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秘密

錦衣公子臉色讪讪,被顧安無視覺得面子有些挂不住。而且還當着這些下人的面,他看着後面的幾人,看到周月上時直接無視。再看到周大丫,眼神中就是明晃晃的嫌棄和鄙視。

周月上冷着臉,錯身而過。

“诶…”

晏少瑜原想着這兩女子應是九叔新買的下人,九叔可以下自己的面子,這些下人憑什麽?沒想到才一出聲,那無禮的丫頭真的停下來。

“诶什麽,沒人告訴你見到長輩要先行禮嗎?”

周月上回過頭,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那墨玉般的眸子直愣愣的,對他沒有半點的尊敬。他頗為惱怒,卻莫名一陣心虛,心道真是見鬼,鄉野丫頭還有這樣的氣勢。

什麽長輩,一個村姑還想當他堂堂郡王的長輩?這丫頭性情如此粗野,是從哪裏論的,怎麽就敢以長輩自稱?

“什麽長輩?”

宋嬷嬷聞聲出來,對晏少瑜介紹着,“瑜公子,這位是少爺娶的少夫人。”

他錯愕地張着嘴,九叔什麽時候成親了?而且還是這麽個鄉野丫頭。以前在邺京,多少世家貴女想見他九叔一面而不得,為何突然就娶了一個村姑?

這村姑長得…不算好看,目光極為放肆,說話更是毫無禮數,哪裏配得上他那身份尊貴金相玉質的九叔?

“嬷嬷,此事可有隐情?”

晏少瑜不相信他九叔會娶一個這樣的女人,九叔就算是再隐居,也不可能娶一個真正的村姑為妻。

宋嬷嬷低聲回答,“這事…瑜公子還是問主子吧。少夫人确實是主子的妻子,瑜公子理應喚一聲嬸母。”

竟讓自己問九叔,一定有什麽原因,晏少瑜這般想着,心裏好受了些。

但那聲嬸母是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的,不說對方的身份不配,就是年紀,也不合适。眼前的丫頭看着還沒自己大,這聲嬸母他哪能叫。

他用那種懷疑的眼神不停打量着周月上姐妹倆,周月上不理他,拉着周大丫進房間,“大姐,秋華定然很想你,你來見見吧。”

周大丫原本很拘束,彎着腰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聽到四妹叫喚,忙跟上。腦子還在發懵,不知到四妹口中的秋華是誰。等進了房間,看到那小丫頭,才知是六丫。

“六丫…也沒死…”

“沒有,被我們救下了。”

秋華認出大姐,姐妹二人抱着痛哭起來。

周月上把空間留給她們,自己出了房間。

晏少瑜還站在東房間的外面,宋嬷嬷垂首低頭,兩人都在等裏面顧安的決定。

“嬷嬷,九叔是不是惱我了?”

“瑜公子,且看主子怎麽說吧。”

宋嬷嬷不敢說他行事魯莽,但心裏還是有些責怪的。主子本就不願過多人知道自己的行蹤,當初離京時才只帶了今來一人。

雖說眼下形勢松些,他們這些下人還好說,便是離京會注意到的人也不多。瑜公子是郡王,私自離京,祥泰帝能一無所覺?

“我知道此次有些莽撞,可是我要是不逃,皇…五叔就會逼着我娶梁家的那個庶女。我父親再是庶出,我總是嫡出,哪能娶個臣子家的庶女?”

說到最後,許是看到周月上,他的聲音低下去。

這是周月上再次穿越後頭一次聽人提起前世有關的事情,前世,她姓梁,是梁國公府庶出的姑娘。

而這位瑜公子,正是她前世的丈夫,後來的恭仁帝。

她所認識的恭仁帝,是一位中年帝王。有着帝王該有的花心,自然也會有着帝王流連後宮自帶的那種油膩與脂粉氣。

朝堂天下,自有百城王操心。恭仁帝只消做一個守成的帝王,呆在後宮的時間自是要多些。他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平庸,當然在百城王的心中,這是他最大的優點。

眼前的公子,許是年少,倒是清爽許多,還有一絲桀骜。

梁國公府是擁護祥泰帝登基的功臣,恭仁帝登基後,梁國公府已經敗落。要不是梁皇後,只怕更是衰敗。

後來她穿成梁皇後,已得知原主之所以沒有生養,是因為在娘家裏就被嫡母給下了絕子散,所以她從不給梁家面子。

她賢名遠揚,不光是在後宮大度,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顧梁家。因此,文武百官無不贊她深明大義,恭仁帝對她越發敬重有加。

此時,房門開了一個縫,耿今來喚宋嬷嬷進去。很快,門重新關上。

周月上斜睨着十七八歲的晏少瑜,上下打量着。還是少年看着順眼一些,以後的恭仁帝那只大豬蹄子,她可不想多看一眼。

“你這般盯着小爺做什麽?”

“小爺?你在誰面前稱小爺?我可是你嬸子,來叫聲嬸娘聽聽。”周月上起了惡趣味,想逗弄他一番。

晏少瑜目露厭惡,“不知羞,什麽嬸娘,我九叔豈是你這樣的女子能肖想的?你給他做丫頭都不配,還敢想當他的夫人。”

這話周月上就不愛聽了,顧安都沒說什麽,這小子叽叽歪歪的,是欠收拾不成?

“這話你有本事當着你九叔的面說,我倒也不稀罕你叫一聲嬸子,沒得把我叫老了。我問你,你為何不願娶梁家的小姐,可是別人長得太醜?”

他看她一眼,暗道真是鄉野村姑,想事就是浮淺。他好歹也是堂堂郡王,豈是貪圖美色之人。娶妻當取賢,那梁家的庶女性子懦弱,一看就是被嫡母故意養廢的。

“淺薄!我怎會是好色之人。你個鄉下女子,知道什麽,與你說了,你也不懂。”

真正令他忌諱的是梁家與祥泰帝的關系,五皇叔的帝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非庶長非嫡出,怎麽能坐穩帝位?

論庶長,是他的父親。

論嫡出,有太子伯父和九叔。

他父親和太子伯父已經亡故,可九叔還在。

五皇叔心知自己的皇位有些名正言不順,這一年多四處派人查探九皇叔的下落,打的是什麽主意他一清二楚。他父王已經病逝,三皇叔和四皇也死了。

無嫡立長,若是九皇叔不在,那麽依立庶長的規制,算下來的庶長就是五皇叔。

他一直密切關注着九皇叔以前的那些親信,跟在顧安的後面偷偷出的京。一路上,他很小心,在京中也做了安排。

拒婚逃婚這個借口甚是好用,反正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循規蹈矩的人。五皇叔不會懷疑他是來尋九皇叔,還當他是真的不滿意親事。

這親事,無關女子是誰。他們這樣的身份,成親看的都是政治因素。他唯一不滿是梁國公府,與那梁小姐倒沒太大的關系。

“你沒見過那梁小姐,怎麽知道她不适合你?既是兩姓結親,看的都是門當戶對,還有八字命格。說不定人家八字好,旺你呢?”

周月上曾經頂着梁玉萱的身份生活過幾年,對于梁家的事情很了解。梁夫人沒有嫡女,府中庶女倒是有一堆,梁玉萱是庶長女。

但身為嫡母,怎麽甘心看着庶女嫁入高門。

于是,梁夫人偷偷給梁玉萱下了絕子藥。

梁玉萱是在嫁給晏少瑜後才記為嫡女的,梁家也沒想到這個庶女會貴為皇後,否則梁夫人為了自己兒子的前程,也不可能給庶女絕後路。

“小爺我還要一個庶女來旺,簡直可笑?”

晏少瑜有些惱怒,暗道此女不愧是鄉野地方長大的,就知道說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他可是堂堂郡王,身份尊貴,還需要別人相旺,簡直是無稽之談。

周月上挑一下眉,這死大豬蹄子,中年的時候看着讓人不喜,原來年少的時候也是如此不可愛。

“話可不能那麽說,這個命格的事情誰說得準。就拿你九叔來說,要不是我嫁進來沖喜,你九叔能好得這麽快。我敢說,我旺他,不信你且等着看。”

說完,也不理會他目瞪口呆的表情,進了西房。

西房內,周大丫和秋華已經說完話。

“四丫,大姐…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和六丫…”

“一家子姐妹,說什麽謝不謝的。怪只怪我們不會投胎,有那樣的父母。大姐,趁着這會兒,我帶你去成公子家,你以後沒事就過來。”

周大丫擦幹眼淚,和她一起出門。

她們二人出來時,晏少瑜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周月上沒空搭理他,帶着周大丫去了隔壁。

成守儀正在看書,那老仆在喂馬料,看到她們進來,都有些吃驚。

主仆二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迎上來。周大丫吓得躲到周月上的身後,這成公子一看也是大家公子,能留下她嗎?

“嫂夫人,你這是?”

“成公子,是這樣的。這位是我娘家大姐,剛與丈夫和離。我那父母是什麽人,想必成公子已有耳聞。我大姐要是回去,恐怕沒什麽好下場。我聽今來說,你們最近想找個做飯洗衣的婦人,我這大姐平日裏最是能幹,成公子你看?”

她這一說,成守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嫂夫人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幫,我正愁着三餐沒有着落,也不好天天腆着臉去你家裏蹭吃喝。你放心,人留下來,我家裏空屋子還有兩間。”

說完又對周大丫,“以後就有勞周大姐了。”

周大丫哪裏敢當他一聲大姐,臊得臉通紅。

周月上一看這事成了,忙對周大丫道:“大姐你先留下,等會我讓今來去鎮上替你置辦些衣物。”

“這事不勞嫂夫人,周大姐以後既住在我家,此事我自會辦妥。”

他吩咐那老仆去套馬車,就要帶着周大丫去鎮上。

周大丫有些不知所措,手絞着衣服。

“周大姐不必緊張,此次去鎮上一來替你置辦些衣物,二來家中米面肉菜都沒有。我與錢伯都不太懂,你去自是最好。”

周月上明白過來,倒也不扭捏。反正無論是耿小子還是成守儀,都是自家男人的下屬,這些人願意出錢出力,她半點不覺得難為情。

她拉着周大丫的手道:“大姐,別怕。咱沒做虧心事,沒有對不起誰,就應該堂堂正正的做人,挺着腰走路。”

“四妹,我…”

周大丫咬着唇,下定決心般應個好字,跟着錢伯出門。

哪成想,一出門就看到急匆匆的周氏夫婦,看着是朝顧家走去。周大丫臉一白,渾身發僵,呆立當場。

柳氏眼尖,已經看到她。

“他爹,你看那不是咱們家大丫?”

“爹,娘…”

周大郎虎着臉,最近在村裏受的冷嘲熱諷一股腦全發出來。

“你別叫我爹,一個二個都長本事了。被四丫那死丫頭一竄辍,竟然敢和離。快跟我走,去給鐵柱賠不是。”

他說着,已拽着周大丫的衣服。

周月上和成守儀也出門來,周月上正欲上前阻止,被成守儀攔住。

須臾間,周月上明白他的意思,站在一邊靜看着。這事立不立得住,得看周大丫的态度。周大丫要是意志堅定,她再推一把。要是周大丫自己都在猶豫,說不定以後還會怨她。

她願意做好人,卻不願意做好事還落埋怨。

“爹,我不去…”

柳氏看到周月上,心知是這個死丫頭搗的鬼,看到有三兩村民停下來,一拍大腿哭起來,“我怎麽這麽命苦啊,生的女兒個個都是讨債鬼。四丫啊,你不認爹娘就算了,怎麽能讓你大姐和離?她和鐵柱過得好好的,你把她帶走,是不是打什麽鬼主意啊?我告訴你,我是你娘,你今日不給我個說法,我就死在你面前!”

“娘,不關四丫的事…”周大丫嚅嚅着,歉意地回望着周月上。

周月上目光平靜,看着柳氏,像看一個跳梁小醜。

“娘?天下有存心害死自己女兒的娘嗎?你真當我忘記了?正是你這個所謂的娘親手将我推進水中,你怕我淹不死,還用棍子按着我…這樣的娘,試問天底下有幾個?你還好意思自稱為娘?”

周大丫臉色更白,不可置信地盯着柳氏。

“娘,四丫說的…可是真的?”

“沒…沒有的事,這死丫頭胡說的…”

柳氏哪裏會承認,抱着肚子躲到周大郎的身後。

“沒有?既然你說沒有,那敢不敢發個毒誓。要真是你将我推進水中意圖淹死,則周家斷子絕孫,你們無兒送終!”

兒子是周大郎心裏的執念,聽到周月上竟然要求柳氏以此為誓,倒吸一口涼氣。

“你個黑心爛腸的丫頭,你竟敢詛咒自己的弟弟…看我不打死你!”

周月上漆黑的大眼譏諷地看着他,“你急什麽?她要是真的沒做過,發這樣的誓又有什麽關系?即便是不起誓,做過的孽都會有報應的,該來的總會來,逃都逃不掉。你說是不是?”

最後這句話,她是盯着柳氏問的。

柳氏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裏起毛,那雙大大的瞳仁中像有無數簇跳動的黑色火焰,要将人吞噬。自己死藏在心中的秘密,在這樣的火焰中幾乎無所遁形。

這不是她的女兒,分明是陰曹地府來的讨債鬼。

“啊…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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