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感謝大人願意出席這次的晚宴,願月光與您同在。”坐在祁時左手邊第一位的血族語調溫和地開口,面色從容,姿态卻格外謹慎地沒有亂瞟。

代亦然側眸看他,明顯感覺他的身子僵硬了很多,不由微微眯了眯眸子,笑而不語。祁老師,威勢頗重啊。

“願月光與您同在。”一衆人紛紛再度齊聲開口。

祁時掃了在座諸位一眼,面色平靜地沉聲道:“自便,不要拘禮。”

“是。”

代亦然看了眼面前的酒杯,确實是酒,至于其他人的,未必,只能說顏色上有偏差,但她并沒有聞到血腥味。

桌上除此之外,還放了鮮花做點綴,另有些做工精致的糕點,沒什麽人碰,看起來像是裝裝樣子,或者說,是專門為代亦然準備的?不應該,祁時會提前告知這些人她要帶人來嗎?不太可能。

拿起酒杯,代亦然掃了眼已經開始自由交談的一衆人,微微偏了偏腦袋,眼裏透出幾分探究。

祁時擡手,面露無奈地用指背輕輕碰了碰代亦然的太陽穴,壓低聲音開口:“有什麽問題問我,別盯着別人,我這人向來小氣又善妒。”

代亦然轉眸看向她,眼角眉梢染上些微笑意,這話說得,還挺理直氣壯的。

祁時與她對上視線,眸光柔和了幾分,開口卻是:“你再看我就生氣了。”

代亦然伸手拽住祁時的胳膊,湊到她耳邊,“那你生個氣給我看看?”

“好啊。”祁時聲音低低沉沉地開口,順勢攬過代亦然的腰,将人摟進懷裏,在代亦然愕然之際,擡眸看向這一桌的人,眸光驟冷,眼底是濃濃的警告和厚重的壓迫感,讓人不敢直視。

原本都在偷偷關注這邊的衆人當即一滞,嘴角的笑意都僵住了,極其緩慢地把視線又往旁邊挪了挪,生怕被揪了典型。

代亦然緊接着就察覺到了空氣中一瞬間的凝滞感,好似溫度都驟降了幾分。她側眸去看祁時冷冽的眉眼,又回首看了眼緊張兮兮目不斜視裝作在聊天的一衆人,微微彎了彎眉眼,在祁時的眼尾輕輕落下一吻,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別鬧了,松開我。”

祁時看她,沒松手,只壓着聲音開口:“代老師,你之前說的話,作數嗎?”

“什麽話?”代亦然身子僵硬了一瞬,偏頭,微垂下眉眼,眸底浮起些許赧然。

祁時用視線細細描摹過代亦然的眉眼,嗓音溫沉,“女朋友……”

“不作數,再不松手算作非禮了。”代亦然睨了她一眼,板着一張臉開口。人都抱懷裏了,又沒反抗,還問。

祁時抿起唇角,“那就算非禮吧,不過,擔了這個名,總得名副其實。”說着,祁時扣緊代亦然的腰,微沉着聲音開口,“從哪兒開始好呢?”

代亦然瞪了她一眼,改口,“作數,試用期。”

“什麽時候用?”祁時壓低聲音問。

代亦然因她說話間吞吐的熱氣掃到耳廓,不自覺紅了耳根,又微蹙了眉,似嗔似怒地開口,“你都在想些什麽?”

“想你。”祁時十分順口地接道,全然沒管早已在連連吸氣的一幹人等,他們雖然不敢看,但聽得可清楚了。

“別貧嘴,松手,乖。”代亦然擡手捏了捏祁時的臉,開口時有些誘哄的味道。

祁時還真就乖乖把人給松開了,只是深深地看了代亦然一眼,而後垂眸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壓下因過分靠近而洶湧的欲念。自從她喝過代亦然的血以後,壓下渴望變得相對容易,但生出的渴望卻無孔不入,仿佛在一寸寸蠶食她的理智,直至徹底崩塌的那一刻。

有解嗎?有。

這不過是血族對“歌唱家”的本能,徹底地占有可解,即初擁标記儀式。但它緩慢又危險,本就需要血族極強的自制力,即使是針對普通人類,何況是一個“歌唱家”。

而且,還有一個最為關鍵的事情,初擁标記儀式,會讓另一個人轉化為血族。她将不老不死,也将背負血族的宿命,那被視作禁忌的宿命。

祁時不确定是否要讓代亦然面臨這樣的選擇,理智、本能和情感三方拉扯,以至于她清醒地認知着一切,卻無力阻止它發生,只能飲鸩止渴、飛蛾撲火。

當然,祁時也不可能什麽都不做,只等着撞得頭破血流,只是需要做最壞的打算,總歸她不可能放手,那就只剩下盡可能消弭負面影響這一條路了。

代亦然坐好,一側眸就看見祁時郁色沉沉的臉,皺眉,“祁時。”

祁時擡眸,眼底暈開一抹微光,輕輕一應,“嗯。”

“想什麽呢?”代亦然皺着的眉沒松,眉眼沉沉,眸底都是探究。

“沒什麽。”祁時只是回道,眉眼幾近溫柔。

代亦然臉色一沉,“騙我。”

祁時一怔,随即斂眸笑開,但正欲開口,就被代亦然扼住了手腕。

“跟我走。”代亦然緊盯着祁時的眉眼,沉聲開口。

祁時微偏了偏頭,眸光漸深。

車上,祁時抿唇輕咳了一聲,問:“去哪?”

代亦然沒答,只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提前跟我出來,沒關系吧?”

“不要緊,只是一般的聚會罷了。”祁時語調溫沉。

代亦然睨了她一眼,輕揚了揚嘴角,語調慵懶,“那走吧,去我那兒。”

祁時聞言輕笑,“好。”

——

代亦然關上門,回眸将背抵在門上,看向祁時,目光幽幽,“說吧,怎麽回事?”

祁時看着代亦然站了會兒,緩緩笑開,“真沒什麽事,怎麽這麽執着。”

“不想說,那好,自己待着吧,我回房了。”代亦然睨了她一眼,仿佛不甚在意地開口,說罷,便越過祁時,向着卧室走去。

祁時從背後将人抱住,無聲輕嘆,而後在代亦然的頸窩落下一個輕吻。

代亦然微蹙着眉,側了側眸,“幹什麽?”

祁時笑得無奈又寵溺,緩緩開口,問:“那本書看完了嗎?”

“還差幾頁。”代亦然不明所以地回複。

祁時擡手摸了摸代亦然的頭,語調堪稱溫柔,“看完吧。”

代亦然雖覺疑惑,但還是乖乖把那本書拿了出來,坐到沙發上繼續看。

祁時坐到一旁,用手撐着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代亦然,眸中一片潋滟。

代亦然似有所覺,擡眸看了祁時一眼,略顯慌亂地将視線移開,翻過一頁,而後直接愣住。

書頁上平平整整地寫着一行字,“承蒙照拂,以身相許。”

但整張書頁上,卻赫然是一灘早已幹涸的血,血跡将墨跡暈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強辨識。

代亦然盯着書頁上手寫的字,眉頭漸漸蹙起,又一目十行地看過書頁上原本的內容,一切在最後一頁戛然而止,像是沒來得及籌謀,只能潦草畫上句點,血腥又慘烈。

“這是……什麽?”代亦然有些錯愕地擡眸看向祁時。

祁時輕抿唇角,嗓音低沉,“一樁慘案。”

代亦然皺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祁時說過,這本書是她母親的。

“我想讓你看的不是這個。”祁時聲音溫溫沉沉地開口,起身走到代亦然身前,伸手合上代亦然手中的書,背面朝上。

代亦然看她,又聽到祁時用指尖輕輕叩擊書背的聲音,遂垂眸,便看見一只幽藍色的靈蝶落在書的一角,緩緩振動翅膀,緊接着一群藍蝶自書中飛出,在代亦然眸底暈開一抹流光。

代亦然有些愣怔地盯着滿屋飛舞的藍色蝴蝶,眼神有些微迷離,這像是一場精心營造的浪漫夢境。但那個瞬間,代亦然讀到了些別的東西。

代亦然凝眸看向倚在一邊的祁時,月光透過窗棂,輕吻她的發梢,讓她的身影看起來有些虛幻和朦胧,眸底暈開一片銀色的光,介于雪色與月色之間,美得讓人心悸。

代亦然看了片刻,緩緩開口,“一場幻夢,再美好,終究是假的。”

祁時眸光微閃,開口時嗓音低沉,“如果這場幻夢由生至死呢?”

“那你該去找一個不太聰明的。”代亦然睨了祁時一眼,幽幽開口,“女人太聰明就不好玩了。”

這話聽着怎麽這麽耳熟呢?祁時抿了抿唇,臉瞬間就垮了,那一屋子的藍蝶也直接散了,化作無數光點消失不見。

代亦然揚眉,怎麽了這是?

“別人的話記得挺熟的,怎麽把我的話忘了?”祁時蹙眉,有些不滿地開口。

代亦然失笑,伸手把人拉到身旁坐下,湊過去看她。

祁時擡眸,對上代亦然含笑的眉眼,輕抿了抿唇角。

“生氣了?”代亦然凝眸盯着祁時的眉眼,輕聲問。

祁時眸光柔和了幾分,淡聲道:“沒,給我點時間,我再好好想想。”

代亦然微微歪了歪頭,“如果你實在為難,就算了,我大致猜得到。”

祁時用指尖輕撫過代亦然的眼尾,湊上去輕吻她的眉心,啞聲開口:“猜到什麽了?”

代亦然盯着她,緩緩開口:“我好像有話忘了和你說,我這人向來孑然一身,稍微得了點兒偏愛,就想死死攥在手裏,其他的,都無關緊要,僅此而已。”

“還有嗎?”祁時微頓了頓,嗓音含笑。

代亦然沉默了兩秒,低聲嘟囔,“最多在确認這件事之前磨蹭點兒。”

“那就別松手。”祁時低低輕笑了一聲,嗓音溫溫沉沉地開口,聽着讓人想起冬夜紫煙缭繞的香爐。

代亦然心頭一悸,蹙眉欲蓋彌彰似的說了一句,“不是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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