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祁時凝眸盯着代亦然的背影輕勾了勾嘴角，将手中的口紅放在桌上，語調淡淡，“走吧，該下去了。”
“嗯。”代亦然仔細看了看鏡中自己的面容，氣色看着是比之前好了很多，便起身，準備下樓。
補鏡頭的工作進行得還算順利，拍攝內容無非是通過小游戲來重選室友，大家對此都很配合，代亦然也十分感激，畢竟這都是因為她才有的額外工作內容。
于是，代亦然決定做點兒什麽來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情，想來想去，也只剩下甜點這麽一項了。
代亦然做甜點這件事情引來了所有人的圍觀，讓她頗有些哭笑不得。
祁時掃了這群人一眼，眸光有些淡。
“咳，那什麽，代老師你慢慢做，我們就不打擾你了。”一群人就這麽慫慫地走了。
至于祁時，也跟了出去，與其她四個人一起坐到了沙發上。
客廳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嚴肅，所有人正襟危坐，生怕祁時說出什麽不得了的話。事實證明，她們實在是多慮了，畢竟相比說，祁時一向更喜歡做。
代亦然将做好的甜點端過來的時候，祁時突然抓住代亦然的手腕，在代亦然有些愣怔之際，用手指輕輕抹掉她指背不小心沾上的糖霜，微蹙着眉頭說道：“還沒好全，還是休息為好。”
其她人紛紛附和。
“是啊是啊，不要太辛苦了。”
“就是，病人應該好好休息才是。”
“謝謝代老師的甜點，不過一回兒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要養好精神。”
代亦然揚眉，“你們早怎麽不說？”
“饞……”羅夢依弱弱答道。
代亦然便笑了，在放下甜點的同時坐到了祁時身側。
祁時微偏過頭看她，從她的眉眼看到了淡淡的暖意，面色倒是柔和了幾分。
這麽一個插曲過後，代亦然總算是又開始了正常的生活，只是不論她是看書還是玩手機，不遠處都有一個面容冷淡的人，讓她十分懷疑祁老師是不是壓根沒有自己的業餘生活。
當然，這個念頭剛一閃過代亦然的腦海，就被她自己否定掉了，祁老師畫畫不是很厲害麽？
這天，許是節目組看着幾個嘉賓最近的生活都太“日常”沒有波瀾了，于是提出了一個建議，大家可以出門一趟，向自己的室友展示一下自己的“秘密基地”。
在得知這個提議的時候，祁時陷入了沉思，而代亦然則是一臉苦惱，再看一眼好像在認真思考的祁時，更苦惱了，她好像沒有什麽所謂的“秘密基地”。
祁時一擡眼，就看見代亦然皺着眉頭，一副正在苦思冥想的樣子，眸中劃過一抹笑意，不由開口：“想不出來？”
代亦然深深地郁悶了，她以往的生活好像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光亮可言，按部就班，十分普通，更何況是什麽值得留戀的地方。至于祁老師，一看就像那種有很多秘密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刻板印象。
“慢慢想，不急。”祁時嗓音帶笑，覺得這只貓像是耷拉着耳朵在面壁。
代亦然擡眸看向祁時，問：“祁老師已經想到了？”
“嗯。”祁時淡淡地應了一聲，頓了一秒，又補充了一句，“你會喜歡的。”
代亦然眨眨眼，還真有些好奇了，當然，她現在沒多少心思去猜測，她還沒想好呢。
這天晚上，代亦然躺下的時候，腦子裏還在思考這件事情。
翌日，代亦然一大早起床走到陽臺，就看見晨光微熹，暖意拂面，不由微微眯起眸子，顯得有些惬意。
祁時從門外進來，凝眸看了陽臺上的人一眼，淡淡開口：“代老師，早。”
代亦然回眸，唇邊漾起些微笑意，語調溫和：“早、”
祁時腳步微頓了片刻，走到一邊坐下，微側過臉，唇角一抹笑意稍縱即逝，“去吃早餐，吃完帶你走。”
“去哪兒？”代亦然面上露出一絲疑惑。
祁時沒答，只是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代亦然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倒是沒再繼續追問。
吃過早餐之後，節目組安排了車輛過來，随車跟着一個攝像大哥，與她們共同前往目的地。
一路上，她們經過市區，來到相對安靜的城郊，接下來的線路就只能靠祁時來指方向了。看起來，祁時的“秘密基地”确實夠秘密的，電子地圖上都沒有記錄的那種。
很快，車輛在一棟大型建築物面前停下。
這棟建築物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外牆被蒼綠色的爬山虎覆蓋，每一處紋理都透着古老又神秘的氣息。窗戶的位置很高，窗格是典雅的雕花紋飾，一眼看去十足驚豔。
代亦然仰頭看着這棟建築，有些意外，但再轉念一想，這樣的建築和祁老師的氣質莫名還很相襯。
祁時偏頭看了代亦然一眼，邁步走向門口，輕輕一推，那扇看起來格外沉重的門便無聲無息地打開了。祁時率先走進去，似乎是打量了一眼其中的情形，又回過頭，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以極輕極低的聲音道，“噓。”
代亦然點頭，跟在祁時身後。
代亦然剛一踏進去，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微弱的涼意，并不令人讨厭，伴随着淡淡的幽香，好像能夠平穩人的心神，帶着霜雪一樣的靜谧。
與兩人錯身之後，鏡頭捕捉到了建築內部的情形。
這看起來像是一個藏書館，四周都是高大的書架，書架上滿滿當當都是書，有一些書頁已經泛黃，看起來應該有些年頭了。陽光透過高處窗格灑下來，給整個空間增添了幾分神聖肅穆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屏息凝神，好似生怕因此驚擾了什麽。
而讓這個藏書館看起來更與衆不同的地方在于空中翩翩飛舞的幽藍色的蝴蝶，它們讓這裏看起來極富藝術性。它們在光影中穿梭，讓整幅畫面看起來不太真實。
整個藏書館的角落裏，放着一個已經扭曲變形、門都壞掉的一人多高的鐵牢籠，牢籠上纏繞着荊棘薔薇，盛開着，遍布血一樣的色彩，格外引人注目。
藏書館因為這個牢籠而多了幾分別樣的味道，似乎在美麗的表象之後潛藏着些詭谲的氣息，危險而迷人。
“這裏是……”代亦然略微有些遲疑地開口。
祁時側眸去看她，語調有些低，顯得格外神秘，“我的私人藏書館。”
“那這個……”代亦然手指向那個已經變形的牢籠，揚眉問。
祁時貌似仔細回憶了一下，而後一本正經地回道：“以前關過一個不聽話的寵物，後來它逃走了，把我的籠子都弄壞了，現在，算是廢物利用吧。”
“什麽寵物？”代亦然微微眯了眯眸子，覺得祁時是在诓她。
祁時凝眸盯着她看了片刻，眼底一片混沌的暗色，乍一看去似乎有些危險的氣息在隐秘地流動。但很快，那種感覺就徹底消失了，祁時語調溫沉地開口，“逗你的，不是什麽寵物。”
代亦然眉頭微微蹙起，她隐約覺得并沒有那麽簡單，因為祁時的情緒有些不太對。
“現在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裝飾罷了。”祁時又補了一句，語調淡淡，顯得并不十分在意。
代亦然抿唇輕笑，倒也沒太過糾結這件事情，只是指着書架上的書偏頭問：“我能看看嗎？”
“當然。”祁時微笑颔首，倚在一邊的書架上，擡眸看向高處的窗棂時，眉眼有些寡淡。
代亦然格外小心地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書，翻開已經微微泛黃的書頁，眉眼沉靜。不知什麽時候，書頁的一角落了一只藍色的蝴蝶，蝶翼緩緩收攏，宛如一張華美的書簽。
祁時凝眸看向代亦然，眉眼幾近溫柔。
鏡頭如實記錄下這一幕，光影構圖，如同一幅畫。
代亦然眼角的餘光瞥到了那只蝴蝶，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不由開口：“祁老師，作為‘秘密基地’，是不是應該有一些小故事？”實際上節目組的用意也在這裏吧。
祁時揚眉，語調淡淡道：“談不上故事，我小的時候，很喜歡這裏。”
代亦然饒有興致地應了一聲，靜待下文。
“也很喜歡它們。”祁時看向那些飛舞的藍色蝴蝶，話語微涼，“現在不喜歡了。”
“為什麽？”代亦然略顯疑惑地問。
祁時将視線移向代亦然的眉眼，話語溫沉，眸中卻好似正醞釀着一場風暴，潛藏着無邊的危險，讓人無端心悸，“我發現，它們的壽命太短了，而我，那麽漫長。它們生死、輪回，下一刻就會把我忘記，活着的時候翩跹而舞，但死了的，才能美得永恒。”
代亦然怔了一下，有些恍然。
“我有一堆的蝴蝶标本，起初它們還有名字，後面就只剩下編號了。”祁時緩緩接着道，“再後來，我把那些有名字的都埋進了土裏。”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代亦然問。
祁時微頓了一下，好似在回憶，“很久遠了。”
代亦然點頭，好像在那一刻，她對祁時這個人有了更多一點的了解。
“代老師。”祁時突然開口，話裏透着冷夜霜雪的寒涼，讓人心頭一悸。
代亦然擡眸，就聽祁時不急不緩地接着問，“人是不是一樣脆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