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祁時垂眸盯着代亦然看了兩秒,背光的緣故，顯得一雙眸子格外黝黑深邃，覆了層薄薄的光,良久，她貌似含糊地低笑了一聲，開口時聲音有些淡，“那就沒有吧。”
代亦然揚眉，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她的指尖，“我們該走了，祁老師。”
“嗯。”祁時低低地應了一聲,起身和代亦然一同出門往片場而去。
休息室裏,代亦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低頭抿了口紅茶,随意倚在祁時肩頭發呆,面容秾稠昳麗,豔氣逼人，好似慵懶，卻分明氣勢淩人。
祁時偏頭看了她一眼,唇邊抿開一抹笑,擡眸卻直直対上了化妝師呆滞的視線,眼底暗色一沉,幽幽開口：“怎麽了？”
化妝師忙回神,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祁老師,我只是覺得兩位老師感情真好，代老師沒睡好嗎？”
“唔,我認床。”代亦然倚着祁時沒動，淡淡地睨了那個化妝師一眼，半點不覺得這姿勢有什麽不対，慢條斯理地回複，嗓音微啞，帶着些性感的味道，“過兩天就好了。”
化妝師紅着耳朵點了點頭，又去看了祁時一眼，“辛苦了，該化妝了。”
祁時被代亦然推到一旁去化妝，代亦然自己則繼續喝剩下的紅茶，片刻，又擡眸看了眼祁時，語調悠悠，“祁老師，或許，你有興趣幫我個忙嗎？”
“嗯？”祁時沉沉回應，示意代亦然繼續說。
代亦然指尖輕點了點杯壁，垂眸看着茶杯裏泛起的漣漪，而後将那半杯紅茶放到祁時面前的桌上，緩聲道：“幫我把它解決掉。”
化妝師收了在化妝的手，略顯詫異地看了代亦然一眼。
祁時輕笑了一聲，拿起茶杯，唇瓣印在杯口時撩起眼去看代亦然，得了些幽沉洶湧的暗色，斂眸将口中混了血珠的紅茶咽下，這又是哪一出？
等祁時将那半杯紅茶都喝完，代亦然才喊了化妝師過來幫自己化妝，一邊淡淡開口：“祁老師脾氣真好，是不是？”
化妝師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代亦然是在和自己說話，含糊地應了一聲，“啊，嗯、嗯……”
代亦然輕勾起嘴角，看着那個化妝師微微眯了眯眸子，而後柔聲道：“可我脾氣不怎麽好，見不得有人惦記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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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師面色一變，“代老師這是什麽意思？”
代亦然沒開口，只是眸光一冷，伸手捏住那個化妝師的腕骨，稍一用力，其上指痕畢現。
化妝師吃痛，手裏的化妝刷掉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連同化妝師臉上的愕然一起，讓代亦然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你……是我做錯什麽了嗎？”化妝師面容扭曲，似乎有些不解，連帶着看向代亦然的目光都無辜了很多。
代亦然站起身，伸手從化妝師的口袋裏拿出一支錄音筆，一個微型攝像機，以及一小管血。
化妝師的臉随着代亦然的動作一片煞白，代亦然略一沉吟，饒有興致地開口：“準備得還挺齊全，誰指使你的？嗯？”
“不……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代老師，求你，別和其他人說，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了，我還什麽都沒做，真的。”化妝師臉色格外難看，眉目間全是慌亂，眸中卻失了焦點，像是受了什麽蠱惑似的，“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我沒見過那個人，只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但我懷疑他用了變聲器，聽着不太像正常的聲音，他給了我一筆錢，說是讓我把這管血灑到祁老師身上，然後拍下來做證據，事成之後會付另一半。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證據，但我想這應該沒什麽，不會有什麽影響，所以就……”
代亦然眉眼間透出幾分興味，擡手輕按在化妝師的頭頂，語調清幽，“乖孩子。”
化妝師眼球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祁時靜靜地看着這一幕，頓了片刻，又将視線移到了代亦然身上，唇角輕輕揚起，眸底暈開一抹淺淡的光。
“你有什麽想法嗎寶貝？”代亦然偏頭看向祁時，漫不經心地開口。
祁時視線稍凝，片刻後低低地開口，尾音微揚，“叫我什麽？”
代亦然一頓，而後嗓音帶了笑，“寶貝？”
“再叫一次。”祁時壓下唇角的弧度，一本正經地開口。
代亦然深深地看了祁時一眼，走過去用拇指輕輕摩挲她的唇角，而後湊上去給了她一個缱绻纏綿的輕吻，微啞着聲音開口：“寶貝。”
祁時盯着代亦然，眼角眉梢都是細碎的笑意，緊跟着說起了正事，“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會處理好的。”
代亦然輕撩過祁時耳邊的發絲，不甚愉快地開口，“既然你這麽說了，行吧。”
祁時失笑，擡手摸了摸代亦然的額角權作安撫。這件事明顯是沖着她來的，她有些想法有待驗證，還是別把她的小女朋友拖下水了。
代亦然睨了她一眼，沒再開口，只是出了休息室的門，随手拉了個工作人員，而後說：“化妝師剛剛暈倒了，不知道怎麽回事，叫人把她送到醫院去。”
“好、好的。”工作人員雖然有些懵，但還是依言照做了。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劇組的拍攝計劃，代亦然和祁時相攜來到片場的時候，羅天立馬便招呼她們過去準備開拍。
“各部門準備，action。”
璇玑城城主府，商琳琅端坐在桌旁，兩手交疊放在身前，神情肅穆，像是在思考，又好像只是在發呆。
“商城主。”樓序泠的聲音沉沉響起，仿佛寒霜暮雪，帶着絲絲涼意。
商琳琅唇角浮現些許笑意，微偏過頭，輕聲應道：“嗯？大人有何吩咐？”
“這件事我會查，勞煩商城主近幾日不要出門，或有需要。”樓序泠語調淡淡。
商琳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那，大人可願意保護我？這府裏，實在不是個安全的地方，我怕。”
“你懷疑是你府中人所為？可有依據？”樓序泠深深地看了商琳琅一眼，面色微沉。
商琳琅只是道：“大人不必聽我的，免得被我誤導。盡管查就是了，這府裏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包括我的住處。”
“那好，在淩風衛大軍到達之前，城主大人你，便由我貼身保護，如何？”樓序泠面色冷凝，話裏沒有什麽溫度。
商琳琅面色從容，似乎并不在意樓序泠話裏話外透出的懷疑，“不勝榮幸。”
樓序泠掃了商琳琅的面容一眼，接着淡淡道：“可有信任之人照顧飲食起居？”
“我誰都信不過。”商琳琅微垂着頭，半晌，輕抿唇角，“大人不必介懷，我顧得了自己，不會變成拖累。”
樓序泠皺眉，她不是這個意思，但這話她到底沒說出口，只是面色不虞地走到了門外。商琳琅的嫌疑不能排除，這璇玑城古怪得很，她可不信一個傀儡城主能探聽到她的消息。
商琳琅聽到關門聲，微偏了偏頭，唇邊笑意一閃而過。
入夜，商琳琅坐在窗前，窗邊一盆幽蘭盛放，月光下顯得格外雅正，而月色中的人，發絲沾染了如水的泠泠夜色，雪光裏眉宇出塵。
“主上，都處理好了。”窗外傳來一個聲音。
商琳琅沒開口，只是捏緊手中的白玉杯，拿起，低頭輕抿了一口其中的酒，唇邊似笑非笑。
窗外的人似乎也并不執着于商琳琅的回應，看到窗上的剪影後，便兀自離開了。
樓序泠回到商琳琅的房門外時，便見到房門大開着，而商琳琅正在悶頭喝酒，唇線緊繃，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樣子。樓序泠凝眸盯着她看了片刻，沒等開口，就聽商琳琅語調幽沉地開口：“大人今日調查可有收獲？”
樓序泠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沒有說太多，“暫無。”
“不過來坐嗎？”商琳琅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聲音微啞，透着些別樣的蠱惑意味，似乎方才那一問只是随口一說罷了。
樓序泠沒開口，只是走過去坐下，眉宇間透出些許思慮，與鼻尖萦繞的酒香混在一起，讓人只覺心緒紛擾。
商琳琅伸手給自己再倒酒時，被樓序泠按下了，“喝酒傷身，別喝了。”
商琳琅輕笑了一聲，“大人真是個好人，怎麽沒問這酒是從何而來？怎麽不問眼盲行動不便為何倒酒如此熟練？”
樓序泠順着商琳琅的話開口：“現在問了，為何？”
“誰會在意一個整日醉生夢死的瞎子呢？你說，他每日堅持往我這兒送一壺貢酒，是不是対我有什麽企圖？”商琳琅輕聲開口，說着說着，又攥住了樓序泠的袖口，湊上去低聲接着道，“大人，若是我死了，你會記住我麽？”
“你醉了，你不會死。”樓序泠皺眉，起身拿走桌上的酒，“這酒我會讓人去驗，你早些歇息吧。”
商琳琅恍若未聞，只是嗤笑了一聲，仿若自嘲，話卻篤定得很，“你不會，這世上沒人會記得我來過，也沒人會在意我離開。若不是這璇玑城需要一個姓商的城主，若不是我此前尚有利用價值……不過，我快沒用了，我就要死了，我知道。”
樓序泠拂開商琳琅的手，面色不虞，“你不能死。”
商琳琅偏頭，頓了片刻，笑了，“我的身家性命，已經全都系在大人身上了，大人不想我死，或許，我就不會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