裏看着鍋裏的狗東西能比的。”
葉池跟藺知宋這麽多年兄弟了,平時打鬧無所謂,敢欺負到他頭上,葉池能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拖出來罵一頓。
陳嘉央跟葉池氣了個仰倒,又跑去給闵粵說這事,闵粵也忍不了。
“你能揪嗎?”
“我能。”
“我也能。”
“那走呗。”
他們倒是想看看,誰敢這麽說藺知宋。
這些事情藺知宋不是沒有想過,但他一點都無所謂,從藺知玟那事以後,他們家受到的非議就不算少了,那又能怎麽樣,多的是無聊的人說三道四,管不來,也不想管。
沒什麽比過好自己的日子更重要的了。
藺知宋看着妻子和孩子,覺得這就是自己想要的日子。
百日宴辦的很熱鬧,來來往往賓客都來誇了誇亭知,亭知逢人便笑,也是個和氣的性子。
待到晚上回家時,夜風涼,圓月明,庭院中竹影橫在地上,搖搖曳曳,頗有情調。
荀白露在院中支了張躺椅,藺知宋過去坐了會,仰着面賞月。
多安靜啊,什麽都是好好的。
荀白露抱着亭知出來,就見他雙手枕在腦後,阖着眼,歲月靜好的樣子。
她慢慢走過去,彎了彎腰身,讓亭知離他近一些。
“亭知,叫爸爸。”
這麽小的孩子,哪會這個,荀白露也是難得起了心思逗人。
藺知宋聞言,輕笑了聲,坐起來一些将亭知抱在懷裏。
“我們亭知這麽乖,第一次開口會叫什麽呢,我猜是媽媽。”
荀白露眉眼彎彎,看亭知揮舞着小手,就去牽了下。
小孩子渾身上下哪裏都是軟的,揉捏着很舒服但又舍不得使勁,倒是他捏別人捏厲害。
他抓住白露的手不放了,烏黑眼睛轉了轉,又開始張嘴吐泡泡。
荀白露看着他,心都要化開了。
在這樣一個平靜的夜晚了,一家三口坐在庭院裏納涼。
到了要睡的時候,荀白露先将亭知哄好放進嬰兒床裏,過了會,藺知宋拿了乳膏過來。
荀白露也會有妊娠紋,一條條的紋路,布在身上,她也會覺得醜陋。
藺知宋不會,因為這些,是荀白露受過的苦,他只會覺得心疼。
藺知宋将她上衣掀開,将乳膏塗抹在手上,然後輕輕按摩着她腹部。
“會不舒服嗎?”
白露搖頭。
藺知宋做這些的時候很認真,但也會跟白露講一些以前的事情。
“我聽我爸說,他原來有過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和妻子很相愛,後來他妻子懷孕,生子,因為家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孩子身上,丈夫也因孩子分了心,沒有關注到妻子的情緒,妻子患上了産後抑郁症。”
“她病的很嚴重,時常伴有幻想,漸漸的,她讨厭自己深愛的丈夫,讨厭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情緒很不穩定,家裏人不知道她怎麽了,還在一直責怪她。”
“直到有一天,妻子拿着刀,砍傷了自己的孩子,去了醫院檢查,才知道她患上了重度産後抑郁,可是她病的已經很重了,在偶然的清醒下,她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後來,我父親的那位朋友接受不了妻子離世,也跟着一起走了,那個孩子被爺爺奶奶帶大,沉默寡言,很害怕和外人接觸,直到現在都沒有自己獨立生活過,也沒有結婚或者談戀愛,他很孤僻。”
藺知宋說罷,沉默了很久,他不要那樣的結局。
“白露,無論有什麽問題,你都可以告訴我的。”
荀白露莞爾,她撐起身子,抱住藺知宋。
“我很好,你也很好,我們會好好在一起的。”
無論有什麽問題,他們都會一起面對。
……
亭知滿一歲的時候,開口說了第一句話,爸爸媽媽。
端水端的很穩,誰也沒落下。
藺知宋天天在家帶他,偶爾也會覺得煩,這樣的小孩子,多少還是會有一些調皮的,每次搞破壞搞的藺知宋頭都大了,他又不會罵孩子,最多就是讓亭知坐在床上,義正詞嚴的教訓他,跟他講道理。
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了,講還是要講的。
再大一點,幾家的孩子都聚在一起了。
闵粵和姚舒想過二人世界,把孩子丢給藺知宋,陳嘉央出差阮明矜拍戲,也把孩子丢給藺知宋。
他們家有段時間都快成托兒所了。
每每那兩個小姑娘來了,藺知宋都會更喜歡自己兒子一點。
原因無他,那兩個太能鬧騰了,能把家裏的花揪的亂七八糟,還是他們亭知更聽話。
藺知宋實在招架不住了,就把葉池也給找來,葉池不喜歡孩子,帶孩子跟放羊一樣,還得藺知宋看着他才行。
有次荀白露也在家的時候,葉池過來,家裏面三個孩子。
葉池抱陳嘉央女兒要多一點,抱着抱着,那小姑娘含含糊糊的沖着他叫了句爸爸。
把葉池吓的差點把人給丢出去,“不是不是不是這可不能亂叫啊,你爸回來要跟我拼命的!”
小姑娘被他兇的有點怕,癟癟嘴就開始哭,葉池又急了,“你叫我幹爸也行啊,祖宗?”
陳嘉央出一趟差回來,自家孩子就多了個幹爹。
就因為這樣,荀白露還和藺知宋商量了,在家裏專門辟個兒童房出來,叫他們在裏面玩,多鋪點軟墊什麽的,省的摔着。
這一弄,那幾個孩子丢的就更順手了。
後面藺知宋氣的不行,還跟白露抱怨講:“一個兩個把我當什麽了,怎麽也沒見他們給我開工資。”
荀白露就坐在一邊笑,适時的安慰他一下。
翌日早晨,白露出去上班,藺知宋繼續每日叮囑。
那一天是情人節,白露走的時候,主動親了藺知宋下。
亭知被放在沙發上,遙遙看見後,不太明白為什麽爸爸媽媽每天都要擁抱親吻,後來長大了他就知道了。
因為他的父母,非常相愛。
作者有話說:
【1注】出自權德輿《晨坐寓興》。
【2注】小宋比白露大幾個月,他過了生日是三十,白露沒過所以是二十九。
ps:大概明天就正文完結啦!
是不是還有人以為白露姓茍啊,我們白露姓荀x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